地面上擺了十來個雙耳鐵壺，周圍此起彼伏地響出“咚咚”的落矢聲。

安樂才剛到，就被順王府的常寧郡主去玩投壺了：“安樂，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好缺一人呢。”

皇后看著水閣外的安樂，含笑對殷太后道：“母后，您看安樂這孩子就是貪玩，都十三歲的人了，還靜不下心。”

“這孩子特別喜歡九弟妹，總是喊這塵姐姐，本宮說了好幾遍是九皇嬸，還總錯。”

水閣外的安樂接過了常寧郡主遞來的竹矢，隨手就把手里的竹矢拋了出去。

竹矢利落地正中壺口，引來一陣熱烈的掌聲。

常寧郡主、袁之彤等人圍著安樂為鼓掌，正值芳華的們笑容燦***這周圍的群花還要艷人。

殷太后不喜皇后，但對三公主沒什麼惡，笑了笑，“安樂這孩子確實是個討人喜歡的。”

皇后觀察著殷太后的臉，接著道：“安樂這孩子跟哥哥一樣，是個心直口快，喜惡分明的。太子總說九皇弟是國之棟梁……”

皇后點到為止地嘆了口氣，眸幽幽閃了一下。

自今上登基后，皇后再沒有這樣做小伏低過，不，就算是今上基登前，殷太后是繼后，皇后是元后的兒媳，對殷太后也并不恭敬，頂多就是逢初一、十五去殷太后那里請個安，做做樣子，只因為皇后有太子作為的倚仗，過去這十幾年來才能在后宮過得逍遙自在，目空一切。

可現在皇帝有了廢太子之心，皇后也慌了。

剛才說這些話都是幫太子在殷太后與楚千塵跟前示好，也確實，太子如今被皇帝所厭棄，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顧玦。

殷太后對于皇后的意圖心知肚明，但笑不語。

皇后見殷太后不接話，心里有些氣悶，卻又不敢表在外。

皇帝有了廢太子之心，不能聽之任之，不得不有所作為。

和娘家的父兄仔細商議過了，事到如今，唯一能幫扶太子的人就是宸王了。

宸王和皇帝之間素來不和，從皇帝登基前，到現在都是如此，而且兄弟之間的關系還每況愈下，說是劍拔弩張也不為過。

但是皇帝本不下宸王，反而被宸王所制，宸王既然從北地回了京城，那麼說明他為著君臣的名份也不至于會搶這個皇位。

對于宸王來說，支持一個對他友善的下一任君王更好。

相對地，只要有宸王的支持，皇帝也廢不了太子。

太子與宸王合作，是對雙方都有利的事，相得益彰。

皇后的眼眸中閃著勢在必得的冷芒。

這些年，一直當著賢后，從不去刻意打針對后宮的嬪妃與皇子們，太子也是為了朝廷鞠躬盡瘁，結果皇帝的心里本不記與太子的好，一再打太子。

太子是個仁厚孝順的，就算被皇帝罰跪太廟，也沒說皇帝一句不是。

可不能坐以待斃。

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旁人奪走屬于太子的一切！

所以，皇后特意安排了這場賞花宴，為的也不僅僅是宴請太后與宸王妃，還打算借著這次的賞花宴對其他高門勛貴釋出善意。

殷太后對于皇后心里的彎彎繞繞心知肚明，也不耐煩應酬皇后，隨口就把人給打發了：“皇后，今日賓客眾多，你不必陪著哀家。”

皇后從善如流地起了：“母后，那兒媳就先失陪了。”

皇后也正想著跟別的命婦們說說話，就走了。

殷太后知道楚千塵是因為陪著自己才哪里也不去，就拉著小丫頭起了。

“走，我們賞花去。”

殷太后一邊走，一邊朝不遠的皇后看了一眼，皇后在禮親王妃、睿親王妃旁坐下了。

殷太后優雅地了下袖，似笑非笑道：“皇后也太心急了，太子現在還地位穩固，犯得著這樣嗎。”

“母后說得是。”楚千塵微微地笑，掌大的小臉上，溢出一對淺淺的梨渦，眸子里似乎有霞漾。

楚千塵不是在討殷太后歡心才這麼說，是真的這麼認為。

太子是先帝冊封的太孫，是皇帝的嫡長子。

就算是皇帝現在給太子安了個不孝之名想要拿太子，依然不是皇帝一句話就能把他廢了的，上一世，太子重傷致殘，才讓皇帝有了第一次廢儲的機會。

而現在，還遠不到時候。

可以確信，如果現在皇帝敢說廢太子，就會有一群先帝留下的老臣跪在養心殿跪諫。

說話間，婆媳倆走到一株寒蘭前停下，一朵朵紫的花朵綻放在葉間，葉姿優雅俊秀，花香清雅醇和。

兩人站立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到正在湖畔投壺的幾個，只見袁之彤抬臂擲出了手上的竹矢。

太過用力，竹矢“嗖”地從壺口上飛過，“撲通”一聲湖中中，濺起不水花。

湖面上四肢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波粼粼。

“太用力了。”楚千塵隨口道，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說誰。

誰都知道皇后今天的賞花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大家也都在觀察皇后的一舉一。

從前，皇后一直高高在上，可現在姿態一下子放得這麼低，這做派說是天壤之別也不為過，如此，只會引來有心人的胡思想。

本來，太子這件事再過個幾天，皇帝氣消了，太子重回朝堂，大家也就該忘了，可現在，皇后這番狗急跳墻，反而會讓各府的人以為太子真的要地位不保了，所以皇后才這麼著急地拉攏各府。

皇后這樣只會弄巧拙，反倒是會害了太子。

皇后今天本就是出了一個下下策的昏招。

殷太后唏噓道：“皇后過去這些年太順遂了，有點事就失了分寸，毫沒有為國母的作派。靜樂長公主被欺負到頭上不聞不問，倒為了一點沒影的事，瞎折騰。”

殷太后看著皇后的眼神疏離淡漠，帶著事不關己的超然。

楚千塵：“靜樂長公主？”

“靜樂長公主和駙馬起了些爭執，被駙馬甩了一鞭子，”殷太后道，“聽說，似乎是因為駙馬要納了表妹吧。”

“哀家也就是剛剛在聽戲的時候，恰好聽了一耳朵，說什麼‘醉打金枝’的。”

殷太后一邊說，一邊信手拈了朵紫紅的寒蘭下來，把那朵寒蘭對著楚千塵比了比，親自幫戴到了鬢角，滿意地笑了笑，還問何嬤嬤道：“怎麼樣？”

何嬤嬤笑瞇瞇地說道：“太后娘娘的眼好，這花真配王妃，人比花。”

殷太后被逗樂，笑容洋溢，比之對著皇后時，神舉止要輕快多了。

楚千塵挑了挑眉梢。

但凡尚了公主的駙馬有得必有失，這位駙馬爺又是納表妹，又是“醉打金枝”的，是覺得活著不好嗎？

前方又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在為安樂和常寧郡主好。

大部分貴們已經被淘汰了，只剩安樂和常寧郡主正在決戰。

小姑娘們聚在一起就自有一青春蓬的朝氣。

殷太后看看們，又看看兒媳，“阿玦說你箭很厲害，投壺想必也不差吧，你去跟們玩玩吧。”

殷太后覺得兒媳一直陪著自己也委實是無聊，一個還未及笄的小丫頭就該和同齡人多玩玩，不必這麼沉穩。

楚千塵微微一笑，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投壺確實很厲害的……以后我和王爺比給您看，但您得讓王爺讓我三矢才行！”

“不過嘛……”歪了歪小臉，煞有其事地說道，“我是長輩，就不欺負安樂們了。”

三公主們投壺的技是還不錯，但是跟相比，真的沒法比，還是不去欺負小孩兒了。

楚千塵是真心實意的，可是看在殷太后眼里，一個小丫頭端著長輩的架勢，委實是逗人。

殷太后又被逗笑了，還想說什麼，何嬤嬤忽然稟道：“太后娘娘，貴妃娘娘來了。”

殷太后與楚千塵都順著何嬤嬤的視線了過去。

幾丈外，著一襲海棠紅褙子、頭戴九翟四冠的楚貴妃款款走來。珠冠上的四釵銜長珠結，走時，幾串長珠結微微搖曳，襯得艷麗的面龐越發奪目。

楚貴妃在容貌上明顯要比皇后艷了五分，往日里不顯山不水的此刻有種意氣風發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