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再理會安達曼,拿起手邊的一對嵌象牙的筷箸,夾了塊胭脂鵝脯送到楚千塵的碗里。
楚千塵咬了一口胭脂鵝脯,不太滿意。
胭脂鵝脯冷了就顯得太甜。
這種宮宴就是無趣,人太多,不就要敬酒,吃的都是些冷菜。
顧玦也看出了不太滿意,又主給夾了塊糟鴨信。
這糟鴨信本就是冷菜,味道不錯。
兩人你來我往地吃起東西來,誰也沒再看安達曼,仿佛安達曼本就不存在似的。
對于安達曼而言,這比方才更讓他下不來臺,而皇帝也有心給安達曼一個教訓,本沒打算幫著圓場。
皇帝往酒壺瞥了一眼,倪公公善于善言觀,趕給皇帝的酒杯里添了酒,雖然那杯子里還余有一半的酒水。
皇帝覺得舒心多了,舉著酒杯又喝起酒來,心里對顧玦的防備又加深了一層。
照理說,烏訶度羅有意把四公主許給顧玦,對顧玦有百利而無一害,為何顧玦反而要當眾打南昊使臣的臉呢?
顧玦到底在策劃著什麼,他做事從來都是有目的的。
皇帝心事重重,哪怕后面的歌舞再好,皇帝也無心欣賞了,目不時地往顧玦那邊瞟。
接下來的宴席,氣氛就變得有點別扭了。
賓客們看得出皇帝心不好,就再也沒人找皇帝敬酒,全都是食不知味,大部人都沒幾筷子。
又過了半個時辰,宴會就草草地散場了。
外面的天已經徹底地暗了下來,上方夜空如墨,群星璀璨,皎月似銀,下方的行宮里已經掛起了一盞盞昏黃的燈籠,猶如無數螢火蟲飛舞著。
賓客們朝著四面八方散去,各回各院。
楚千塵與顧玦沒有坐肩輦,兩人打算散步回紫宸宮,正好消消食。
楚千塵一手拉著顧玦的手,另一手拿著一盞八角宮燈,冷冷的夜風中,燈籠里的燭火被吹得搖晃不已,仿佛隨時要熄滅似的。
琥珀和江沅識趣極了,落后了五六丈。
楚千塵晃了晃手里的燈籠,自夸道:“王爺,我的手很巧的,等元宵節時,我給你做一盞燈籠好不好?”
“我的手也很巧的。”顧玦將的左手又捂得了一些。總說他的手冷,分明自己的手更冷,也不知道給自己好好調理一下。
醫者不能自醫,顧玦想著等回了京,可以請一個善婦科的大夫給調理一下。
楚千塵笑瞇瞇地說道:“那王爺也給我做一個!”
楚千塵樂了,現在就忍不住開始數日子盼元宵節了。
“王爺……”楚千塵本想說給他做一盞兔子燈好不好,后面的話還沒出口,前面忽然傳來一陣驚呼。
“阿菀!”
陌生子的喊聲在這寂靜的夜晚有些尖銳。
楚千塵抬眼去,就見前方一個著暗紅斗篷的子有些踉蹌,旁另一個穿紫斗篷的子扶住了。
楚千塵把燈籠塞到了顧玦手里,自己拎著裾三步并作兩步地小跑了過去。
抬手從另一側扶住了沈菀,聲道:“姨母,這里有石凳,你坐一會兒吧。”
楚千塵和那個穿紫斗篷的子扶著沈菀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前方走在沈菀二人前方的兩個男子也回過頭來,其中一人正是靖郡王。
“阿菀,你沒事吧?”靖郡王擔憂地看著沈菀,因為顧之前幾天病了,沈菀這段日子都沒休息好,偏偏又要趕路。
“我沒事。”沈菀強撐起神道,臉略顯蒼白,雙眼無神,“只是方才一時有些眼花。”
楚千塵順手給沈菀診了一下脈,就立刻收回了手,放下心來。
沈菀沒什麼大礙,只是最近長時間沒有休息好,所以虛弱了些,好好調理休息兩日就會康復了。
“靜樂,多謝你了。”沈菀轉頭對著那個穿紫斗篷的子笑道。
幸好靜樂反應快,扶了一把,否則剛才肯定會摔上一跤。
靜樂長公主?!聽到這個耳的封號,楚千塵眉眼微,抬眼也朝那穿紫斗篷的子看去。
那是一個約莫雙十年華的子,鵝蛋臉,杏子眼,相貌明麗,氣質溫婉,只是有些清瘦,仿佛風一吹,人就會飄走似的。
這時,靜樂收回了攙扶著沈菀的右手。
楚千塵眼尖,眼角的余恰好瞟見對方在斗篷外的手腕上有一段鞭痕,傷口已經結痂了,在白皙的上極其刺眼。
楚千塵想起了上次殷太后說的話:“靜樂長公主和駙馬起了些爭執,被駙馬甩了一鞭子,聽說,似乎是因為駙馬要納了表妹吧。”
顧玦提著燈籠,也信步走了過來。
昏黃的燭火在燈籠中跳躍著,在他的面龐上形了一片變化莫測的影,讓他看來冷漠疏離,顯得遙不可及。
靜樂的手已經藏回了斗篷,溫溫地笑了笑,對著顧玦與楚千塵打了招呼:“九皇兄,九皇嫂。”
靖郡王又道:“阿菀,還是請個太醫給你看看。”
“不用了。”沈菀忙搖了搖頭,“我真的沒事。”
雖然這次冬獵皇帝把大半個太醫院都帶上了,但出行在外,總是去太醫也不好,畢竟前兩天王太醫才剛為了兒的病來過。
見沈菀的神好了一些,脈象上也沒有大礙,楚千塵便提出告辭:“姨母,既然你沒事,那我們先走了。”
沈菀眼底閃過一抹異芒,言又止,最后只是點了點頭。
楚千塵拉上顧玦離開了,靜樂也趕告辭,周圍一下子冷清了下來。
沈菀著楚千塵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嘆了口氣,輕聲自語道:“也看出來了吧……”
沈菀覺得楚千塵肯定也看出來了,他們一家在刻意的回避著宸王府,也是這些日子來,甚至連大姐都沒有去見過。
抬手了眉心。
靖郡王看著妻子那疲憊的樣子,一手扶在的胳膊上,眼神復雜,心疼、懊悔、自責……濃烈得幾乎快要溢出來。
若非是他,七娘也不會變這樣……
沈菀反手覆在靖郡王的手背上,握得地。
夜漸深,月清冷。
很快,就有婆子抬了肩輿過來,沈菀被靖郡王抱上了肩輿,夫妻倆去了他們住的宮室。
沈菀前腳才剛在室里歇下,后腳就有人來稟說:“宸王妃邊的琥珀姑娘來了,說是代宸王妃來問候您。”
沈菀立刻讓人把琥珀請了進來,心里暖烘烘的,對著琥珀笑道:“琥珀,回去跟你們王妃說,我已經無礙了。”
琥珀優雅地行了一禮,捧著一個木匣子道:“王妃,這是榮養丸,您近來子虛,可以一天吃一顆。”
榮養丸本是前朝太醫院所制的一種補藥,一直流傳到了本朝,現在宮里的不妃嬪也在服用,外面出名的醫館藥堂也會出售榮養丸,不過楚千塵送的榮養丸自然不是普通的榮養丸,是按照原本的方子改進過的。
沈菀只以為楚千塵從外面的醫館買來的榮養丸,吩咐容嬤嬤收下了,又對琥珀道:“替我謝謝你們王妃。”
琥珀沒多說,行了一禮后,就告退了。
“琥珀姑娘,這邊走。”
大丫鬟親自送走了琥珀,室中只剩下靖郡王、沈菀以及容嬤嬤。
沈菀看著前方那道搖曳的門簾,嘆道:“塵姐兒真是七竅玲瓏心。”
楚千塵現在是宸王妃,和宸王就是綁在一起的,今天要是主登門拜訪自己,那麼,來日傳到皇帝的耳中,以他的多疑,難免會不滿靖郡王和宸王府走得太近……
這一點,楚千塵顯然也是明白的,所以,一直在避免和靖郡王府太過親近,保持著恰到好的距離。
沈菀心里復雜,目看向了容嬤嬤手里的木匣子。
制作榮養丸的藥材中不乏人參等珍貴藥材,而且還不好制。
無論是太醫院,還是京城幾家出名的醫館供應的榮養丸數量都是有限的,基本上被那幾戶得上名號的顯貴人家給提前預定了。
其他人要買,就要預定,可就算預定了,也許幾個月也不定能等到。
塵姐兒這孩子真是有心了。
沈菀的眼眶微微一酸,閃著些水。
容嬤嬤也知道榮養丸的珍貴,小心翼翼地從木匣子里取出了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小瓷罐,道:“王妃,我去給您倒杯水,把榮養丸化開了吃。”
頃,沈菀就把喝下了榮養丸化開的藥茶,藥茶熱乎乎的,從嚨灌腸胃,讓人通都暖和了起來,的面頰上也又染上了淡淡的紅霞。
容嬤嬤接過空茶杯,又給沈菀遞了一杯溫水,沈菀喝了半杯水,去了去口中的余味,整個人都舒服多了,眉頭也舒展開來。
之后,容嬤嬤就識趣地退了出去,把室留給了夫妻倆。
靖郡王將沈菀摟在懷中,親吻著的發頂,心疼地聲道:“阿菀,委屈你了。”
靖郡王又如何不知道妻子一心是在為了郡王府著想。
哎,他們是宗室,宗室的顯貴全靠皇帝,皇帝的喜惡勢必會影響到郡王府的地位,而且他們靖郡王府雖然是姓顧,但已經是脈已經很遠的遠支了。
若非是先帝恩德,連郡王的爵位在他這一代都該降爵了。
皇帝的一句話就能決定爵位的存亡,他們家不能得罪了皇帝,更不能卷皇帝和顧玦之間的博弈中。
宗室只能中立。
他只想保住祖宗爵位,掙不起那從龍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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