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覺得自己大獲全勝，揮了揮手，讓大家都散了。

隨著倪公公一聲“擺駕回宮”，皇帝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背影瞧著意氣風發的。

眾人恭送皇帝，全都松了一口氣，一個個就像是從戰場上僥幸生存下來的幸存者似的，如釋重負。

“我們走吧。”楚千塵住了顧玦的袖子，意思是，他們該回去了，馬上要到顧玦就寢的時間了。

顧玦聽話地牽起小丫頭的手，“走吧。”

兩人攜手朝紫宸宮的方向走去，迎面而來的寒風將楚千塵頭上的斗篷帽吹落，也吹散了的鬢發，幾縷碎發調皮地著的面頰。

顧玦停了下來，手指輕輕地將那幾縷調皮的發捋到耳后。

雪白的面頰膩猶如最的花瓣，他的指腹有些糙，讓他生怕會磨壞的，作下意識地放緩，簡簡單單的作就出幾分不經意的旖旎。

“今晚我發現一個長著不野蕈的地方，明天我帶你去采野蕈好不好？”

說話的同時，顧玦重新幫戴上了斗篷帽，把掌大的小臉藏在其中。

兩人靠得很近，近得楚千塵能清晰地聞到他上的氣味，除了袍上熏的沉香味，又多了一淡淡的松木香。

聞到他上的香味，楚千塵就覺得很安心，很踏實。

楚千塵仰首看著他，眼睛在斗篷帽中閃閃發亮，干脆地應道：“好！”

跟王爺說過想進山去采摘些野蕈的，王爺一直記著；

讓王爺今晚夜獵不要出手，王爺也記著。

楚千塵的心變得無比愉悅，又拉起了他的手，繼續往前走去，步履輕快極了，笑道：“現在是冬天，野蕈不太多，王爺你居然能找到，你的運氣可真好。”

顧玦：“嗯。”

他的運氣的確很好。

楚千塵晃了晃他們握的手，興致地又道：“明天我們得起早些，早上的野蕈水分多，口，味道鮮！”

“嗯。”

“回去我們早點睡，明早亥時起好了。”

“嗯。”

因為顧玦的配合，楚千塵高興得幾乎要飄起來了，直到顧玦突然來了一句：“那你半夜可不許再起來看書了。”

楚千塵：“……”

其實，也就是前晚在路上睡不著，所以起來看了一會兒話本子而已，結果被半夜醒來的顧玦抓了個正著。

“嗯。”楚千塵乖乖地應了。

雖然楚千塵很聽話，早早地就睡下了，但是次日他們還是沒摘野蕈。

五更天的時候，外面下雪了。

這雪一下就是整整一天。

在這種大雪天，誰也不敢不知死活地進山，所以行宮中的眾人要麼就在外面的獵宮廣場上結伴玩耍，要麼在呼朋喚友地在自己的宮室里舉辦一些小型的品茶宴、賞花宴什麼的，再要麼就像楚千塵與顧玦一樣在宮室躲了一天。

按冬獵的規矩，接下來的這幾天本來也就沒什麼事，大家可以自由行，只在冬獵的最后一天還會有一場由皇帝親自主持的祭祀儀式。

雪下了整整一天，幸而，在十一月十二日的夜里就停了。

歇了一天的楚千塵更神了，一早，也不用人，就早早地起來了，全副武裝。

顧玦還特意讓人給了一副五指分開的鹿皮手套，戴上這鹿皮手套，無論騎馬，箭，還是摘野蕈都十分方便。

漫天山林都覆蓋在一片皚皚白雪之下，讓這原本荒涼的山林平添幾分超俗世的出塵。

因為山林中有積雪，今天進山的人依舊不多，尤其是那些貴們都傾向于留在行宮中賞賞雪。

楚千塵就沒這顧忌了，騎著的紅馬就像是逃出了籠子的貓兒似的在冰天雪地的山林間撒歡。

兩人雖然帶了弓箭與佩劍，但都沒打算狩獵，只是為了防而已。

今天他們來是摘野蕈、采野果的。

繼前日賣弄了自己的騎本事后，楚千塵就炫耀了一下認野蕈、野果與藥材的能力。

心里只恨現在是冬天，耐寒的野蕈實在是太了。

摘了一筐蘑菇后，楚千塵忍不住道：“春夏的雨后才是摘野蕈最好的季節，王爺，等開春，我們再一起去踏青摘野蕈吧。”

的小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

其實還要更厲害一點的！

顧玦：“好。”

顧玦毫不懷疑就算把這丫頭一個人丟在山林里，也能活得好好的。

外表看著弱，但生命力卻無比的旺盛。

總是在用一言一行試圖告訴他，很厲害，他可以依靠，他可以相信。

他們可以并肩站在一起，不想躲在他后。

十分坦然、十分努力地把的所有展現在了他面前。

也許正因為如此，才會這麼輕易地及他心最的地方。

都這麼努力了，他沒道理懶吧？

顧玦看著的眼神更溫、更繾綣了，反問：“就踏青？”

楚千塵能覺到顧玦的心很好。

所以是因為自己吧！

想到這里，后的貓尾就愉快地豎了起來。

貪心地說道：“我們還可以一起去泛舟，去放燈，玩曲水流觴，斗花斗草……”

楚千塵數著手指說道，想把他們前世做過的事再做一遍，也想把他們前世來不及一起做的事也去嘗試一下。

想與他一起做的事太多了。

但有時候又覺得會不會太貪心了？

“貪心一點好。”顧玦道。

楚千塵：“……”

呆呆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剛才沒說出口吧，剛才只是在心里想一想？

驚詫的表逗樂了他，他笑了，發出了愉快的笑聲。

不是平日里那種低不可聞的輕笑，而是那種清清爽爽的笑聲。

連他的面龐都因為這笑容變得年輕了好幾歲，有了一種年的調皮。

當驚風看到這一幕時，驚得下差點沒掉下來，有那麼一瞬，他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十五歲的王爺。

驚風的到來自然是瞞不過顧玦與楚千塵的耳目的，兩人一起朝驚風看了過去，讓驚風暗暗后悔他不該在這時候出現的。

事已至此，他也就著頭皮走上前去，稟道：“王爺，他們已經套了。”

楚千塵的腦子里還在想明天他們做什麼好，聞言，嫣然一笑。

雖然驚風說得沒頭沒尾，含糊不清，但楚千塵知道所有的來龍去脈。

前天的夜獵結束后不久，皇帝就立刻派錦衛指揮使陸思驥連夜返回京城，午夜之后，那些南昊使臣中的一個人也不見了蹤影，替換了另一人。

很顯然，夜獵那一晚，皇帝和安達曼談得“不太愉快”。

本來這兩方人各懷心思，各為各的利益，彼此提防，他們想要挑撥一下也不難。

他們這邊該做的都已經做得足夠了，接下來就看烏訶迦樓了。

“烏訶迦樓不會出岔子吧？”楚千塵一邊說，一邊摘下右手的手套，順手摘了個醬紅的野果子，想著旁邊的一個野果上有的牙齒印，這果子應該能吃。

“要是他出了岔子，那咱們就不管他了。”顧玦抓過楚千塵的右腕，就著的手咬了一口野果。

這個好！楚千塵滿意地點頭。

如今再想起那個和尚，楚千塵只覺得他有些討人厭，一會兒拉著王爺去南昊，一會兒又要王爺為他的事費神！

皺了皺鼻子，發泄似的也咬了一口野果。

野果子又脆又甜，楚千塵眼睛一亮，道：“我們再多摘一些回去吧。”

“嗯。”

顧玦低低地笑，笑聲被風吹散。

凜冽的山風一吹，在枝頭的白雪就隨風飄落了下來，似乎又下起了一場雪。

沒過一會兒，天空就真的下雪了。

京城也同樣在下雪，天空沉沉的，飄著零星的雪花，稀稀疏疏地向下飛舞著，落在窗外的屋檐上，樹枝上……

窗外的幾枝白梅在寒風中微微，縷縷幽冷的梅香隨風而來。

幾片雪花從半敞開的窗戶吹了進來，落在了一本經書上。

一只手指修長、清瘦骨的手輕輕地彈去了書頁上的雪花。

烏訶迦樓抬眼向了窗外，朵朵白梅在雪中傲然怒放，旁邊的香爐中青煙輕裊。

沉寂的屋子里，自有一莊嚴肅穆的氣氛。

自從幾天前的那個夜晚隔壁的宅子走水后，他們一行人就住到了宸王府。

到目前為止，一切進行得十分順利。

烏訶迦樓朝西方的天空了一眼，隨即就收回了視線，清萊打簾從屋外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張絹紙，他后還跟在五六人。

“大皇子，程長史剛送來了宸王的飛鴿傳書。”清萊把絹紙呈給了烏訶迦樓。

眾人看著烏訶迦樓的眼眸中全都目擔憂之。

烏訶迦樓大病初愈，清癯消瘦，俊的面龐廓分明，寬大的僧穿在他上有些空的，那白的僧似乎比外面的白梅與雪花還要白上三分，襯得他的氣質愈發出塵，仿佛隨時要乘風而去似的。

他所中的酹月之毒已經除拔了近八，傷口也已經合好了，至今還在繼續用楚千塵開的方子，最湯藥也要服到月底。

宸王妃離開京城之前曾叮囑過現在的烏訶迦樓不能勞累，不能武，清萊幾個隨侍之人都記在了心上。

“大皇子小心著涼。”接著，清萊又在給烏訶迦樓白的僧外披上了一件外。

烏訶迦樓放下了那本以大齊文字書寫的經書，拿起了那張絹紙，雙眸微垂，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另一只手徐徐轉著持珠。

沉思了片刻后，他才把那張絹紙丟進了炭火盆中，火焰瞬間就把那張絹紙給吞沒了。

烏訶迦樓抬眸對上清萊的眼眸，以昊語道：“宸王在信中說，安達曼已經派出了也拉回京，人應該很快就要到了。”

“清萊，柏達侖，拉瑪……”烏訶迦樓的目從清萊徐徐地轉向他旁的其他人，一個個地念著他們的名字，神沉靜。

清萊等人似乎猜到了烏訶迦樓要說什麼，一張張五深刻的面龐上出了幾分躍躍試，當迦樓念到他們的名字時，就對著他躬行了大昊的禮節。

“你們去吧。”烏訶迦樓吩咐道。

他的聲音溫潤清朗，不輕不重，不疾不徐，可聽在眾人的耳里卻是擲地有聲，令他們一下子就熱沸騰起來，雙眸灼灼生輝。

“是，大皇子。”

他們鄭重地領了命，全都目期待之，氣氛霎時間變得熱烈了起來。

這幾月來，他們的日子不好過，他們被埋伏，被追殺，被誣陷，只能躲躲藏藏，更不能回昊國為自己正名。

現在，他們等了那麼久，終于到了他們反擊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