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丫頭很好養，但講究起來又很講究。

吃穿住行上，皆是如此。

比如他們戴的鹿皮手套，前兩天摘野蕈回來后，說這鹿皮手套皮質不夠，套口稍長，戴著活不便，打算把鹿皮手套改良一下，這兩天不僅量了他手的尺寸，還畫了好幾張新手套的圖紙，說是要給他先做一副手套看看。

“不冷嗎？”顧玦很快走到了楚千塵的邊，見十纖長玉手指凍得有些發紅，不微微蹙眉。

楚千塵：“冷！”

琥珀十分會看眼地接過了楚千塵手里的小甕和羊毫筆，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顧玦把楚千塵冰冷的手指握在他的雙掌之中，給捂手。

楚千塵覺得自己的手太冷，怕凍著顧玦，正要掙扎，就聽顧玦道：“我剛剛收到京城的飛鴿傳書了……”

“怎麼說？”楚千塵眼睛一亮，一下子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所以，終于可以聽到“下回分解”了嗎？！

顧玦眸底含笑，把楚千塵的手藏在他寬大的袖中，漫不經心地接著道：“昨天一早，關押在五城兵馬司的五個昊人就被陸思驥奉皇命帶走了，可在押回北鎮司的路上，被另一伙昊人劫走了。”

楚千塵樂不可支地輕笑出聲。

可以想象陸思驥現在肯定是焦頭爛額，這一次錦衛的面子可丟了！

陸思驥怎麼也不會想到出手劫囚的是烏訶迦樓的人。

南昊先帝雖死，但是烏訶迦樓作為南昊的大皇子，手上本就有些人脈和暗線。

這些人只聽命于烏訶迦樓，且藏于暗，不為人知。

他們手持阿達曼的令牌，偽裝烏訶度羅潛伏在京中的暗樁，在那種混迫的況下，足以獲取那五個昊人的信任。

而等到適當的時候，再由宸王府的人把錦衛引到了西城門，再恰好讓躲在酒桶中的那五個昊人聽到錦衛的聲音，他們自然會對之后被“錦衛追殺”的事深信不疑。

一切進行的順理章。

顧玦見笑得愉快，不聲地拉著的手往回走，繼續說道：“昨晚，他們就和也拉在路上會和了，又遭到了伏擊，只有一個普申的昊人從山坡上滾了下去，僥幸逃。”

昨夜追殺那五個昊人的追兵是顧玦派出去的，他們是故意引導那五個昊人去和也拉會和，也是故意在伏擊后放走了普申這一個活口，就是要讓對方認定是錦衛在追殺他們昊人，并且趕盡殺絕。

顧玦如往常般言簡意賅，三言兩語就算說完了，說得只是明面上發生的事。

至于明面下的那些門道，就算他不說，楚千塵也能領會，本來顧玦在安排這個局時就沒有瞞著。

“然后呢？”楚千塵問，瞳孔亮晶晶的。

“等。”顧玦干地說道，“普申正在來獵宮的路上……”普申在滾落山坡時摔傷了，恐怕沒那麼快到獵宮。

楚千塵眨了眨眼，繼續看著他，似在說，然后呢？

顧玦已經無話可說，輕輕地干咳了一聲，只能道：“我再讓人去看看。”

楚千塵抿笑，心里嘆了口氣：看來和尚那邊沒出岔子。

忍不住就嘀咕了一句：“真麻煩！”

倘若烏訶迦樓出了“岔子”，那王爺就可以不管他了。

楚千塵的這三個字說得沒頭沒尾的，但是顧玦也約能夠猜出幾分，失笑地了的頭。

“我來煮茶好不好？”他哄著小丫頭問道。

楚千塵立刻就把那些蒜皮的事忘得一干二凈，連連點頭：“好！”

最喜歡喝王爺煮的茶了。

這下，變了楚千塵拉著顧玦的手往回走，生怕他反悔似的。

顧玦隨口應了一聲，心里想的卻是明天帶小丫頭去哪里玩呢。

三天后，他們就得回京了，大齊祖制宗室無故不得離京，到那時候也只能帶在近郊踏青泛舟而已。

顧玦搜索著自己的記憶，他從前來過這西苑獵宮很多次，對周邊一帶也很悉，立刻就想起距離獵宮最近的西平鎮雖然不算繁華，但也有點意思。

“明天，我帶你去西平鎮玩好不好？”

“好！”

楚千塵怎麼會和自己的好運作對，應得爽快。

接下來的兩天，兩人甩掉了小廝、丫鬟，去西平鎮以及附近的村子好好玩了一遍。

十一月十七日下午，當他們從西平鎮回來時，守在紫宸宮門口的驚風就跑了過來，稟說：“安達曼郡王帶著兩個隨從剛出了獵宮。”

顧玦的人每天都盯著安達曼，這幾天，安達曼就沒離開過獵宮，就去重明宮拜會過皇帝幾次。

“人到了？來得還真快。”楚千塵眨了眨眼，輕聲嘀咕著，一時也記不起那個活口什麼名字了。

本來還以為那個活口了傷，不方便趕路，恐怕他們要在回京的路上才能遇上人呢。

驚風點了下頭，回道：“安達曼郡王剛收到了一封信。”

的確，安達曼郡王是收到了來自普申的信，才匆匆地出了獵宮。

安達曼一路匆匆地來到了西平鎮，據留在鎮子口的暗號，一路尋到了一條幽靜無人的巷子里，留了他的兩個隨從在巷子口守著。

一個長著鷹鉤鼻的男子從一間廢棄的豬棚里走了出來，蓬頭垢面，上的服破破爛爛，傷口也只是草草包扎，渾散發著一臭不可聞的異味，還夾著些許的腥味。

“普申……”安達曼口喊道。

他當然認得普申，普申是被他留在京里，負責烏訶迦樓的事。

普申直接跪了下去，一雙略顯鷙的三角眼霎時通紅，以昊語道：“郡王，屬下辦事不利。”他的聲音沙啞如砂紙磨過似的。

安達曼的心沉了下去，渾發涼。

從收到信的時候，他就知道事不妙。

現在看普申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安達曼意識到事恐怕比他預想得更糟糕。

普申雙拳握，艱難地聲道：“郡王，碧查玟……也拉他們……他們全都死了，死在了錦衛手里。”

說到“錦衛”這三個字時，普申咬得牙咯咯作響，恨意翻涌。

什麼？！安達曼的眼睛瞠得老大，難以置信地瞪著普申。

也拉死了，連碧查玟都死了！

碧查玟可是烏訶度羅在京城安了好多年的暗樁，安達曼進京后就聯絡上了碧查玟他們，本意是想讓他們可以支援他的行，沒想到碧查玟他們竟然都死在了錦衛手里。

安達曼額頭作痛，他可以想象等他回昊國后，昊帝烏訶度羅必然會雷霆震怒……除非他能拿下烏訶迦樓，才能抵消他的失誤，將功折罪。

他深吸了幾口氣，才冷靜了些許，對普申道：“你跟我仔細說說來龍去脈。”

普申的聲音還有些發，一邊回憶，一邊道：“那夜我們在宸王府的隔壁縱火，后來借著混，翻墻到了宸王府，我看到了大……烏訶迦樓！！”

顧玦竟然真敢這麼做！安達曼又是一驚，有種果然如此的覺。

無論如何，犧牲了那麼多人，也總算是有了那麼一點收獲，終于找到了烏訶迦樓。

安達曼的心復雜了，震驚、欣喜、煩躁、惱恨、憂慮……各種緒雜，一道道地涌過心頭。

普申接著道：“宸王府的守備太森嚴了，本來我們想探一探的，卻被王府的侍衛發現了。他們人多勢眾，我們實在逃不掉，就被拿住了。”

普申有些愧地垂下了頭，“當時，正好五城兵馬司的人巡夜，我們五個人就被轉給了他們，關押在了南城兵馬司里。那幾天也沒人審訊我們，那時我還以為是因為我們是昊人，他們打算等大齊皇帝回京再置。”

“沒想到十四日一早，我們突然就被南城兵馬司的人移給了錦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