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分家，再買賣。

一來有禮親王做見證，過了明路；二來顧銘犯了事，也不敢鬧。

那麼，就算楊太妃心里再憋屈，為了親兒子的前途，也只能憋著。

顧錦鄭重地對著禮親王俯作了個長揖：“多謝皇叔。”

顧錦知道，就算禮親王一開始不知道，但后面肯定也看得出來，是他在給顧銘下套，卻只作不知，由著他把產業“換”到了手，明里暗里地幫了他不止一次了。

無論如何，今天有禮親王在場，這些產業的過戶就是明正言順的，就算是數年之后，事過境遷，顧銘也不敢在外面說話。

“……”禮親王慢慢地捋著胡須，心中也有千頭萬緒，化作一聲嘆息，沉聲道，“阿錦，分了家，以后的日子過什麼樣就看你自己了。”

“你也都快三十的人了，三十而立，別再像以前那樣不著調了，以后要好好養家！”

禮親王一套車轱轆話翻來覆去地碎碎念了一通，顧錦站在那里乖乖地應。

眾人又繼續往前走去，先把禮親王送上了馬車。

禮親王的馬車率先駛離了郡王府。

他一走，顧錦翻臉像翻書似的就變了臉，原本一本正經的面龐變得嬉皮笑臉的，親熱地招呼顧玦道：“阿玦，走，我請你和你媳婦吃飯，我們已經在云庭閣定好雅座了。”

顧錦之前跟楊太妃他們說，急著要去正院收拾行囊，其實也就是一個惡心對方的托辭，其實，他們早就整理好了東西，從前幾日起，就陸陸續續地把東西搬到了沈菀的陪嫁宅子里，剩在郡王府的東西已經不多了，自有下人們收尾。

說話間，顧錦習慣地抬起了右手，本來他是想去拍拍顧玦的肩膀的，但是手抬了一半，目對上顧玦狹長清冷的眸子時，忽然就不敢造次了。

寒風中，顧玦一派悠然地立于楚千塵側，袂飄飄，有些仙風道骨，又有些放任不羈，讓顧錦只是看著他，就不自覺地肅然起敬。

顧錦又默默地把手了回去，背著手，若無其事的樣子。

沈菀敏銳地瞥了顧錦一眼，心里因為丈夫的“慫”有些好笑。

顧玦看了楚千塵一眼，見未疲態且笑容可掬，就爽快地應了。

于是，沈菀就上了楚千塵的朱車，接著，顧玦扶著楚千塵也上了車，他自己改騎絕影。

一車兩馬依次從郡王府的角門出去了，朱車里，姨甥倆相視而笑。

“塵姐兒，”沈菀親自給兩人斟茶，還把其中一杯送到了楚千塵的手中，笑容溫暄慈，“今天多虧了你。”

楚千塵拿著茶杯，莞爾一笑：“都是王爺告訴我的。”

某一天，楚千塵隨口與顧玦說起姨父顧錦打算辭爵、分家的時候，顧玦告訴，宗室分家，承爵者可以得七。

當時楚千塵就覺得顧錦實在有點吃虧。他們一家三口都被楊太妃、顧銘母子倆害這樣了，還要拱手把爵位與家產都讓給他們，那簡直是有違天理。

那日，楊太妃在穆國公對著楚千塵大放闕詞，膽敢說顧玦無狀，犯了楚千塵的逆鱗。

在楚千塵的心里，誰也重不過顧玦。

一向是睚眥必報的人，這筆賬自然不能就這麼算了。

于是，問了顧玦，有沒有辦法讓顧錦多分點家產。

顧玦讓人去查了一下楊太妃與顧銘母子倆有沒有什麼把柄，結果查到了顧銘膽大包天地用皇帝的錢去放了印子錢。

楚千塵覺得顧銘這不是把把柄遞到手里嗎，便借著給顧之復診的時候，和沈菀說了幾句。

這時，朱車轉彎，車廂也隨之微微搖晃了一下。

沈菀笑容明朗，聲道：“反正我只記得塵姐兒的好。”

早在楚千塵告訴他顧銘挪用公款的事時，沈菀就知道這件事肯定是顧玦告訴的。

顧玦是沖著誰，不言而喻。

沈菀是聰明人，那日了楚千塵的點撥，沒浪費了這個機會，回去就與顧錦商量了一番。

于是他們雙管齊下。

顧錦一方面派人去查了那李二的況，另一方面設法加快了修繕太廟的進度，就是為了讓顧銘嘗嘗什麼火燒眉的滋味。

也因為此，顧錦故意把分家的日子往后拖了幾天，最終把日子選在了今天。

要是李二昨天再不跑路，顧錦就設法再“推”他一把了。

時間算得正好，連今日顧銘的長隨來稟報的時機也是“恰到好”，剛好二皇子與其他宗室都已經走了，而顧錦又故意留了禮親王一會兒。

他們不貪，也不多要家產，按祖制，拿七唄。

反正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楚千塵笑得眉眼彎彎，從小桌子上拈了一顆餞含在里，眼睛亮晶晶的，心道：誰讓那誰誰誰敢說王爺的不是！

沈菀一口氣把杯子里的花茶喝完，整個人覺得神清氣爽。

能夠與那糟心的一家子分家，而且還分到了七，此時此刻，才算把憋在心頭這麼多年的一口氣給出了。

沈菀是知道的，楊太妃一向自以為是書香世家出，自視甚高，還覺得嫁給老郡王爺做繼室是委屈了，是因為他們楊家家道中落，是時運不濟。

楊太妃也不想想，就他們楊家，就是在最鼎盛的時候，也沒資格給老郡王爺做原配正妻，最好的前途約莫也就是嫁個新科進士，可朝廷中這麼多進士有幾個能做到一二品大員的！

楊太妃著宗室的福，卻老覺得自己要給顧錦的生母執妾禮了委屈，的兒子屈居于顧錦之下也了委屈，所以這郡王府的爵位與家產就該給的兒子，才能彌補這麼多年的忍辱負重。

以為是被土匪搶到寨子里的寨夫人嗎？！

沈菀嘲諷地一笑，要不是楚千塵在場，連話都想罵出口了。

楊太妃對郡王府的家產惦記了半輩子，也對著顧銘言傳教，帶著兒子一起走火魔，這一次，足夠和顧銘好好痛上一痛，刻骨銘心。

顧銘把銀子拿去填補他的虧空，王府剩下的那些個產業又多是些燙手的，盈利所出無幾，但王府開銷大啊，這麼大的府邸要維護，上上下下這麼多人口要養活，等過些時間，他們只會更痛。

沈菀一口氣又灌了一杯花茶，心好極了，就覺像是周的奇經八脈全都被打通了似的，痛快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