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宇只猶豫了一瞬，就一下子被對爵位的給了過去。

左右康鴻達這個人貪新鮮，對楚云逸的喜估計也維持不了幾個月，若是這點小小的犧牲，可以換得這麼大的利益，那也是超所值的。

楚令宇越想越興，心里一片火熱，看著劉氏的眼神也更熾熱了，一會兒贊是他的賢助，一會兒又說：“為了楚家，這爵位是該早點有個說法。”

楚令宇冠冕堂皇地做出一副他是為了楚家的樣子。

夫妻十幾年，劉氏何嘗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放了語氣，振振有詞地寬他道：“老爺，我們楚家現在已經在朝堂邊緣化了，這都是因為大伯鬧騰出的那些事。”

“逸哥兒是大哥的兒子，現在也是他為楚家做點事的時候了，算是他為父恕罪，這也是一樁談是不是？”

“況且，這也不是什麼壞事，若是楚家能夠因此再度崛起，逸哥兒的付出就是值得的，列祖列宗在天有靈，也都會欣的。”

“你想想，要是爵位真的被罷黜，以后老爺你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面面對列祖列宗！”

劉氏振振有詞地說了一番大道理，就是怕楚令宇心。

楚令宇聽了劉氏的這些話，頻頻頷首，深以為然：“要大事，必然要有所犧牲。”

夫妻倆也不知道是在說服對方，還是在說服自己。

他們說話間，馬車也進了府，在外儀門那里停下了。

婆子在外面喚了一聲，夫妻倆就一前一后地下了馬車。

這個話題也暫時中止了。

劉氏一邊上了肩輿，一邊催促楚令宇道：“老爺，逸哥兒病了，你去看看他病得怎麼樣了，順便打探一下他的口風。”

楚令宇此刻還心頭火熱著，渾然不覺寒意，點頭道：“我這就過去看看他。”

于是，夫妻倆分兩道走，一個回了院，一個則去了楚云逸在外院的住——清風閣。

不想，他才到清風閣的院門口，就被一個青小廝給攔下了，吃了個閉門羹。

“二老爺，大爺染了風寒，今天剛請了大夫來看過，大爺喝了藥后，就歇下了，正睡著。”

“再說，萬一過了病氣給二老爺就不好了。”

小廝的言下之意就是楚云逸沒法待客，請楚令宇回去吧。

放肆！楚令宇先是有些惱，本想推開小廝闖進去，但右臂才抬起些許，又改變了主意：楚云逸正睡著，難道自己闖進去后，在榻邊坐等楚云逸醒來嗎？！

楚令宇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說道：“你讓你家爺好好休息，等他醒了，你跟他說一聲，我來看過他。”

小廝唯唯應諾。

楚令宇又轉走了，這一次，往院方向去了，只不過，他去的不是二房的院子，而是去了榮福堂。

他的目的自然是為了求見太夫人。

榮福堂里，不僅太夫人在，楚千凰也在。

屋里點著淡淡的熏香，太夫人懶懶地歪在炕上，楚千凰一邊用一方熱騰騰的布巾給熱敷眼部，一邊輕聲細語地問溫度合不合適。

見楚令宇來了，楚千凰就收了覆在太夫人眼上那方猶溫的布巾，然后優雅地起了，對著楚令宇福了福：“二叔父。”

楚千凰角含笑，楚令宇卻是皺眉，下意識地要打發走。

然而，不等他開口，楚千凰就知趣地主告退了：“二叔父，祖母這兩天胃口不好，我想去祖母做些好克化的吃食，就先告退了。”

太夫人睜開了眼，在楚千凰的攙扶下坐了起來，臉上出欣的表。

楚令宇有些心不在焉地夸了楚千凰兩句“孝順、好孩子”云云的客套話。

楚千凰笑了笑，又對著太夫人福了福，然后就往外走去。

繞過屏風后，的步伐變放緩了一些，留心想聽聽楚令宇到底要跟太夫人說什麼。

楚千凰的眼波微微流轉，眸深深。

剛剛一眼就看出來了，楚令宇過來的神實在太了，步履如風，目異彩，而且他又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打發，他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和太夫人說，且不想讓聽到。

直到楚千凰掀起門簾走到了暖閣外，方才聽到楚令宇急切的聲音響起：“母親，您可知道康鴻達今天來了？他瞧上逸哥兒了。”

什麼意思？！楚千凰聽得一頭霧水，舍不得就這麼走了。

于是，楚千凰停在了門簾外，對著守在門外的一個小丫鬟招了招手。

那小丫鬟就朝走了過來，楚千凰小聲地說道：“這幾日太夫人一直晚上歇得不好，你們注意白日里別給老人家喝提神的茶。”

楚千凰一邊輕聲叮囑著，一邊豎起耳朵，努力聽里面的靜。

里面的楚令宇全然不知道楚千凰還在外面聽著，用激越的聲音又道：“母親，我們楚家的機會來了！”

楚千凰眸一凝。

外面猛然吹進了一陣穿堂風，寒風更猛更了，吹在小丫鬟的脖頸上，凜洌得如刀鋒般，凍得下意識地了下脖子。

呼呼的寒風聲反而襯得屋子里分外的寂靜，枝葉搖曳的聲音，怦怦心跳的聲音，太夫人一掌拍在茶幾上的聲音……還有那白雪飄落的聲音。

天空中又下起了一場雪，白茫茫的一片。

天氣更冷了，京城中的年味也更重了，所有人都在數著手指盼著除夕夜的來臨。

大概也唯有暫居在楚千塵那間陪嫁宅子里的靜樂對新年毫無期待了。

本來靜樂是打算就這麼湊活著過接下來的這個春節的。

不想，楚千塵忽然跑來找，一開口就是：“靜樂，我們要不要一起去置辦年貨？”

雖然楚千塵自己是幾天沒來這宅子了，但是，每日都會讓琥珀過來問問，看看靜樂恢復得怎麼樣了。

本來楚千塵今天來這里，也只是想看看靜樂，來了后，瞧這宅子里委實冷清得，臨時起意才有了這麼一問。反正靜樂是肯定不想回公主府過年了。

跟九皇嫂一起去置辦年貨！！！靜樂的腦子沒反應過來前，就先反應過來了，連連點頭。

足足慢了兩拍，才開口重重地補了一個字：“好。”

“那我們就出門逛逛去。”楚千塵笑地在靜樂的手上輕拍了一下，看似姑嫂間親昵的小作，但是琥珀一眼就看出自家王妃的手在長公主的腕間輕輕地探了一下，然后揚了揚。

不用問，琥珀也能確信，靜樂差不多是痊愈了。

過去這幾天，靜樂的狀態是眼可見地一天天好了起來，臉上也有了紅暈，只是額頭還留有撞傷留下的青紫痕跡，讓看來猶帶幾分弱的病態。

眼看著靜樂就這麼跟楚千塵上了的馬車，的大宮言又止。

靜樂這些天宅在家里，打扮與妝容都很隨意，此刻只是挽了一個松松的纂兒，鬢發間除了一支玉簪沒有半點首飾，上穿的也是一件素凈的常服。

因為靜樂排斥公主府，甚至到了不想讓大宮回公主府收拾行囊的地步，所以，現在穿的裳要麼是楚千塵沒穿過的新，要麼就是直接從鋪子買來的，比如上這件，到底不比從前那些務府供應的衫。

從前的靜樂是絕對不會以這副輕便的打扮出門的。

想著主子最近眉眼明顯比前幾天疏朗多了，大宮終究是閉上了。

就這樣，才剛駛進宅子沒多久的馬車就調轉方向，又駛出了大門，沿著寬闊的街道悠然徐行。

琥珀也在馬車里，請示道：“王妃，您想和殿下去哪里？”

靜樂目晶亮地看著楚千塵，一臉的期待，還從來沒置辦過年貨。

楚千塵：“……”

嚴格說來，楚千塵也不曾正經地置辦過年貨，唯一的一次經歷就是前幾天和顧玦一起逛了次街，還買了些紅紙。

一邊隨意地在一個首飾匣子里挑挑揀揀著，一邊道：“那就去金寶路吧。”

還可以順道去一趟多寶齋。

靜樂在一旁頻頻點頭。

于是，馬車在下一個路口右轉，往金寶路方向駛去。

楚千塵終于從匣子里揀出了一個兩指寬的丁香鑲邊珠繡抹額，對著靜樂的臉頰比了比，道：“靜樂，我看這個抹額與你今天的裳很搭配，我給你戴上試試吧。”

靜樂就乖乖巧巧地往楚千塵那邊湊了湊，把頭微側，后腦對著。

楚千塵輕手輕腳地幫靜樂把抹額戴在了額上，靜樂眼簾半垂，眼睫如驚的蝴蝶般輕不已，似喜還。

楚千塵又從正面調整了一下靜樂額頭的抹額，這才收了手，滿意地點點頭。

琥珀把一面銅鏡湊到了靜樂面前，讓看。

抹額的寬度恰好擋住了靜樂額頭尚未痊愈的傷痕，又不顯得突兀，端莊明麗。

靜樂輕著抹額的邊緣，出溫溫的笑，眼眸變得更明亮了。

九皇嫂可真好！

靜樂的心跳砰砰加快，等在金寶路下了馬車后，勇敢地上前一步，挽住了楚千塵的胳膊。

楚千塵子微微一僵。

活了兩世，習慣了獨，也很難去全然信任一個人。

還記得前世王爺前世曾戲謔地說，就跟栗似的，那會兒還天真地想著栗子不是好，又香又甜，直到有一天看到了長在樹上的栗是什麼樣的。

楚千塵的放松了下來，角也微微向上彎起，能到側的靜樂比還要張，似乎屏住了呼吸。

隨便往前一指：“我們去那家鋪子買些干果吧。”

臨近過年，今天的金寶路比上次楚千塵與顧玦一起來時還要熱鬧，每個人的臉上都喜氣洋洋的。

買東西這項技能不用人教，伙計稍微一吹噓，兩人就是買買買。

瓜子、堅果、餞、臘、香腸、煙花、竹等等，凡是看著還不錯的，兩人都買了一些，買下的年貨就讓伙計往馬車上搬。

等兩人來到多寶齋外時，馬車都裝了一半的年貨了。

“我在多寶齋定了一些銀錁子、金瓜子，今天正好順路取了。”楚千塵拉著靜樂往多寶齋里走，兩人言笑晏晏。

楚千塵如今已是多寶齋的貴賓了，多寶齋上下都認識這位年輕漂亮的顧夫人，知道與夫君出手闊綽。

因此，多寶齋的伙計招呼起們來，那是殷勤極了，好聽的話滔滔不絕，把們引到了二樓。

掌柜親自把楚千塵定的東西捧了過來，客客氣氣。

這些銀錁子和金瓜子是楚千塵專門為過年給歲錢準備的，銀錁子組了各種貓兒的姿態，每個都不超過龍眼大小，十分致可。

靜樂一看到就，不釋手了，抓在手里把玩著。

“給你，算是提前給的歲錢。”楚千塵隨手抓了三四個銀錁子塞給靜樂，順口問了一句，“你猜這銀錁子的樣子是誰畫的？”

楚千塵要是不問，靜樂也不會多想，可既然問了，靜樂的思維便發散了開來，挲著一只銀錁子，猜畫樣子的人不是楚千塵，就是——

“九哥？”

靜樂弱弱地問道。

哪怕是心里覺得這個猜測十之八九了，的語氣中依然沒什麼底氣。

“就是你九哥！”楚千塵一邊把銀錁子一個個地收荷包里，一邊樂不可支地笑了。

靜樂突然就覺得手上的銀錁子沉甸甸的。

很喜歡這致的銀錁子，可是一想到這是九皇兄畫的樣子，就有種恨不得把它給供奉起來的覺。

楚千塵本來是打算拿了預定的銀錁子與金瓜子就走人的，可看著靜樂素凈的發髻，又改變了主意，對掌柜道：“掌柜，拿些發釵珠花出來，我們瞧瞧。”

掌柜見生意上門，唯唯應諾，趕令伙計去取了些首飾出來，熱地介紹道：“顧夫人，這些首飾都是當季最新的樣子，您看這些珠花，上面的累工藝也是我們的師傅改進過的，是不是很致？”

隨著那些嵌滿各瑪瑙、珊瑚、翡翠、珍珠、寶石的金飾一樣樣地擺出來，屋子里珠寶氣。

楚千塵拈了支累蓮花的發釵，順手就把靜樂上了，大方地說道：“靜樂，你盡管挑，都記你九哥賬上！”

一聽靜樂是那位顧九爺的妹妹，伙計也來勁了，把自家的首飾吹得天花墜。

片刻后，另一個伙計來了，附耳跟掌柜說了幾句，掌柜就走了過來，對楚千塵道：“顧夫人，您定制的發冠差不多形了，還差嵌寶，您可要先看看？”

這是楚千塵給顧玦定制的發冠，自然不會輕慢。

跟靜樂打了聲招呼后，就與江沅一起隨掌柜去了后頭的貴賓室。

靜樂繼續挑著珠花，偶爾往貴賓室的方向一眼。

頃，樓梯的方向傳來了上樓的腳步聲，夾著滴滴的聲音：“三哥，你對菱姐姐可真好！”

“那支累金發釵真是好看，尤其是金吐出的一串以紅寶石為花蕊的花枝，別一格。”

就算靜樂不看來人，也能聽出聲音的主人。

大宮循聲了過去，一男兩出現在了樓梯口。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材高大拔，眉目端秀，儀表堂堂。

他穿了一件紫五蝠捧壽暗紋直裰，腰束绦帶，配著荷包小印，整個人玉樹臨風，是京城有名的男子。

大宮差點就口喊了“駙馬爺”，但見靜樂紋不地坐在那里，便閉上了，角抿在一起。

盧駙馬也看到了正在挑首飾的靜樂，雖然他們看到的只是靜樂的背影，但夫妻幾年，盧駙馬自然能認出靜樂。

再說了，靜樂的大宮就站在一邊。

“靜樂！”盧駙馬口喊道。

他那鬢長眉深深地皺在一起，眼眸中閃著不悅的芒，那張俊朗的面孔也隨之變得有些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