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顧玦二話不說地應了。

楚千塵心里高興，興致地琢磨起還能雕些啥，就聽顧玦又道：“云展也是國子監出來的，歷朝歷代一代代傳下去，都會重文輕武，有這樣的風氣，國子監的武科漸漸變了，也不稀奇。”

太祖皇帝至死都想著要收復江南，可是到了后面幾代皇帝，就不乏像今上顧瑯一樣，只想守著這北邊的江山。

楚千塵把目從翡翠原石移向了顧玦還有些蒼白的面孔，目繼續下移，落在那線條優、凹凸有致的鎖骨上，有些心疼：等他養好了傷，非要把他養胖十斤，養出一漂亮的不可。

顧玦被看得有些不了，只能抬起右手蒙上了的眼，繼續道：“現在國子監的武科生里，有七出自勛貴。”

楚千塵乖乖坐著，一不，有點明白了。

雖然國子監的文科生也有不出自宗室、勛貴和宦人家，但是，文科讀讀書，到底沒什麼危險，武科就不一樣了，以武對打，那麼年輕人有幾個能真的做到點到為止，難免會些大大小小的傷。

這些學生的家族一個個都得罪不起，國子監的先生們只能求穩，就漸漸從真打到花拳繡，再后來，慢慢的，就會虛大于實了。

再慢慢地，國子監就越來越不樣了。

顧玦戲謔地說道：“云展是從國子監出來的，剛進軍營的時候，跟薛風演他們都走不到一路去，連吃飯都是自己單獨一桌。”

“那會兒，其他人對他也看不上眼，覺得他是京城來的公子哥。”

“我還記得，前三個月他跟薛風演只要對招，不出十招，他就得摔下擂臺。”

顧玦依舊以手蒙著楚千塵的眼睛，兩人之，越來越溫熱。

楚千塵饒有興致地聽著，莞爾一笑，角彎彎，那對甜甜的梨渦浮現在畔。

這些事是不知道的，前世云展早逝，薛風演、莫沉他們也很提他。

“咳咳。”

外面傳來了男子略顯局促的干咳聲。

然后是云展悉的聲音在門簾外響起：“王爺。”

顧玦盯了楚千塵的櫻片刻，這才慢悠悠地收回了按在楚千塵雙眼上的右手，同時道：“進來吧。”

云展自己給自己打簾，故意放慢步子，磨磨蹭蹭地走了進來，表一言難盡，有些無法直視楚千塵。

剛剛云展恰好聽見了顧玦說的最后幾句話，此時神間有點尷尬，也覺得有點丟臉，同時，心里又不得不慨：王爺的記可真好！

“王爺，王妃。”云展恭敬地抱拳行禮。

他本來是不該進院的，可是現在王爺在休養，王妃不讓，所以干脆就由他們直接稟到院來了。

反正王府也沒什麼眷，就太后與王妃而已，王妃平日里也是隨意出王爺的外書房，跟他們常來常往的，沒什麼好避諱的。

云展心中其實也有不慨，覺得楚云逸可比他要幸運多了，像他在國子監足足浪費了三年了，學的還不如他在北地軍待上半年。

他胡思想了一番，定了定神，稟起正事：“王爺，玄甲營的最后一萬人已經昨天到了臺大營，今天開始正式合營。”

“末將等計劃三天后，全軍一起演習。”

就算沒有合營的事，開春后，玄甲軍也是要例行演習的，免得將士們在過年期間太松懈了。

顧玦頷首道：“這事就由你和薛風演負責。”

他們倆說正事的同時，楚千塵就坐回了棋盤邊，繼續盯著棋局，頃，終于拈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盤的右上角。

嗯，走這步，應該可以輸得再慢點！

在云展領命后，顧玦主把話題轉到了楚云逸上：“楚云逸打算從國子監退學，云展，接下來，你帶帶他。”

云展驚訝地挑眉，楚云逸之前沒跟他提過想退學的事，他也從來沒跟楚云逸建議過什麼。

短暫的驚詫后，云展就平靜了下來，暗道：不愧是王妃的弟弟，有魄力！

大部分的勛貴子弟如果考進了國子監，就會在國子監好好學上幾年，然后考武舉，先謀個出。楚云逸小小年紀能有這個決心與覺悟，已是不容易。

顧玦又對楚千塵道：“逸哥兒年紀小，先讓他跟著云展學兩年。”

云展是從國子監到軍營，他的經歷與楚云逸相似，出也相似，他知道國子監的武科生最缺的是什麼，可以讓楚云逸走不彎路。

楚千塵二話不說地應了，反正無論顧玦說什麼，都聽，而且，也明白顧玦的好意。

接著，就打發了江沅去通知楚云逸。

江沅親自跑了一趟永定侯府，聞訊的楚云逸又驚又喜，贊嘆他姐的效率太高了，他一高興了，就便宜江沅得了十兩的賞銀，回去王府的路上，還給正院的丫鬟們都捎了點心、糖果。

接下來的幾天，楚云逸安分極了，在侯府每天數著指頭盼啊盼，等到大年初八，國子監一開課，他立刻就去找祭酒退了學。

孫祭酒驚得差點沒掉下。

國子監難進，每年招生也就這麼屈指可數的幾個名額，在沒有考上科舉的前提下，很有人主退學的。

孫祭酒好心地勸了幾句：“楚云逸，覆水難收，一旦你退了學，想回來，就只能得等國子監下次招生再重考，一切還得按規矩從頭來過。”

“你若是有什麼難，也可以告訴我，或者先回去休息一段時日，年輕人不要因為一時意氣，就沖行事。”

“不是我倚老賣老，我們見過太多年輕狂、后來悔之莫及的年輕人！”

孫祭酒苦口婆心地勸著，鄭監丞也在一旁頻頻點頭。

對方是一片好心，楚云逸也是明白的，因此把態度擺得十分端正：“多謝孫祭酒的好意，我已經想好了。”

見楚云逸態度堅定，孫祭酒也就不再勸了，允了。

孫祭酒一邊吩咐人去準備退學手續，一邊與鄭監丞換了一個不贊同的眼神。

鄭監丞回想著楚云逸在國子監這幾個月時不時請假，年前還出手傷了同窗，心里覺得楚云逸就是刺頭，不是什麼好苗子。這樣的人留在國子監其實也格格不，走了也好，免得帶壞了同窗。

簽了幾個字，又按了幾個手印，楚云逸拿上兩份文書，就無事一輕地告辭了。

雄赳赳氣昂昂，步伐輕快地簡直快要飄起來了。

可他還沒走出國子監的大門，就被人住了：“楚云逸！”

楚云逸就轉過了，不遠，一個十五歲左右、披著暗紅鑲斗篷的年朝他走來。

俊的年一頭烏黑的頭發以嵌紅寶石紫金冠束起，皮白皙細膩，額頭潔飽滿，紅齒白，行走間，渾著一骨子里的傲慢，仿佛一個被寵壞的孩子似的。

這是誰來著？楚云逸微微歪了下臉，苦苦思索著，覺得對方似乎有那麼點眼。不過眼也正常，國子監也就這麼大，無論是文科還是武科的學生，那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很多人就是不上名字，也會覺得有三分面。

孟思銘走到距離楚云逸兩步的地方才停下，他比楚云逸矮了半個頭，兩人面對面地站著，他自然就會顯得有幾分氣弱。

孟思銘心里更不舒坦了，瞇著一雙眼，死死地盯著楚云逸的臉看了半會兒，心道：這姓楚的也沒什麼好看的！

孟思銘是因為楚云逸才來的國子監。

他知道康鴻達看上了楚云逸，就費了心思求康鴻達把他安進了國子監。別人進國子監要考試，可康鴻達開口，那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楚云逸想了想，沒想起對方是誰，也就放棄了。他又等了一會兒，見對方不會說話，就又轉過了，頭也不回地走了，心道：病！

“站住！”孟思銘再次出聲住了楚云逸，聲音拔高了三分，“馬上就要上課了，你這是要去哪兒？”

孟思銘見楚云逸一言不發點頭就走，眉頭皺了起來，心里覺得這個人真是俗無禮，也不知道康鴻達看上了他什麼。總不會看上他刁蠻吧？！

這一次，別說留步了，楚云逸甚至是懶得回頭施舍他一個眼神，隨口道：“老子退學了。”

他舉起手里的文書，肆意張揚地晃了晃，文書上的指印與祭酒蓋的朱砂印如般鮮艷刺目。

他梳著高高的馬尾，大步往前走失，馬尾微微甩著，意氣風發，周散發著一種不屑人世故的桀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