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凰匆匆地收拾了一個包袱后，就迫不及待地準備離開。

楚貴妃的大宮親自把楚千凰送到了正殿門口，還叮囑了一句：“楚大姑娘，您可別忘了貴妃娘娘的叮囑。”

想著楚貴妃那欣喜若狂的表以及方才的那番諄諄叮囑，楚千凰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敷衍道：“你跟姑母說，我明白。”

楚千凰毫不留地走下了漢白玉臺階，朝等著的四個玄甲軍將士走去，從始而終，都沒有回頭。

當走下最后一階臺階時，臉完全變了，抿的角不見一笑意。

現在，只想趕離開皇宮，離開這個錮之地。

然后，得好好地想想以后該怎麼辦。

當然不會相信楚貴妃的話，知道對方也只是在利用而已，楚貴妃也沒比姜敏姍、楚令霄好多，全都是半斤八兩！

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

楚千凰在心里念著楚令霄與姜敏姍的名字，心不在焉地隨著幾名玄甲軍將士出宮，心不在焉地上了馬車，心不在焉地坐在靠在車廂壁上……

過了許久，才驟然發現不對。

從皇宮到楚家的路線曾經過許多次，爛于心，就算是在馬車里，也能覺到路線有些不對。

楚千凰趕挑開了窗簾，往馬車外看去，外面的街道不算陌生，但這里絕對不是通往楚家的路。

馬車兩側各有兩個玄甲軍將士策馬奔馳，地護衛在旁。

楚千凰的右手不由攥了窗簾，質問道：“你們要帶我去哪里？”

沒有人回答的問題。

馬車依舊在馬鞭聲中一路飛馳。

當馬車停在白云寺外時，楚千凰傻眼了，再次問道：“你們帶我來這里干什麼？！”他們總不會是帶來寺廟剃度吧……不對，那也該帶去庵堂才是。

這一次，終于有人理了。

“楚大姑娘，下車吧。”其中一個方臉小將不冷不熱地開口道，“接下來姑娘要在白云寺每天聽經凈心。”

楚千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事實確實如此，那方臉小將聯系了白云寺的僧人，租了一間長住的廂房，又與知客僧說好了，每天帶去法堂聽經，并且留下了兩個玄甲軍將士看管。

不僅如此，他們還給備了一個使婆子做灑掃的活。

直到楚千凰恍恍惚惚地被帶進了一間位置偏僻的廂房，猶沒有什麼真實，覺一切都奇奇怪怪，完全不按預想。

隨著“吱呀”一聲，廂房的房門被關上了，周圍的窗戶也全都鎖上了，屋里一片昏暗。

空氣中彌漫著一寺廟特有的香煙味。

楚千凰呆呆地轉過了，環視了四周一圈，覺得不過氣來。

除了去法堂聽經外，連這間廂房都不能出去，那就和被關在宮里一樣，只是從一個牢籠又被關到了另一個牢籠而已。

楚千凰很想逃走，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跑。

覺自己像是深陷一個永無止盡的噩夢，每當以為從噩夢中醒來時，又會發現只是又進了下一個噩夢，周而復始。

這一瞬，楚千凰有種疲力盡的覺。

再次陷了迷茫的緒中，不知道穿越這一場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好像知道劇，很多事都驗證了這一點，但是劇又好像蒙著一層朦朧的紗，常常只是窺見了五分，所以事件的發展每每會有所偏差，以致最后事與愿違。

到現在，已經不知道到底要怎麼樣才好。

以為做的一切都是對的，但是，現在看來，好像什麼也不對。

到底做對過什麼事呢？！

幾風從窗戶的隙間吹了進來，把那原本就昏黃的燭吹得時亮時，襯得屋里的氣氛有些森。

不僅是楚千凰出了宮，楚貴妃等嬪妃們也在今天從皇宮搬離，遷到了京郊的行宮惠福園。

于是，后宮中一下子就了大半人，徹底平靜了。

整個京城也恢復了過去的平靜。

宮里的事置完了，接下來就開始一件件地理朝堂上的事。

第一個要被置的人就是康鴻達。

一大早，康鴻達就被薛風演和唐初親自押到了華蓋殿。

康鴻達的上依舊穿著八天前他去宸王府穿的那袍，但此刻這件袍早就變得皺的，好似咸菜似的散發著一種古怪的氣味。

他俊朗的面龐上布滿了青黑的胡渣子，再不復往日的風流瀟灑。

但是，他的眼眸依舊黑亮，即便被帶到顧玦跟前，依然是一派灑狂妄的樣子。

他停在了距離顧玦五六步外的地方，與他四目對視，不怒反笑地擊掌兩下：

“宸王殿下不是一直都一副閑云野鶴的樣子，對皇位也不放在眼里嗎？如今怎麼樣，還不是宮上位？”

“以后，宸王顧玦在史書上也只是一個宮篡位、謀害皇兄的逆賊，背負千古罵名。你的風霽月早就保不住了！”

康鴻達沒有下跪，就這麼昂首而立，目如箭地看著顧玦，神間無畏無懼，宛如風雨中的磐石，屹立不倒。

“哎，這王敗寇，康某在此恭喜宸王殿下了。”他還裝模作樣地對著顧玦拱了拱手，諷刺之意溢于言表。

“千古罵名？”顧玦了眉梢，眸子里波瀾不驚，“顧瑯寵信道士，癡迷丹藥，落得個隕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但凡一個昏君的隕落，只會人人好，史書會濃墨重彩地記載的是他的驕奢、昏。”

“撥反正是功績，后人自有分辨。”

說這些話時，顧玦的語氣沒有什麼起伏，聲音不輕不重，很平靜，也很冷靜。

康鴻達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看顧玦一派坦然的樣子，就知道他的話對顧玦沒有半點用。

顧瑯想名留青史，想做千古一帝，可是顧玦不在意這些虛名。

顧玦心里覺得可笑，淡淡地又道：“康大人覺得史書上會如何評價你康鴻達？”

康鴻達：“……”

殿靜了一靜。

兩人目接之似有火花閃現。

康鴻達冷冷地一笑，腰桿依舊得筆直，語調強地說道：“就算我今日死，史書上也會為我正名，我是為了阻止逆賊宸王宮的忠臣良將！”

“難道你還敢篡改史書不？！”

顧玦心里覺得可笑至極。

他連宮都敢，史書又有什麼不能改的。

但他也不與康鴻達論這些有的沒的，語聲淡淡地直刺對方的要害：“你為了一己私利，慫恿皇帝殺太子，誅忠臣，導致大齊六萬軍將士枉死！”

“不過一介敗軍之將！”

“你……”康鴻達臉鐵青，渾繃如雕塑。

他想說顧玦顛倒黑白，想說顧玦才是導致六萬將士死的罪魁禍首，可后面的話沒出口，就聽“噗嗤”一聲，薛風演朗聲笑了出來。

在這空曠的殿，他的笑聲顯得尤為突兀。

薛風演一向膽大，不拘小節，見顧玦沒有不悅之，就放大膽地了一句話：“古有趙括，今有康鴻達！”

說到趙括，最有名的一個語就是紙上談兵，世人提及他，都是輕蔑嘲諷，這個名字臭萬年！

唐初聞言差點沒笑出來，覺得薛風演說話還真是夠損！嗯，他喜歡！

康鴻達：“！！！”

康鴻達的臉又氣又又恨，面黑如鍋底，勉強撐起的虛偽氣度此時此刻再也維持不住了。

“顧玦，”他氣急敗壞地瞪著顧玦，聲音拔高了三分，“我敬你是個人，你有本事就現在殺了我，何必讓你的下屬這樣折辱于我！！”

“折辱？”顧玦角勾了勾，眼眸清冷如寒，“不過是忠言逆耳罷了。”

這個康鴻達還真是與顧瑯一個德行，重名重利，為了保住他手中的權勢，不惜攛掇他們父子相殘，甚至不在乎大齊江山會不會因此而。

康鴻達：“！！！”

康鴻達的膛劇烈地起伏了兩下，顧玦竟然把他類比趙括，說他會臭萬年！

康鴻達微張，口似乎被重錘猛烈敲擊了一下，頭一甜，一口鮮噴了出來……

一灘刺目的鮮噴灑在如鑒的金磚地面上。

薛風演與唐初笑嘻嘻地換了一個眼神。

殺人誅心就是要這樣！

康鴻達此人心狹隘，錙銖必較，就他這氣度、這自負的德行，要是真上戰場，大齊江山早就被他敗完了！

即便康鴻達氣得吐了，顧玦的表依舊那麼冷靜，下令道：“將康鴻達送三司會審，會審結果公告天下。”

口舌之爭多說無益，三司會審自會斷個明白。

康鴻達既然好名聲，那麼自己就如他所愿好了。

康鴻達又被幾個玄甲軍將士押了下去，這一次他被移到了刑部天牢，三司會審于次日一早在大理寺舉行。

為了顯示公正，這次的三司會審還允許百姓旁觀。

想來看熱鬧的人太多了，大理寺的門口一早就是人山人海，大部分人都想知道這場突如其來的宮背后藏著什麼樣的真相，更好奇中宗皇帝顧瑯駕崩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今日的三司會審可謂轟全城。

能進大理寺公堂外近距離觀會審的只能有三十人，這三十個名額就靠簽，全憑運氣，因此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大理寺卿、刑部尚書與左都史三人齊聚一堂，同審此案。

公堂上氣氛肅穆。

康鴻達是，哪怕暫時被收押，只要沒定罪，沒有皇帝的圣旨罷免他的職，他就還是一品大員，上了公堂，也不用下跪。

即便面對三個主審，康鴻達依舊不怯，傲然而立，看來已經從昨天的打擊中恢復了過來。

對于主審的質問，康鴻達咬死不認，拒不認罪。

但罪證確鑿，也容不得他不認。

證據一樣樣地被擺在了公堂上，有人證，也有證，五軍營統領賀廣衡、大太監倪祥、五軍營參將杜華堂、虎賁衛指揮使戴華等人一個個全都上了公堂，其中還有中宗皇帝顧瑯給五軍營的圣旨作為證。

人證證俱在，就算康鴻達不認罪，所有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三個主審也能憑借證據來定罪了。

說到底，康鴻達是否有罪，在開堂前就已經有了定論，該怎麼定罪，三個主審也是與首輔等閣閣老們商議過的。

“啪！”

驚堂木被重重地敲響，由大理寺卿當眾下了判決，定了康鴻達蠱先帝誅殺太子、謀害忠臣，意圖挑起戰的罪名。

每一樁都足以定康鴻達死罪，康鴻達被判了斬首，康家滿門皆被誅連，判流放三千里。

滿堂嘩然。

公堂外那些聽審的人總算明白了來龍去脈，一時間，議論紛紛，覺得這現實簡直比戲本子還彩。

“先帝竟然親手殺害太子，虎毒不食子，這心也太狠了吧！”

“是臣當道，蠱了先帝！”

“若非宸王殿下匡扶正統，豈不是讓那等佞得逞？！”

“我回去可得給宸王殿下立個長生牌位……”

百姓們絮絮叨叨地說著，神激。對于這些百姓來說，真相什麼的其實也沒那麼重要，關鍵是這場宮與兵變完全沒影響到他們普通人。

只要接下來不打仗，什麼都好！

而對于康鴻達來說，死亦無所懼，他恨的是這些百姓是非不分，把顧玦捧至神位，而自己則了昏君邊的臣。

這些個議論聲就像是鞭子一樣一下下地在了康鴻達上，讓他覺得耳朵嗡嗡作響，眼前一黑，又是一口鮮噴出……

康鴻達是死是活本就沒人在意，他現在不過是一個定了罪的階下囚，已經是半個死人了。

三司會審熱熱鬧鬧地結束了。

今天的會審是公開的明審，因此，會審的結果也會由朝廷昭告天下，讓天下人都知道康鴻達的罪過。

在朝廷的文告發布前，那些聽審的文人學子也都直抒臆地寫了相關的文章，彼此傳閱，互相議論，大部分讀書人不敢妄議那位剛剛駕崩的先帝，但對于康鴻達就沒什麼顧忌了，把他的種種罪狀論述譴責，直把他罵了類比秦檜的千古佞！

百姓們也都在說這件事，越說越夸大，越說越離奇，幾乎把康鴻達說了妖魔鬼怪，而顧玦則了武曲星下凡！

康鴻達定罪的第二天，楚令霄被放回了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