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姜姨娘目閃爍，想起了那日何太醫來侯府的一幕幕。

當時，真是怕何太醫會從楚令霄的脈象中看出什麼端倪來，也想過設法阻攔何太醫，但還是作罷了。

攔得了一時，攔不了一世。

所以，就把心一橫，反正就是何太醫看出來也沒事，楚令霄已經這樣了，他不能再利用楚云逸了，有沈千塵護著，楚云逸不會太慘。

也就這麼一條命，左右不過要麼死要麼活。

出人意料的是，何太醫只說楚令霄還能活個十幾二十年，其它的什麼也沒說，等于是默認了楚令霄“中風”。

當下，何太醫雖然面無表，但姜姨娘還是從他的眼神中窺見了一異樣。

當時就明白了，沈千塵并不在意楚令霄為什麼會“中風”，只要楚令霄不死就行了。

也是，沈千塵再過四個月就要及笄了。

若是楚令霄現在死了，那麼沈千塵作為出嫁要服齊衰不杖期，也就是為父守孝一年，一旦守孝，等日后宮里進了新人，一年時間，足夠那些新人生下皇長子了。

而且，男人啊，最是喜新厭舊，無論外表表現得再怎麼喜歡你，還是要左擁右抱，就是當年楚令霄對再里調油，還是與沈芷有了孩子，還是與別人又生下了楚千舞姐妹倆。

楚令霄尚且如此，更何況，宸王顧玦馬上就是大齊天子了。

一年之后，那些新歡也差不多能站穩腳跟，又有皇子傍，那麼沈千塵還有什麼立足之地！

沈千塵是個聰明人，嫁過去不足一年就把宸王的心牢牢地籠絡住了，肯定也能看明白這些。

沈千塵是恨楚令霄的，自己所為等于是在給沈千塵報仇，卻又沒臟了沈千塵的手。

所以，在楚令霄的問題上，和沈千塵的目的是一致的。

在想這個問題后，姜姨娘就安心了，現在只要好好“照顧”楚令霄，讓他多活幾年就行了。

的兒子已經是永定侯了，哪怕在楚令霄上浪費了那麼多年，這一輩子，值了。

被姜姨娘這麼一提醒，楚令霄突然間也想明白了，原來沈千塵是“見死不救”。

沈千塵這個逆是真的在記恨他這個生父，明明的一切都是源自于他！

可是沈千塵不在這里，楚令霄也只能把所有的仇恨投諸在姜姨娘上。

他力地想從榻上起，想飛撲向姜姨娘，想咬上一口泄憤，可是與四肢依舊不聽使喚，里能發出的也還是那些有氣無力的嗚嗚聲。

他好恨！

他最恨的人還是眼前的姜敏姍。

他這輩子的真心都錯付了，要不是因為他一心寵著姜敏姍，惹了沈芷不快，沈芷也不會離他而去。

只要沈芷在，就算沈千塵心里對他再有怨艾，還是“楚千塵”，那麼他現在就是國丈了。

全都是姜敏姍害了他，要是他沒有被姜敏姍的虛假意迷了，他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還是沈芷好，如果當初他聽父親的話，好好地和沈芷在一起，他的人生就會是另一番境遇，他怎麼會瞎了眼。

楚令霄激之下，又發出了一連串的“咿咿唔唔”聲，斷斷續續，急促凌。

他始終說不出半個字，但是，姜姨娘好像能讀得懂他的心思。

呵，人生也不過短短一甲子時，與和他糾纏了二十年，白白浪費了人生最璀璨的年華。

姜姨娘又是輕輕一笑，笑聲很輕很輕，卻像是又有一鞭子重重地在了楚令霄上。

“你不用再惦記沈芷了，沈芷馬上要再嫁了。”姜姨娘一字一頓地說道，目凝固在他臉上，欣賞著他表中的細微變化。

楚令霄：“！！！”

就算他們和離，他也不允許沈芷再嫁。

不行，絕對不行！

楚令霄歪斜的角與眼角連接搐了兩下，眼珠上網狀的在一瞬間急劇擴散，似乎走火魔般瘋狂。

他一口氣猛然涌了上來，竟然稍微爬起了一點，可也只有那麼一點點，下一瞬，他就和他上的薄被一起摔下了榻。

而他連慘聲也發不出來，只聽那皮撞擊地面的聲音響起，他的臉也著了地，鼻梁與地面親地合在一起。

現在對于姜姨娘來說，楚令霄狼狽的樣子就是最好的佳釀了，也是平淡的生活中最大的樂子了。

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用現實一次次地刺傷他。

“表哥，你不會以為你現在這樣子，沈芷還會瞧上你吧？”

“哎，男人啊，怎麼都能這麼自信，我爹是，你也是，你覺得你有什麼地方值得一個人對于癡心相許？”

“是貪圖你自卑又自傲，還是貪圖你的壞脾氣，又或是喜歡你以嫡充庶？”

姜姨娘俯視著地上卑微地臥在腳邊的楚令霄，“你，也只配和跟我糾纏在一起而已。”

姜姨娘垂下了眼睫，眸底晦暗不明。

是因為擔心楚云逸，才派了小廝去宮門等著，想著楚云逸從宮里出來時可以第一時間得知消息。誰想小廝回來告訴，他經過穆國公府時，打聽到裴霖曄去那里提親了。

說句實話，姜姨娘的心底深有些羨慕沈芷。

裴霖曄是一個跟楚令霄完全不同的男人。

哪怕姜姨娘從來沒見過他，但是憑從楚令霄里聽到的那些，憑一個作為人的直覺，幾乎可以斷定裴霖曄等了沈芷很多年。

一個男人愿意等一個人那麼多年未娶，已經不是“難得”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

姜姨娘轉過頭，朝窗外看去，幾只喜鵲嘰嘰喳喳地飛過。

今日的穆國公府同樣有結對的喜鵲登門，好生熱鬧。

但是正堂里的氣氛異常的凝重、肅穆。

守在檐下的小丫鬟連大氣也不敢一下，但又忍不住把目往屋里瞅，瞅了一眼，又一眼。

國公爺會答應嗎？！

正想著，小丫鬟就看到一襲柳的沈芷往這邊走了過來，不由笑開了花。

當沈芷看到穆國公夫婦與裴霖曄共聚一堂時，不由怔了怔。是被穆國公臨時來的，不知道原來裴霖曄也在。

裴霖曄坐在下首，穿著一件湖藍云紋直裰，腰環嵌白玉繡暗八仙紋腰帶，配著一個荷包與一方寶塔形青田石小印，穿著打扮十分鄭重。

沈芷在外面停了一下，然后就在穆國公夫婦和裴霖曄灼灼的目中，姿優雅地走了進去。

穆國公夫婦看著兒的神有些復雜，似鄭重，似猶豫，又似帶著一冀。

穆國公夫婦彼此換了一個眼神，最后，穆國公清了清嗓子，由他開口道：“阿芷，霖曄今天來提親，你是怎麼想的？”

沈芷可以覺到當父親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裴霖曄的目變得更明亮，也更灼熱，也有忐忑。

沈芷：“……”

沈芷當然還記得五天前裴霖曄在沈宅的大門口曾當著楚令霄的面問：“表妹，我去國公府提親，可好？”

當時，沒有回答。

現在，依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和楚令霄和離了，但是并非是一個人，有兒，也有。

兒沈千塵馬上就要被立為皇后了，要是再嫁的話，會不會對兒不太好……

還有沐哥兒……

知莫若母，穆國公夫人一眼就看出來了沈芷在想什麼，忙道：“阿芷，你先別管這麼多，你現在首先該想的是，你自己愿不愿意。”

穆國公夫人朝另一側的裴霖曄看了一眼，臉上出一個淺淡的微笑，笑容是那樣溫暖和。

“霖曄等了你很多年了，從前是我們錯了，耽誤了你大半生。”

“阿芷，你的后半生，應該要為你自己活。”

每每想到兒與楚令霄的這段婚姻，穆國公夫人就覺得心如絞痛。

過去已經發生，無法改變，但是兒的將來還有幾十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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