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一眾眷面面相覷，神古怪，反復地品味著沈千塵的這句話。

是不是賢后，不是你們說了算的！

是不是納妃，不是你們說了算的！

皇后肯定是這個意思！

沈芷差點沒笑出來，暗嘆自家兒還是一貫的不吃虧，關鍵是，這丫頭有足夠的底氣。

周圍的命婦們漸漸了起來，有人若有所思；有人不置可否；有人不贊同地微微蹙眉，覺得新皇后這句話未免說得太過輕狂。

新皇后與新帝去年才親，親剛九個月，還算是新婚，新婚夫婦自是里調油，等時間久了，夫妻之間也就漸漸地淡了，哪對夫妻都是這麼一步步走過來的。

在場這些命婦們全都是過來人，自己經歷過，也見多了。

說得現實點，如果今天顧玦依舊是宸王，他與沈千塵也許還能多甜上一段時日，但現實是顧玦已經登基了，是大齊天子了。

思緒間，一部分外命婦打量沈千塵的眼神中，染上了幾分說不出是同是羨慕還是唏噓之。

新皇后終究是太年輕，也太天真了，恐怕是從前在宸王府一個人獨大慣了，以致忘了今時不同往日。

為皇帝的人，難道在后宮也想一人不獨大，不許新帝納妃嗎？！

不僅天真，而且還可笑，更狂妄！

“……”端郡王妃面僵，眸中掠過一抹不以為然。

李太妃安地拍了下端郡王妃的手，笑容親和地開口道：“是不是賢后，確實不由我們說了算，應該由皇上和太后娘娘說了算。”

說著，李太妃意味深長地看向了坐于上首的殷太后，笑容漸深，目幽深。

皇后也不想想，太后還好端端地坐在這里呢！這后宮還由不得皇后在這里耍六宮之主的威風！

殷太后慢慢地用茶蓋撥去浮在茶湯上的浮沫，作優雅，不疾不徐，氣度高貴而沉靜。

眾人的視線全都涌向了殷太后，神各異，等著太后的回應。

安定侯夫人面期待之，目灼灼，心里不得李太妃與端郡王妃婆媳今天就能說服太后給新帝納妃。

他們安定侯府這十幾年在朝中的地位不上不下，再這麼下去就要變不流的閑散勛貴了。但是，如果他們家的姑娘能進宮為嬪妃，生下皇子，侯府就可以改變衰敗的命運，可以更上一層樓。

安定侯夫人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就附和了一句：“李太妃說得是，太后娘娘寬厚仁慈，賢名滿天下，是天下子的表率。”

穆國公夫人聽著這些人字字句句意有所指，心一點點地提了上去，們的心思昭然若揭。

雖然長沈芷一直說相信顧玦這個婿，但是，穆國公夫人心里始終覺得長太天真了，顧玦納妃是不可避免的。

既然免不了，那麼他們作為皇后的娘家人所能做的，就是盡量把納妃這件事往后拖，說服太后等到顧玦與沈千塵的嫡長子出生后，再考慮納妃，如此方能最大限度地保障沈千塵的利益。

穆國公夫人抿了抿，已經在琢磨起若是太后表態，自己該怎麼幫著外孫周旋一二。

在眾人炙熱的目中，沈千塵莞爾一笑，眸璀璨，轉頭對著殷太后聲笑道：“最近宮中瑣事繁多，也多虧了母后教我。”

的眼睛弧度優，眼尾微微上翹，微笑時，眼神靈，笑容明，艷得令這滿堂佳麗都黯然失，了的背景。

沈千塵是誠心誠意地贊太后，可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聽在李太妃與端郡王妃等人的耳中，就覺得是不敢得罪太后，只能捧著太后，借此討好新帝。

很好，只要太后能制住新皇后就好！

端郡王妃與李太妃默默地換了一個眼神，隨即，端郡王妃對著殷太后欠了欠，神謙卑地又道：“太后娘娘莫要怪我無狀，我也是擔心皇上的子嗣，這才多說了兩句。皇上已經登基，后宮納妃之事宜早不宜遲。”

端郡王妃干脆把話給說白了。

皇帝納妃本來就是天經地義，好意提醒皇后，也是希皇后能主跟新帝提，這不是還能讓皇后得個賢名嗎？！

既然皇后不領的好意，那麼也不必再兜圈子，左右今天已經得罪了皇后，不如在太后跟前討個好。

最想抱孫子的人肯定是太后！

安定侯夫人趕忙又道：“皇上的子嗣乃社稷之本，以后宮里的人丁多了，孩子們環繞太后娘娘膝下，肯定熱鬧。”

好幾個勛貴命婦也是頻頻點頭，心有戚戚焉。

殷太后淺啜了一口熱茶，悠然放下了茶盅，莫名其妙地問了端郡王妃一句：“哀家記得端郡王在家是排老二吧？”

端郡王妃忙附和道：“太后娘娘記真好。”

現任的端郡王是顧玦的堂兄，是顧玦的三皇叔與李太妃的親子，因為嫡長子早夭，才由嫡次子繼承了爵位。

“世子立了沒？”殷太后再問。

端郡王妃不明所以，又乖乖答了：“立了，是臣婦的長子顧絡。”

殷太后又指向了不遠的安定侯夫人：“你們家的世子是誰？”

安定侯夫人見太后問起自家，就樂呵呵地起了，笑瞇瞇地答道：“回太后娘娘，是臣婦的長子，如今在五城兵馬司任職，不得很。”

里說長子不，可形容間卻帶著幾分自傲。

誰都知道五城兵馬司是宗室勛貴家的紈绔去的地方，但是蘇慕白此前手掌五城兵馬司，現在蘇慕白水漲船高，導致五城兵馬司似乎也顯得“不一般”起來。

殷太后繼續發問：“府上有幾個庶子？”

安定侯夫人再答：“兩個嫡子，四個庶子。”

安定侯夫人談笑間落落大方，自認自己是個賢良的嫡母，不似忠勇伯府的云夫人那般欺庶子，他們侯府子嗣興旺，就是那個挑剔的婆母對此也是十分滿意的。

下一刻，殷太后神淡淡地吐出驚人之語：“不如讓世子把爵位讓給庶子吧。”

安定侯夫人：“！！！”

端郡王妃：“！！！”

殷太后沒有指名道姓，誰也不能確定說的“世子”僅僅指安定侯世子，還是也包括了端郡王世子。

安定侯夫人一時有些忘形，驚聲道：“怎能如此，祖宗規矩，爵位都是傳嫡不傳庶，傳長不傳賢的。”

在大齊朝，爵位繼承制有十分詳細的規定，也包括承爵者繼承大部分的家產。照規矩，若是由庶子承爵，得由皇帝額外恩準，皇帝若是不喜，直接降爵也不是沒有的。

安定侯夫人慌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語無倫次地把祖宗禮法說了一通，就怕太后真的把世子位給了自家庶子。

“……”端郡王妃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敢接這話茬，也不敢去看李太妃。畢竟對于李太妃來說，庶子也是的親孫子，誰承爵都沒什麼差別。

殷太后淡淡地掃了端郡王妃以及其他人一眼：“既然如此，那庶子有何用？”

“庶子既不能襲爵，又不能繼承家產，那要庶子有何用？”

所有人都噤了聲，臉不太好看。

今天能出現在這里的眷全都是有誥命的，是家中的主母，沒有人會愿意把家產白送給庶子。

李太妃抿了抿略顯干癟的，渾濁的眼珠子深沉晦暗，不笑時，神看著有些刻薄。

“太后，”李太妃出一個笑容，擺出了好妯娌的姿態，無視了端郡王妃不太好看的臉，“庶子中也不乏出的子弟，勤勉上進，不依靠家族也能闖出了一片天地。”

這句話雖然是實話，卻沒人附和，對于這些嫡妻來說，除非沒有嫡子，又有哪個能把庶子當親子養的！

氣氛微微凝固。

原本在喝茶的命婦們連茶都不敢喝了，全都正襟危坐，生怕發出什麼不必要的聲響。

殷太后像是沒到此刻那種微妙的氣氛，隨手了袖，簇新的裳襯得氣極好。

“弟妹說得也不錯。”殷太后煞有其事地點頭。

李太妃是先端郡王的原配，其實年歲比殷太后大了一，已經五十出頭了，此刻當外表瞧著三十出頭的殷太后稱呼李太妃為弟妹時，顯得有些違和。

殷太后接著道：“庶子也有出的，像忠勇伯云展就是庶子，有志氣得很，一個人跑去北地從軍，為我大齊建下赫赫戰功。”

殷太后贊賞地把云展夸了一通，讓李太妃稍稍松了一口氣，覺得有戲。

安定侯夫人與端郡王妃的臉又黑了一分，張張合合，言又止。

殷太后本不管其他人什麼臉，自顧自地說道：“所以，皇上讓云展襲了爵，常在哀家跟前夸云展這孩子不錯，不能因為他是庶子就打他、抹殺他的功績。”

“既然三弟妹這般有，想來貴府的庶子庶孫也一定出的，下次把孩子們都帶來給哀家和皇上瞧瞧，要是真這般出，哀家可以代皇上做主，不論嫡庶，只擇賢能，有能者而居之。”

殷太后說得冠冕堂皇，而端郡王妃簡直要瘋了，連忙手從茶幾下方去拉李太妃的袖子。

這話可絕對應不得啊！

今天這麼多人在場，又是在太后的跟前，們一旦放了話，那可不是一句戲言就可以收回的。

李太妃：“！！！”

李太妃不敢應。

雖然端郡王世子的庶弟們也是的孫子，但自小最疼嫡長孫，也一直把他當郡王府的繼承人對待。

今天要是敢應，世子肯定會記恨這個祖母，而且，他們端郡王府也會為不分嫡庶的人家，以后還有哪戶人家敢跟他們家結親？！

殷太后步步地追問道：“三弟妹覺得好不好？”

李太妃：“！！！”

這怎麼可能會好！

端郡王妃心里更是驚疑不定，不聯想到了云展與楚云逸的上。

顧玦讓云展和楚云逸襲爵的事早就在京中引起了一些人的猜想，云展是顧玦的親信，楚云逸是顧玦的小舅子，兩個人都是庶子，卻都襲爵了。

這不得不讓人深思顧玦是不是在借此暗示什麼……

尤其現在太后又這麼一說。

不僅是端郡王妃，安定侯夫人等外命婦們也都開始浮想聯翩，懷疑太后這麼說是顧玦的意思。

難道以后的爵位傳承不以嫡庶、不以長，而是要擇賢而立？

想到這里，一眾外命婦們再也維持不住外表的端莊，全都變了臉，驚疑有之，惶恐有之，思忖有之。

這件事毋庸置疑會侵犯到們為嫡妻的利益，如果不論嫡庶，那以后家里豈不是全了套了。若是由庶子繼承爵位，那麼們以后豈不是要看庶子的臉過日子？

聽說，云展就已經把生父與嫡母全都分家分了出去，這跟把人趕出家門也沒什麼差別了。

眾人越想越是不安，越想越是心驚。

們當然不會應，也絕對不能應。

昌平伯夫人清了清嗓子，率先開口道：“自古以來，按照宗法制，都是傳嫡不傳庶，傳長不傳賢。”

“嫡庶分明才是安家之本，以庶充嫡乃是家之源。”

有了昌平伯夫人開了頭，其他人再開口就簡單多了，你一言、我一語地紛紛說道：

“昌平伯夫人說得不錯，嫡就是嫡，庶就是庶。庶子就該守庶子的本分，絕不能壞了規矩、了尊卑。”

“是啊。宗法制流傳數千年，自是有它的道理。”

“……”

子們贊同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回響在殿堂中，頗有幾分萬眾一心的架勢。

此時此刻，眾人的心思都是一致的，只想先保住自己的利益與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