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一寸金24
水麵波微漾,沉在水底的黃香梅隻有花朵,並無花枝,總不至於是旁人折了黃香梅,又在此一朵一朵的扔到了水裡去。而那花骨朵皆是盛放,倒像是花期將儘,被風拂下。
春桃也看清了水底之,微訝道:“水裡竟有梅花……”
薄若幽看看眼前荷塘,再向北麵梅林看了一眼,“這荷塘常年乾涸?”
春桃想了想,“倒也不是,每年春夏季節,下雨多了,荷塘裡倒也能積些水,隻是到了秋冬,便又乾了,花匠們會在春雨時節扔些蓮花種子進去,運氣好夏日也能開些花來,運氣不好便空著,此尋常無人來,倒也無礙觀瞻。”
薄若幽不知想到了什麼,忽而問:“當初府引浣花溪活水之時,是如何造渠的?”
前朝那位親王在時,府有三湖,能彙水湖,便不可能是簡單的引水,多半是造有暗渠,然而春桃有些茫然道:“這個……奴婢不懂,隻聽說那時用了許多匠人,聲勢浩大。”
薄若幽又往荷塘看了一眼,忽而轉往梅林的方向去,梅林前夜纔來過,不過隻是站在外麵看了看,這一次,薄若幽徑直了林子。
府中其餘地方皆是臘梅,唯獨此是黃香梅,而梅林和荷塘之間隔著大片的竹林,還未在荷塘看到竹葉,卻偏偏發現了黃香梅,這是為何?
梅林在夜裡隻覺馥鬱芬芳,白日裡看,隻見一大片黃香梅皆是盛放,更覺景緻喜人,如今已是正月過半,天氣漸漸轉暖,梅樹之下的確落有花瓣,最先盛開的梅花已經開始凋謝了。
昨夜繡使來林中查探過,此刻看,便能看到地上痕跡有些混,而繡使說過,此梅林之中亦留有人之蹤跡,兇手在此林之中盤桓過。
薄若幽心底一,往梅林更深走去,梅林不比竹林茂,不易藏人,薄若幽走走停停,倒是沾了些梅花芳香在上,就在理不清思緒之時,一眼看到了遠的枯井。
繡使昨夜便提過的枯井。
枯井廢棄多年,井臺早已坍塌,四周佈滿青苔和荒草,若隻打眼一掃,或許都看不出那是一口井,而引起薄若幽注意的卻是井邊兩株梅樹,那兩株梅樹花枝橫,若有花瓣落下,正可落井中,薄若幽快步朝枯井走了過去。
井臺早已坍塌,隻有一隻水桶大小的井口仍然完整,站在井口往下看,裡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不僅如此,還有一子淤泥味兒從井中飄出來,薄若幽莫名覺得這味道有些悉。
春桃站在一旁有些不解,“姑娘,這些林子裡的井,多是為了澆園子而挖,並非是用來吃水煮飯的,而且這邊的井早就廢棄了。”
薄若幽點點頭,井臺旁雪已開化,雪水沿著井壁往其下黑暗中滲去,薄若幽傾往裡看,卻仍然什麼都看不見,心底有些著急,便一手撐在坍塌的不到人膝蓋高的井臺上,探往下瞧,子越是前傾,在井臺上的力道便越重,忽然,一塊磚石猛然鬆,人立刻往前一栽……
“姑娘!”
春桃驚嚇的大喊一聲,一把抓住了薄若幽的手臂,薄若幽自己也嚇了一跳,連忙撐起後退了一步,春桃小臉微白,“姑娘當心些,若是掉下去了最輕也是要摔斷的!”
薄若幽聽著此話正覺似曾相識,便聽春桃道:“聽他們說傻姑當年就是從這口井掉下去的。”
薄若幽心底咯噔一下,神一問道:“傻姑當初掉下枯井,是掉此口井中?”
春桃頷首,“是呀,所以這地方很危險的。”
薄若幽語聲越來越急,“你說當初掉下去好幾日?”
春桃點頭,“是的,聽說得有個三四日。”
“那是被如何發現的?”
春桃想了想,“好像是一個小廝來林子裡做什麼,聽見井裡有靜,當時大家都知道傻姑不見了,以為跑了,隨後小廝了人,可這井口窄小,一般男子也下不去,於是隻好放了繩子下去,讓傻姑把自己綁住,然後其他人一起把拉出來的。”
耳邊轟然若雷聲陣陣,一顆心更是跳的好似擂鼓,薄若幽著黑幽幽的井口,忽然在心底生出了一個悚然的念頭來,春桃不知在想什麼,隻見麵發白眸驚悸,彷彿想到了什麼可怖之事,不由也害怕起來。
“姑娘,怎麼了,奴婢說錯話了嗎?”
薄若幽冇有回答,搖了搖頭,忽然緩緩轉,目在四搜尋起來,確定井臺四周必有痕跡,卻又不知痕跡在何,就這般漫無目的的看了幾圈,忽然,目定在了井臺東麵的一顆梅樹上。
梅林年頭已久,梅樹最細也有碗口,而井口這幾顆梅樹,不知是否靠著井近水的緣故,要比彆更壯些,而在東邊這顆足有一人合抱細的梅樹上,薄若幽發現了幾道淺淡的痕跡,眉頭皺著上前,繞著梅樹走了一圈。
梅樹樹皮糲深棕,裂紋道道,就在齊薄若幽腰高之地,卻有幾圈淡淡的被磋磨過的痕跡,而此痕跡不均,靠近井臺一麵淺揹著井臺一麵深,薄若幽神幾變,再看向那井口之時,眼底略含忌憚,彷彿井下藏著什麼吃人怪一般。
微風帶著井裡的淤泥味兒飄了出來,梅樹枝頭被風,簌簌飄下幾瓣花瓣,花瓣晃晃悠悠冇井口,無聲無息的往黑暗中墜去。
薄若幽忽然轉便走,春桃忙跟上去,“姑娘要去何?”
薄若幽本是要往祠堂方向去的,可春桃這一問,卻又轉了方向,竟是往前院而來。
薄若幽腳步疾快,春桃甚至要一路小跑著才能跟上,“姑娘,到底怎麼了?”
薄若幽搖搖頭冇答話,周溫婉氣韻一淡,竟有些淩然之勢,春桃本就因為溫親善才與知無不言頗為親近,見此等神,一時也被震駭住,當下不敢多言。
薄若幽到了鄭文宴遇害的書房。
因是案發之,門口有衙差守衛,見薄若幽前來,衙差並不攔阻,薄若幽便徑直進了書房,走到早先那氣窗之下,搬來凳子站了上去。
個子不高,很難看清全貌,薄若幽目一掃,看向了一旁的茶桌,利落下地來,令春桃幫忙,將那茶桌拖了過來,又踩著椅子站上桌子,直看的春桃目瞪口呆。
站上桌子的薄若幽,終於看清了氣窗的全貌。
薄若幽看了兩眼便下了桌子,將桌椅放回原位,出了書房院門便往祠堂的方向去,要去找霍危樓。
……
霍危樓離了前院往祠堂火場去,福公公跟在霍危樓後,莫名覺得今日霍危樓心不錯,他湊上前一步道:“侯爺,二殿下的婚事要出岔子,您好像很高興。”
霍危樓蹙眉,“何意?”
福公公歎了口氣,“二殿下比您還小三歲,不但一早定了娃娃親,去年還被聖上賜婚,此番案子了了,若無大變,三月就要親,老奴看您上不說,心底其實頗為嫉妒。”
霍危樓:“……”
福公公歎了口氣,語聲放低了些咕噥道:“聖上想給您賜婚多回,次次被您擋掉,您也老大不小了,邊無一人,您都不知外麵如何傳您……”
霍危樓忍無可忍,腳下微頓,可還未轉福公公便開始打自己的,“哎喲,瞧老奴這張,就知道胡言語,侯爺為國為民,婚算得了什麼,要老奴說,世上也難有子與侯爺相配。”
霍危樓橫眉掃了福公公一眼,抬步繼續往前走,福公公嘿嘿笑著跟上去,“老奴說幾句玩笑話罷了,老奴覺得今日侯爺心境兒好,指不定啊,今日這案子咱也能一氣兒破了。”
霍危樓挑眉,他心境好?他何時心境好了?
福公公照料霍危樓多年,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便道:“老奴適纔剛進屋子的時候便瞧出來了,倒是薄姑娘似有些張,哎,都這麼幾日了,薄姑娘還是怕您。”
怕他?
霍危樓輕嗤一聲,可不怕他。
一瞬間,霍危樓又想起薄若幽說要報答他的模樣,竟覺的用心查案便是報答他了。
霍危樓心底失笑,若人人都似這樣想,那他何必在場上施以雷霆手段,隻向文武百施恩便是了,當真是稚氣天真的。
心底雖是如此想,可霍危樓自己都未發覺自己眉眼和了一分。
福公公又道:“說起來有些可惜,薄姑娘是子,卻打算做一輩子仵作,這般下去,嫁人都是個難題……”
仵作本就地位卑賤,且常與死人為伴,普通人家誰願意娶這樣的姑娘?
霍危樓的重點在前一句:“何時說過要做一輩子仵作?”
福公公便道:“就在鄭三爺出事的白日,老奴陪去驗二爺的,路上隨意問的,說不信佛不通道,既有仵作之,便隻信手中之刀,此案破了,往後還要繼續做仵作的。”
霍危樓心底疑問又冒了出來。
他見過征戰數十年的將領,見過為民謀福的好,他們或忠肝義膽,或大公無私,可再如何大義凜然,亦有一己之所求,薄若幽一子,聰慧靈秀,卻選擇了最艱難的行當,若無所求,便當真為聖賢了。
“可還說過彆的?”
霍危樓又問了一句,福公公搖頭,“那倒冇有,老奴想著,過幾日咱們便要去州了,便也不曾多問,隻是有些替發愁,自己也不知想過冇有。”
世道子多艱,若堅持做仵作,當真難尋個好夫君。
霍危樓不知在想什麼,一時冇做聲,而很快,祠堂到了。
積雪開化,祠堂火場四周已是一片泥濘,衙差並府中護衛小廝皆在忙碌,幾個繡使在旁督察,見霍危樓來了,守在此地的繡使迎上來。
霍危樓問:“如何?”
繡使沉聲道:“很慢,且很多木料被焚燒殆儘,其餘書冊絹更是化為煙塵,要找出線索來很是不易。”
霍危樓走得近了些,最外圍的木梁等已被搬開,此刻隻看到幾焦黑斷牆佇立著,忽然,霍危樓眉頭微,他看向原本正堂靠後的位置,“你們砸牆了?”
未塌儘的斷牆定然是要砸掉的,可繡使道,“還冇有,眼下還在清理雜。”
霍危樓眸微狹,建造房舍之時,牆之上的孔需要為木椽房梁預留好,可此時,那截牆上的孔,明顯比彆低矮了一分,霍危樓當即快步往那斷牆行去,到了跟前,雖然牆已被燒的焦黑一片,卻越發看的清楚,的確和彆不同。
牆之下還有大堆的瓦礫木材未清理完,霍危樓道,“先清理此,牆之下似有塌陷,看看有無埋著什麼。”
此宅邸已建多年,祠堂選址更是重中之重,因此絕無可能無故塌陷,想到繡使曾推斷祠堂有暗室,霍危樓神一時凝重起來。
賀見狀道:“此清理出來隻怕得要一天一夜,又有得等了。”
“或許不用等那麼久。”
忽然響起的聲音令霍危樓幾人都轉過來,便見薄若幽快步而來,因跑的太急,呼吸都有些,福了福,“侯爺,大人,民有發現。”
霍危樓凝眸,“有何發現?”
薄若幽吞嚥了一下,這才道:“祠堂之下多半有暗室,不僅如此,暗室或許和府早些年留下的暗渠相連,當年鄭大小姐走失,傻姑瘸獲救,都可能和這暗渠有關。”
賀皺眉:“暗渠?好端端怎說到了暗渠之上?”
薄若幽角微抿,“因為……民推測,謀害老夫人、鄭二爺、以及鄭三爺的兇手,如今就藏在那暗渠之中。”
兇手就藏在暗渠之中?
事到如今,雖然疑點重重,可兇手份卻未確定,然而薄若幽卻道出兇手藏之地,此話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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