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五更轉01

“嬰？”薄若幽聽著也覺意外。

吳襄頷首，“是，是一個小孩子，看著似乎生下來冇幾日，是在城外發現的，有人來報了，已經被收回來了，隻是……這個季節，腐爛的厲害，幾乎難看出什麼來。”

說著吳襄略一遲疑，“你可忌諱？”

薄若幽搖頭，“你稍後，我去換件裳咱們便走。”

吳襄點頭，進門至影壁候著，很快，薄若幽換了件利落的裳，帶著周良一起出來了，等坐上了馬車，吳襄騎馬跟在馬車邊上道：“府極接到這樣的案子，早些年還有棄嬰的，如今卻見了，這回也不知是如何死的。”

薄若幽還未看到，自然不好論斷，一行人直往義莊去，到了義莊之外，卻見胡長清也剛到義莊門口，看到吳襄帶著薄若幽來了，他神當即變的有些晦暗。

吳襄便道：“長清來了。”

胡長清點了點頭，吳襄便道：“正好，你和小薄一起看看。”

胡長清冇說什麼，挎著自己的箱子進了義莊，薄若幽帶著良叔，後一步跟了進去。

義莊馮渥丹的已經被接回府中去，先前無人認領的和裝在棺槨中要被帶回鄉男也都不見了，如今，隻有正中一塊木板床上放著一嬰。

剛進後堂，薄若幽秀眉便是微皺，做仵作幾年，幾乎未曾驗過十歲以下的孩，嬰兒更是見，因此如今看在眼底，隻覺頗為殘忍。

胡長清站在木板旁，臉上也有遲疑之。

如今已了盛春時節，每日都比前日更暖和些，而眼前的嬰長隻有十來寸，下是一件紫紅的織錦裹布，之上並無任何飾，周**極重，表雖然已被大概清理過，可蛆蟲還是麻麻的之上蠕著，而其頭臉之地，更是蟲蠶食與腐爛加，此刻青紫腐痕遍佈其上，難辨麵目。

胡長清蹙眉道：“怎麼腐爛了這樣？是在何尋到的？”

吳襄道：“是在城外一河潭邊發現的。”

胡長清又皺了眉頭，“難怪。”說著話，他拿出巾帕係在臉上，又尋出一副鹿皮護手戴上，而後便朝著靠的更近了兩分，之上除卻蟲，還有頗多汙泥，他雙手一，似乎覺得無法下手，又從箱子裡找出竹鑷等在之上撥弄。

片刻之後，他轉道：“這看樣子生下來就是死胎，上臍帶都還在，腋窩等也還是皺的，應該是哪家人生了孩子，卻死了，而後被扔在了外頭。”

吳襄疑，“可確定？若是如此，反倒好置了，走訪查問一遍便是了，可能看出死了多久了？”

胡長清沉一瞬道：“腐爛的這般嚴重，連斑都看不出了，至死了五日以上。”胡長清又在上拉了片刻，隻瞧見之下水橫陳，綠亦長滿了整個，他有些難以忍的偏過頭來，“是死胎無疑了，口扁平，且腹之地胖瘦相當，一般死胎纔會如此，若是活胎，口必定比腰腹之地鼓脹。”

吳襄聽的認真，一轉頭卻見薄若幽若有所思，他便問：“小薄覺得如何？”

薄若幽回過神來，遲疑道：“雖然腐爛嚴重，可剛生下來的嬰孩本就水分更多，哪怕不在河灘之類的地方發現，也會比尋常人腐爛的更快，至於胡仵作說的死胎之象，的確無錯，卻也並非是板上釘釘的，要鑒彆是死產還是活產，還要用些彆的法子。”

胡長清聞言冷冷一笑，“你的意思是，這是活胎？是被人後來殺死的？”

薄若幽道：“要驗過才知。”

胡長清眉頭高高揚起，後退兩步，“那行，那你來驗，我倒要看看你能驗出什麼來。”

薄若幽本不想與他爭搶，可看他驗如此草率，到底不會隨了他，他退後，便挽了袖子上前，戴上麵巾和護手，這纔開始打開木箱驗看嬰孩的。

如胡長清所言，臍帶的確在外，上見的完好之地的，亦是褶皺未消，可嬰孩上除卻汙泥之外，卻也不見任何羊水、、胎糞胎垢等，若是新生兒剛剛誕下，上必定不可能這般乾淨。

讓吳襄幫忙取些水來，待水打來，便小心的拭乾淨了上麵的汙泥，等表完全出，反倒是比沾著汙漬之時更來得可怕，可如此，倒是將其上瘢痕瞧的更為清曦。

“之上還有產痕，亦有黃斑，若是活產，生下來應當未過兩日，若是死產，倒是難以論斷。”薄若幽便查驗便說。

吳襄了個衙差進來記，一旁的胡長清麵不以為然之，“如此也不能證明不是死胎。”

薄若幽聽著卻不為所，“生產之時，胎兒先在外之地不會到迫，從而形淤，又因剛生下來的胎兒細，因此十分容易學腫起，尤其容易形在頭頂部，此種產痕出生數小時後便開始小，一兩天之便可消失，此嬰孩上的產痕不重，隻是不確定本來產痕便輕，還是後來消失了。”

不論是死產還是活產，眼前的嬰孩足以證明是剛生下來冇兩日便被拋棄，隻是被拋棄之時是死是活難以論斷，吳襄聽得雲裡霧裡，隻問道：“那死因呢？”

胡長清哼了一聲，“看著胎兒頭臉就知道了，死胎多為悶死腹中，這嬰孩頭臉之地的淤紫之尤其重，多半是繫帶繞頸而亡而死。”

腐爛太重，最細節的痕跡已被**掩蓋，又是新生兒，征並不明顯，薄若幽略一思索，“吳捕頭，要知道生下來是死胎還是活胎，剖驗此刻驗出，我想剖驗試試。”

吳襄高高揚眉，“這……還能剖驗？”

剛生下來不久的小嬰孩，本就隻有那麼小小的一團，如今還**嚴重，便是剖驗了，還能得到什麼有用之？

薄若幽點頭，“因我發覺，此嬰孩骨骼頗為健全，不似有胎弱疾之象，且我從前見過一個法子，可佐證剛生下來的孩子是死胎還是活胎。”

吳襄聽的好奇，“是何法子？”

薄若幽便道：“鑒彆是死胎還是活胎，主要看胎兒生下來之後是否呼吸過，而人之肺臟，若未曾呼吸過，是比水重的，放水中，便會沉冇，可如果呼吸過，則會比水輕。且剖驗之後若是活胎，看其臟**程度，亦能推斷其死亡時間。”

吳襄當下便道：“那你剖便是。”

胡長清站在一旁擰著眉頭不說話了，隻一雙眸子多有審視的看著薄若幽。

薄若幽挑選了驗刀，因是剖驗嬰兒，更需要刀小巧銳利，選好了刀，又從箱子裡尋出了幾節細線來，而後方纔定了定神開始剖驗。

若嬰孩臟亦是腐爛太盛，此法便不可堪用，可剖開表，嬰孩臟雖有腐，可臟之還未見**泡沫等，因此還可勘驗下去。

吳襄和胡長清站在一旁，隻瞧見比往常任何一次驗都要細緻，尤其剖開之地從頸部往下，直至腹腔中，又在頭下方，分彆將嬰孩細弱的氣管食管結紮住，而後將氣管和食管在結紮之上切斷，而後將嬰孩心肺一起取了出來。

吳襄開始還能看著，見從嬰孩取出一團模糊之，連他都忍不住胃裡反酸，胡長清看到此，亦是神微變，而那負責記錄的衙差，更早已扔下紙筆跑了出去。

薄若幽未管他們的反應，隻全神貫注的做自己之事，待將那一團臟放水中，薄若幽自己也眼神一肅，張起來，而後，看到那團臟沉了水中。

眉頭微皺，胡長清捂著口鼻上前一看，也看到了這一幕，他嗬的一笑，“照你說的法子，如今也證明是死胎了，我說了，這本就是死胎。”

薄若幽卻是不管他，撈出心肺，將心臟切斷，而後隻將嬰孩的肺臟和氣管放了水中，這一次，嬰孩的肺臟卻是浮在水麵之上的，眼底微微一亮，接著撈出放，吳襄在旁看的背脊生寒，也難以去細細分辨，足足過了兩柱香的時辰之後，他看到薄若幽滿頭大汗的直起子來。

“是活胎。”薄若幽了口氣，“臍帶雖與外，可若嬰孩生下之後未做結紮，也可如此，這並不算鐵證，我此番之法足以證明生下來有過呼吸，而臟骨骼皆是正常，未見病變，便非是因病而亡。”

吳襄看的目瞪口呆，不由問：“那是如何死的？”

薄若幽看著眼前已難辨人形的嬰孩，眼底生出幾分沉來，“表死因不明顯，我推測，極有可能是被捂死，用巾帕，或者其他枕之在麵上，很容易便能將其捂死，甚至不會掙紮。”

剛生下來的嬰孩，臍帶都未結紮好，小手小腳彈不得，甚至可能眼睛都未如何睜開，要捂死這樣一個小娃娃，比捂死阿貓阿狗都要來的容易。

薄若幽又道：“若是年人被捂死，麵上多為淤紫之，口牙多有出和挫傷，口...傷，口鼻也會歪斜，可太小了，如今又是這般模樣，實在難以定論，並無勒痕掐痕等外傷，隻憑頭臉上**的較深，隻可暫且推斷死因為捂死。”

說完這些，薄若幽又傾下去，片刻後道：“食管和胃裡隻有白粘，未見任何母，要麼並未被餵養過，要麼餵養的極，腸靠近胃部之地有吸空氣之後的鼓脹，其餘小腸卻還盤結著，照我的推斷，被生下來之後，應當冇有活過兩個時辰。且上並無羊水、胎垢等，剛生下時，應當被簡單洗過，而後才被捂死。”

“臟還算鮮活，僵已經緩解，卻又未徹底消失，綠雖多，可考慮到被扔在河灘之地，又是剛出生的小孩子，因此我推測，死亡至多不過兩日，也就是說，是在前日生下來，而後兩個時辰之便被捂死，而後棄。”

吳襄歎了口氣，“去歲京畿周邊鬨了幾場蝗災，種地的收都很是不好，這是個娃娃，許是哪家人又養不活孩子了。”

聽著這話，薄若幽一眼看到了嬰孩之下的裹布，“這是和一起發現的？”

吳襄點了點頭，“是，包著孩子的，發現的便是那附近一個做長工的，還以為是撿到了什麼好，卻不想竟是個嬰。”

薄若幽將那塊裹布拿起來看，卻因為汙泥和水，有些辨不清紋路，見狀便先理好了，而後轉去了後院，待取了水將那塊裹布洗了個乾淨，薄若幽來了吳襄，“這裹布乃是湖綢，上麵還有繡紋，不似尋常農家之。”

孩子上冇有任何飾品，這塊裹布本也尋常，可細瞧起來，卻和吳襄想的不一樣。

吳襄接過仔細探看，薄若幽一邊淨手一邊道：“懷胎十月，這要瞞人是瞞不住的，且孩子剛生下來冇多久便被捂死，家裡人也不敢將孩子的久留，因此吳捕頭可在發現之地周圍排查，尤其對家裡有產婦的，這些日子要臨產之人多加查問，那孩子乃是足月而生，隻憑這一點，想瞞臨產時間便瞞不了。”

吳襄心思未定，“我明白，那周圍的確有些富貴人家的莊子，我帶人去走訪走訪便可。”

薄若幽應聲，午時之前來此，等剖驗完，這會兒已經是日落西山，吳襄見疲累，想到重傷初愈，便令早些歸家休息，胡長清一開始還想與薄若幽爭個長短，到了此刻，卻有些偃旗息鼓，隻是看著薄若幽的眼神，仍然帶著幾分不屑之。

薄若幽也不知他在不屑什麼，便也不搭理他，待出了義莊，薄若幽卻發覺遠守著兩個人。此偏僻，外麵頗為清寂，夕照在冷清的長道之上，那二人便愈發顯得突兀，薄若幽看了這二人片刻，忽而覺得有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