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六花飛14

薄若幽剛進門便是這般一句，立刻驚的霍危樓和孫釗二人神一振。

霍危樓不由起朝迎來，“你知道了？”說著細看一眼麵上容，“你昨夜未眠？”

薄若幽點點頭，“侯爺，是人笑！這黃金膏乃是人笑炮製而來！”

霍危樓意外挑眉，孫釗卻有些狐疑，宋昱的案子他並未參與，因此並不知道人笑是何，可薄若幽辨出此毒為何，還是令他睏乏一掃而空。

他也上前來，“小薄，人笑是何？”

薄若幽語速極快道：“人笑乃是長在西南一帶的一種華藥花，果實和果殼皆可藥，有斂肺腸、止咳止痛等效——”

又看向霍危樓，“侯爺說過，這黃金膏一開始是在西南一帶的貴族之中流傳，而後不知怎麼才流了京城之中，而人笑剛好亦生在西南一帶。”

見霍危樓略有遲疑，薄若幽又道：“侯爺放心，我不是因此才斷定此為人笑，昨夜歸家後，我與義父有翻查許多藥典，侯爺應當記得我那日說過，前朝一位醫家說人笑雖可藥，藥效亦好，卻頗有患，需得慎用，那時我便在想患為何，可翻看許多醫書，也一無所獲，可昨天晚上，我卻和義父找到了。”

“令人生癮的中藥還有一味麻黃，尋常用量小倒也無礙，就是在提到此之時，有醫家一併提起了米囊花，米囊花便是人笑，侯爺當知道，西南之地多為深山險峻，那位醫家探訪西南腹地，去過許多村寨，他在一篇醫書中提到了炮製人笑之法。”

霍危樓聽至此，已對所言儘信，指了指一旁座椅，令坐下說話。

薄若幽上前落座，了口氣方纔繼續道：“那醫書上說，待人笑結青苞時，午後以大針刺其外麵青皮，勿損裡麵皮，或三五，次晨津出，以竹刀刮，收瓷，乾用之，這便是取用出的生漿，此乾之後棕黑之，味苦刺鼻，而要製黃金膏，則要燒煮發酵，形之後，便可為金黃澤。”

“雖我不是十分肯定，可青樓之地的劣等黃金膏，應當是燒煮發酵並未形的，因此保留了生漿原有的刺鼻之味，而發酵好的，則氣味香甜，亦更容易令人上癮。那醫書上還說，西南村寨之中，有人因直接吞服生漿而死，而燒煮炮製之法，是後來時興，他們喜好於臥榻之上竹管燃吸，隻覺此馥鬱芬芳，能使人神魂駘宕，萬念俱無，仿極樂。”

“這些村寨中，家家皆種植此，延綿近百年，燒煮後的黃金膏已如每日要用飯食一般尋常，因此都不覺自己上了癮，唯獨那些家裡人丁單薄無勞力種植者，常會痛苦不堪，他正是看到了這些人的痛苦之狀，又見那村寨中人人形容病狀，方纔覺出此大有患。”

薄若幽一口氣說完，直急的額上生出薄汗幾分，又道：“侯爺，宋大人出事和人笑有關，人笑又是此番黃金膏之本，這中間，不知是否有關聯。”

昨夜霍危樓看到李源名下酒樓皆在販賣黃金膏時便有此念，如今得知黃金膏便是人笑果實漿製，自然更確定，見麵上疲累，他心頭不由生出些容來，“此事我想到了，且已有了線索，不過一夜你便找到人笑便是黃金膏之原材，實在是很好。”

他眼底頗有些激賞惜之意，薄若幽聽他之語亦心頭微鬆，“有線索便好，我雖頗為肯定，可到底並非造黃金膏之人，待侯爺查問下去，才知對錯。”

頓了頓，又道：“不過雖然明白了黃金膏是何所製，卻暫未查詢到解毒之法，藥典之上所見，醫家們雖對此多有疑慮，卻不認為此乃要命毒，再加上此藥對許多病狀皆有益，因此也不過用藥謹慎幾字。”

霍危樓心知如此有些許是因霍輕泓也中了毒，心底念更甚，“無礙，此毒前所未見，我已料到非短時可解，如今知道是人笑，我會令太醫院一併跟著想法子。”

薄若幽鬆了口氣，“那便好，集思廣益，定會想出應對之策。”

薄若幽說了這般多，莫說霍危樓，便是一旁的孫釗都聽呆了，一時瞌睡全無，“如今已發現的中毒之人不，若當真有瞭解毒之法，便是百姓們的福祉。”

“事不宜遲，我這便令人宮。”霍危樓吩咐隨行繡使宮，又見麵疲累，便道：“你徹夜未眠，眼下歸家歇著為好。”

薄若幽晨起先去了侯府，見霍危樓不在又來了衙門，此時的確有些睏乏，且該說的都說了，旁的幫不上忙，隻好應了。

霍危樓起送出衙門，到了馬車前，他語聲低了些，“回去好生歇著，莫要累壞了子，這兩日城中排查黃金膏多不太平，你莫要獨自出門。”

薄若幽見他目脈脈，頗有疼惜之，心底微暖，應了話方纔上馬車離開。

霍危樓看著馬車走遠方纔轉回了衙門，很快，吳襄先回了衙門，又得片刻，路柯帶著繡使到了，吳襄帶著衙門文吏將昨夜所得記錄在冊，霍危樓帶著路柯親自往九城巡防營去了一趟。

九城巡防營負責京畿城防和城巡衛，待調集了兵馬，直朝著東西市而去。

霍危樓所言街市上多有不太平並非虛言，薄若幽回府小睡片刻，待午時起來用膳之時，便見周良憂心忡忡的從外麵回來，口中道：“真是了不得，外麵到都是兵馬，好多鋪子都關門了，巡防營還捉拿了不人，看來那毒當真厲害的。”

薄若幽有些憂心，阻止明麵上的售賣並不難，可此能牟取暴利，且許多人一旦沾上便離不開，即便朝廷下了令，會否還有人繼續私下買賣？而更要的是，如何解毒，如今還是個未知之數。

用完了午膳，又陪著程蘊之說話，論起這毒，程蘊之也歎了口氣，“隻怕要去西南一地走一趟，看看那邊有無解毒之法。”

薄若幽遲疑道：“那醫書上說，西南之地人人皆以此為尋常，隻怕從未想過解毒一事。”

程蘊之沉思片刻，“侯爺可是說要令太醫院幫忙？”

薄若幽點了點頭，程蘊之便道：“倘若一整個太醫院都想不出解毒之法，那便當真難了。”

程蘊之還未見過毒發之人，此時問薄若幽：“你是給世子請過脈的，脈象如何？”

“我問脈之時，隻覺世子脾腎虛，氣虧損，還有些濁生，淤塞竅絡之象，看不出有何致命之，卻又覺子似乎越來越弱。”

程蘊之蹙眉，“正該是如此脈象，不僅脈絡淤塞，隻怕還要傷及心脈和腦袋，如此纔會失常癲狂難以自控，若要解毒，便該開調和，紓通心竅的方子。還得安神除煩、扶正祛邪、補益脾胃，補足神氣，方纔能使人不毒侵蝕。”

薄若幽有些發愁，“這毒可怖之便在於雖不致命，卻暗地裡損耗人之五臟，外加氣神，子越來越孱弱，神亦越差，因此越發難戒除病癮，義父所言雖是這般道理，可方子隻怕不好開，兒聽著頗有些無從下手。”

“的確如此，一個方子也不過十多味藥材，不可能麵麵俱到。”程蘊之說完，眉眼間生出些波瀾來，他這些年來已不再行醫，說的太多，便總令他想起當年之事。

他及時止了話頭，神亦黯淡下來，薄若幽見狀，心知他憶起舊事，便再未多言。

夜落下之時，城中的肅查還未結束，薄若幽整日未出家門，卻也幾番聽到了巡防營士兵們從街巷之中路過的腳步聲，心中有些擔憂，想到霍輕泓幾人，一時擔心他們病發起來難以控製，可隻通醫理，這解毒之法對而言實在太難了些。

而亦不願自己無事可做，便仍去翻程蘊之的醫書，程蘊之的書房一時為所用，見如此，程蘊之幾番歎氣，隻命良嬸為多添些燈盞免得傷了眼睛。

這一夜直到亥時時分霍危樓都還在京兆尹衙門，城中四皆在肅查，回報雪片兒一般紛至遝來，況比他想象之中的更為嚴峻，尋常的富貴人家亦開始興起此，而諸如忠義伯府等勳貴人家，更是極早開始以此樂。

亥時剛過，忠義伯馮欽親自帶著馮燁到了衙門，馮欽已經知道霍輕泓中毒之事，又知道霍輕泓手中之，是由馮燁而起，因此毫不敢大意，立刻便帶著馮燁往侯府請罪，誰知到了侯府，卻得知霍危樓在衙門，這才又來了衙門。

霍危樓正埋頭公文之間，聽他們父子來了，沉著臉令他們。

一進門，馮燁便跪了下來，霍危樓心知這些世家子弟常在一玩樂，馮燁也並非故意為之，隻好著氣問他此何來。

馮燁苦著臉道：“我是在長寧侯開的長樂樓裡得的此，當時隻覺此十分玄妙，便花了些金銀買了些，後來輕鴻來我府上，我當此金貴，方纔贈予他，我不知此有毒。”

馮燁一臉惶恐，霍危樓眉頭微皺，“長寧侯的長樂樓？”

馮燁頷首，“是曹家的產業，就在西市之中。”

霍危樓倒不知曹家還有這等產業，立刻便去看今日送...看今日送來的奏報，這般一看，果然，這長樂樓亦在賣黃金膏的名冊之上，他眸微狹，又去問：“除了你，還有哪些人用過此？”

馮燁報出一連串的人命，都是些京城之中的勳爵府邸，霍危樓看了一眼邊繡使，那繡使記在心底，立刻出了門。

忠義伯欽仍是那一道袍加，歎著氣道：“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城外修道，不知犬子做下了這等禍事，竟然害了世子，侯爺要如何責罰他都好。”

霍危樓看著馮燁，“你可有病癮？”

馮燁想了下，點了點頭，又搖頭，“那香味甜膩，雖可使人愉悅振，不過我不是很喜歡，因此這一月來，也不過用過五六次，這兩日未曾用那東西，偶爾會有些睏倦疲憊，有些念想，不過剛好這兩日我隨父親出城，那黃金膏也不在邊，便生生忍住了。”

同樣都是得了此，霍輕泓已經沉溺其中，可這馮燁卻並未中毒太深，霍危樓惱這些世家子的紈絝隻知樂，又氣霍輕泓自己不爭氣，麵上神更為寒峻，“你非故意為之，倒也不必責罰，隻是聽輕鴻所言，你們這一群人中，你是頭一個發現此的？”

馮燁一時愧疚更甚，如今隻知霍輕泓中毒了，其他人他還不得而知，若當真許多人都因他而中毒，那他便是個罪人，他點了點頭，霍危樓便道：“既是如此，你帶著衙門之人，眼下便上門去，將你知道已經開始用此的人家，依次走一趟，問話衙門的人會問，你帶路便可。”

馮燁麵苦，霍危樓說是不責罰，可此行卻本是殺人誅心，然而看霍危樓那般迫人神，他一咬牙還是恭敬的應了。

霍危樓頷首：“對此，還有些話亦要問你，你先寫下證詞，而後再出發。”

他揚了揚手，立刻便有人進來查問馮燁，先問用了黃金膏多時日，又有哪般異狀，問的十分詳細，乃是為記錄病患癥狀，好得出解毒之法。

等馮燁父子離開，又有新的奏報送來，霍危樓見城中境況已得了個大概，且比他想的更為嚴重，便立刻寫了奏報送宮中，見時辰實在太晚，方纔起回府。

剛到侯府，霍危樓便發現門前停著霍國公府的車馬，他知道是霍城夫婦來了，劍眉微蹙走了進去，還未走到中庭，已有侍從前來奏報：“侯爺，世子爺毒發了，此刻正在客院鬨著，福公公和國公爺都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