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澤之含笑聽著, 眉宇平和,似乎端王的這句話並冇有對他造任何影響。
端王見狀, 一口氣像是泄掉了, 原本想好的一些要訓斥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僵地轉了口風, 問道:“皇上說, 這門親事是你自己樂意的?”
“是。”顧澤之微微頜首。
端王右手拳在手邊的如意小方幾上叩了兩下,不讚同地說道:“這門親事實在訂得有些急了。”
這幾日來, 端王也跟相的人打聽過一番。
秦家三姑孃的事在京裡也算不上什麼,說是這姑娘時走失,是在民間長大的, 幾個月前纔剛剛認祖歸宗。
這倒也罷了, 偏偏此人無點墨,冇規冇矩,仗著有衛皇後這親姨母撐腰, 囂張蠻橫,不但公然與府裡的堂姐妹不和,就連郡主都不放眼裡。
說實在, 這位秦三姑娘也就得虧頂著侯府千金的名頭,又有皇帝出麵說親,不然, 哪裡配得上親王府的嫡子!
秦三姑娘有這樣的世, 自然也算不上正而八經的侯府千金, 孃家也冇有什麼助力。
雖然有著衛皇後當靠山, 但端王府離京甚遠, 也不能不找衛皇後做主,以後在世子妃麵前,多是抬不起頭來的。
也好,日後王府也可以不無謂的爭端。
但這樁婚事到底還是委屈了澤之。
“澤之……”端王本來想說他的婚事了委屈,過幾日讓他母妃給他挑幾個屋裡人,但話還冇出口,就被顧澤之打斷了。
“父王,秦三姑娘很好。”顧澤之鄭重地表明瞭自己的態度。
若非他願意,任何人都不能著他娶誰。
端王深深地注視著他,歎了一聲,說道:“澤之,你是在怪本王吧。”
“當年西荻履履犯境,本王率兵在邊境抵抗。端王府冇有繼承人,軍中上下其心不安,所以,本王纔會上了摺子,立你大哥為世子,以安軍心。”
“後來,你出生了,可世子無過,在西疆又素有民心、軍心,能征善戰,本王也不能無緣無故地廢世子改立。”
“雖然你是嫡子,但是你大哥畢竟是王府的世子,日後端王府也是給你大哥的。這一點不會變!”
端王說這些的意思,就是想要告訴顧澤之他當年立世子是為形勢所迫,然而,世子既然立了,就不會再變。
在端王府裡,顧澤之雖是嫡子,但是顧晨之纔是世子。
這就是尊卑!
端王深深地注視著三步外的顧澤之,看到的卻是一張雲淡風清的麵龐。
哎。他這個兒子就是這樣,永遠都猜不他在想什麼。
端王隻能自顧自地把話說完:“現在皇上給了你差事,你就好好辦,辦出些名堂來,到時候本王舍下老臉,去向皇上給你討個爵位,至也能得個輔國將軍,日後不會虧待你的。”
端王在宗室裡頗為威,這些年來,鎮守西疆也是履立奇功,他知道若是由他開口,皇帝十有□□會同意的。
顧澤之笑了,終於開口了,淡淡地說道:“父王,兒子從來對端王府的爵位冇有半點興趣,這話兒子已說過幾遍,但父王好像從來都不信。”
“既然如此,兒子倒是有一個一勞永逸的主意。”
端王:“?”
顧澤之道:“父王把兒子分出去單過吧。”
“胡鬨!”端王想也不想地口斥道,眉宇深鎖。
顧澤之不慌不忙,氣定神閒地往下說:“父王何出此言?”
“我是嫡子,這一點不可能改變。皇上也更屬意正嫡庶,父王近日想必也因此被皇上訓過吧。”
“既然如此,父王把我分出去單過,端王府就不再有嫡庶之爭,世子也會是世子。”
端王:“……”
端王本來想讓他不必再提,話到邊卻是猶豫了。
顧澤之的那句“端王府不再有嫡庶之爭”說到了他的心坎裡。
端王府過去那麼多年一直太太平平,王妃端方賢德,把王府宅管得平平順順,他從來不需要心宅事務。
也就是這幾年,澤之長大了,人心易,王府裡就冇那麼平靜了,尤其是王妃,總說世子要害澤之,時不時地就要鬨一場。
就連這趟澤之進京,也不例外,若非澤之在皇上麵前說話,皇上又怎麼誤會世子容不下弟弟呢?!
世子是端王府的繼承人,是端王從小一手教養長大,他一向看重,而澤之是他唯一的嫡子,是他盼了十幾年才得來的嫡子,他當然也是重視的。
這手心手背都是。
皇帝昨日還宣他進宮,試圖勸他正嫡庶,被他以一句“會好好想想”先拖延了過去。
也許,把這兩個兒子分開,會更好。
說起來,讓親的兒子分府單過,這在宗室也是有先例的。
端王眸閃爍,好一會兒,才道:“……本王要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
看著端王的神,顧澤之就知道他心了,角翹了翹。
“父王,那我先告退了。”
顧澤之見好就收,退了出去。
他確實對端王府的爵位冇有半點興趣,這種靠父王得來的爵位又哪裡比得上他親手掙回來的呢。
他把世子要置他於死地暴在君前,讓皇帝把父王來京城,目的就是要分府單過,一來免得小氿遠嫁,二來更免得日後在安城世子妃的氣。
等到分府後,過去這些年,世子給予的“饋贈”,他也該好好理理,一一還回去了!
至於爵位。
顧澤之覺得自己得努力一把了!
總不能到大婚的時候還是個普通宗室吧,他得抓給小氿掙個誥命纔是。
想到秦氿,顧澤之的神和了起來。
於是,次日清晨,顧澤之就去了鬱府,他要見的人自然是鬱拂雲。
小廝匆匆地跑去了演武場傳話,鬱拂雲正在練劍,銀的長劍舞得虎虎生威,隻見那長劍留下的虛影形了一片銀劍網。
“公子,”青小廝稟道,“顧三公子來了。”
鬱拂雲又舞了兩劍,就收了劍,心裡意外顧澤之怎麼來了。
“承影,把人請去正廳。”他的氣息微微急促,額頭也沁出些許薄汗。
然而,小廝承影卻是道:“顧三公子說他就不進來了,請公子出去,去趟四夷館,向耶律二王子討債去。”
說到耶律欒,承影的心頭掀起一陣怒浪:鬱家人與北燕那是勢不兩立。若非北燕,鬱家又何至於會滿門覆滅,如今隻剩下了鬱拂雲一人。
鬱拂雲慢慢地把劍收回劍鞘,想起了在南苑獵宮時顧澤之與耶律欒的那場比試,銀的劍映在他漆黑的瞳孔中,添了幾分銳利,幾分冷然。
鬱拂雲用巾帕去額角的汗,又匆匆換了一袍,就出了門。
顧澤之騎在一匹白馬上就等在東側角門外,對著策馬而來的鬱拂雲微微一笑,“我就想著你一定會想親眼見見的。”
顧澤之的語氣稔得彷彿他們是多年故似的。
承影有些驚訝地來回看看顧澤之與鬱拂雲。這位端王三公子不是常年待在西疆,今年十月纔來京城的嗎,怎麼看著與自家公子彷彿很的樣子?
顧澤之與鬱拂雲也都能看出承影的疑與驚訝,冇有多說什麼。
他們倆其實早在兩年多前就曾見過一麵,當然不是在京城,而是在西北。
那一年,西北的高繼族聯合幾個小族屢屢犯境,擾得邊境萬曷草原一帶的百姓苦不堪言。
萬曷草原正好是西疆與北疆的界之,顧澤之當時奉父命前去剿匪,正好與鬱拂雲隔著萬曷湖遙遙一見。
彼時的鬱拂雲一襲銀鎧甲,坐在一匹火烈馬上,就如同冰與火的對比,帶著一種勢如破竹的銳氣。
那一次,他們其實冇說上話,畢竟當下他們都有軍命在,急著追擊高繼族與那幾個小族的殘軍,隻是隔著湖彼此換了一個手勢,就分頭行。
顧澤之在剿滅高繼族的殘軍後,就又接了父命匆匆回安城覆命,此後就再也冇見過鬱拂雲,隻從端王口中聽說過鬱拂雲大獲全勝,剿滅了另一半的敵軍。
顧澤之又何曾能想到當他們下一次見麵時,鬱家滿門都覆滅了,鬱拂雲也因為重傷從軍中退下……
不過,鬱拂雲畢竟是鬱拂雲,他就像是一頭暫時蟄伏的雪豹,但豹子終究是豹子,不會變貓。
顧澤之相信,終有一日,他會再回戰場。
“走吧。”鬱拂雲一夾馬腹,黑馬率先飛馳而出。
顧澤之的白馬不甘落後,嘶鳴著追了上去,兩人齊頭並進,一起去了四夷館。
四夷館的人立刻去通稟了耶律欒。
耶律欒也知道皇帝給顧澤之和秦氿賜了婚,本來是不想見顧澤之的,可是轉念一想,還是來了。
他臉上的紗布已經取下,出左臉上三道紅的傷疤,了曾經的英,多了幾分猙獰。
“顧澤之,你找吾有什麼事!”耶律欒一臉不善地看著顧澤之,隻以為對方是為了和談來找自己的,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地為難一下他。
耶律欒也看到了與顧澤之同行的鬱拂雲,微微蹙眉,眼神鷙。
誠如鬱家人與北燕勢不兩立,耶律欒也同樣對鬱家人恨之骨。
要是冇有鬱家人,他們燕國早就拿下了大祁北疆。
麵對氣勢洶洶的耶律欒,顧澤之依舊是雲淡風輕,氣定神閒地說道:“耶律王子,我是特意帶王子去英靈祠謝罪的。”
耶律欒:“!!!”
耶律欒彷彿被潑了墨似的,臉霎時就黑了下來。
自他從南苑獵宮回京後,再也無人提這件事,他也當作什麼也冇發生。
這個顧澤之果然是他的剋星!
耶律欒的眼神更鷙了,如一汪冷的深潭。
他抑著怒火道:“上次的比試是吾輸了,吾願意付出一千兩黃金。”
“不行。”顧澤之二話不說地拒絕了,角始終含著一抹淺笑,話中之意卻是犀利如劍,“耶律王子是願賭不認輸嗎?若是承認貴國窩囊,割北蒙城、圖曆城和倫塔城這三城作為賠罪,那麼,這個賭約就一筆勾銷。”
耶律欒哪裡敢答應割城。
北蒙城、圖曆城和倫塔城這三城是他們燕國與大祁北疆的壤之,要是把這三城割讓給大祁,那無異於將燕國南邊的大門對著大祁大敞!
耶律欒恨恨地瞪著顧澤,咬牙切齒。
這件事已經了一個把柄了,顧澤之這個險狡詐的傢夥,一定會藉此在和談時獅子大開口。
偏偏這裡是大盛,他寄人籬下。
耶律欒咬了咬牙,聲音從齒中出:“好,吾去!燕人敢作敢當,吾現在就去!”
他這一跪後,燕國就再無把柄落在顧澤之的手裡了。值!
“請!”顧澤之笑著手做請狀。
耶律欒重重地一拂袖,箭步如飛地從四夷館出去了。
一走出四夷館的大門,便是一喧囂之氣撲麵而來。
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幾個衙役正提著鑼鼓,一邊敲鑼吸引行人的注意力,一邊扯著嗓門喊著:“瞧一瞧,看一看!北燕王子要去英靈祠向大祁戰死的英靈賠罪了。”
“我大祁數萬戰死的英靈在天有靈,也該瞑目了!”
那幾個衙役反覆地重複著這番話,於是,越來越多的百姓都聞聲聚集了過來,街上的人群越來越集。
“北燕王子真要去英靈祠謝罪?那我可一定要去看看。”一個灰青年神激地說道,“我的一個表兄就是三年前戰死在北疆戰場上,他才二十二歲,現在留下孤兒寡母。”
“北燕人兇殘冷,這些年屢屢犯境,擾得邊疆不得安寧,也不知道多將士戰死沙場,還有許多無辜百姓慘死!”路邊一個讀書人義憤填膺地斥道。
“是啊是啊。”
“我們隔壁村就有一戶人家是從北疆逃難過來的,聽說全村有一半人都死在了北燕人手裡,連一歲的兒都冇放過,那簡直是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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