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親人和仇人

陳池公正的贊同言語讓沈玲瓏消了一點兒氣。

也是能夠心平氣和洗澡了。

也是今天一天足夠累了。沈玲瓏洗過澡以後，回來沒說兩句話便是睡著了。

一覺天明，因著心裡有事，在陳池起床早練的時候，沈玲瓏便是睜開了眼。

陳池看醒來，以為自己吵醒了他，邊道：「睡吧，還早。」

沈玲瓏搖了搖頭，也坐了起來說：「我去看看爹。」

陳池沒勸，昨個沒有問個明白，對於沈玲瓏來說，已然算是夠能忍的了。

他在櫃裡翻了一回，給沈玲瓏拿了裳，且道：「那就起來吧。」

拿了服以後，陳池便是出去了，沒過多久就聽見他鞭策孩子們出去鍛煉的聲音。

沈玲瓏換了裳出去洗臉，打算洗漱完了再去房裡看沈老爹。

卻是沒想到，沈老爹竟然已經在後院的搖椅上坐著了，被糯米摻草藥固定的那條等高擱在一把椅子上。

沈玲瓏搬了把椅子走過去，開門見山的問：「爹，談談吧？你是不是去二姐家裡去了？」

沈老爹眼神有些躲閃，不問自招了。

沈玲瓏重重的嘆了口氣，又問：「也是在哪裡斷的？我不是跟你說過了的嗎？這事兒你出頭沒用，是二姐自己立不起來！」

「不是不是。」沈老爹搖頭擺手，「這、這是我自個摔的，跟紅豆有啥關係啊？」

沈玲瓏默不作聲的看著沈老爹。

緘默良久，沈老爹隻好道：「這、這就、就是我自個摔的。」

沈玲瓏輕笑：「怎麼摔的？揍徐文的時候，摔得一把？」

沈老爹不作聲。

翹這樣子，沈玲瓏氣得站了起來，咬牙切齒道：「我不明白！」

「爹，這種不討好的事兒，你為什麼要去做？」

曾經的外公外婆，苦口婆心，說了那麼多有用嗎？！的舅舅們，替娘出頭，有用嗎？！

沒用！在娘眼裡，是別人不臨其境，不會明白其中苦楚！

沈玲瓏清清楚楚的記得，娘是如何給自己營造苦人設，悲哀人生，自怨自艾的！

沈玲瓏也不管沈老爹什麼神，像是發泄一樣問：「你給出頭了，有用嗎？！出軌這種事兒，隻有零次和無數次！別跟我說什麼浪子回頭金不換！我隻知道，狗改不了吃屎！」

「到時候還得怪你，為什麼要給出頭，為什麼要推火海！」

「好，我們退一萬步說，你把徐文給打了！讓他浪子回頭了，二姐管你了嗎？！是送你回家了嗎？！沒有！現在在家裡給徐文好言好語！」

沈老爹不否認沈玲瓏說的所有話，沉默著任由沈玲瓏說。

可這無疑是在火上澆油。

沈玲瓏憋不住，眼淚嘩啦啦的往外流，又是個善忍的，流眼淚的時候應是沒有哽咽一下，隻是瞪大了眼睛質問：「你給出頭！然後讓我給收拾爛攤子嗎？！你知不知道你斷了啊！斷了！」

在哭，哭沈老爹斷了，也在哭曾經掏心掏肺的自己。

沈老爹一瞧，整個人都懵了。

他慌忙坐直了，瘸著要站起來。

沈玲瓏一見，當即摁住了他，紅著眼睛，大聲質問：「你幹什麼！嫌好的快嗎？！」

沈老爹也是苦了臉，他一大把年紀了，也是忍不住紅了眼，他想安沈玲瓏，可千言萬語到邊也就剩一句：「玲瓏啊，是二姐啊，是我閨啊！」

「都說有兄弟的閨，婆家都不敢欺負人。沈苗進了耗子，咱們老沈家，旁人都不怕了，我不給你二姐出頭，誰還能給出頭啊？」

沈玲瓏鐵石心腸。

冷笑道：「自個有點兒腦子，就合該離了婚，自個過日子！你給他出頭，你給出頭有什麼用？！領嗎？！你給出頭，現在你這樣子，跟在背後捅你刀子有什麼區別？！」

「現在斷，下回你指不定斷手斷胳膊！」

沈老爹嘆了口氣，他渾濁的眼白紅特別明顯。不過此刻他枯槁的臉特別正經，特別鄭重。

「玲瓏啊，我摔斷了，確確實實是麻煩到你了。」

沈玲瓏冷道：「你是你自己斷，疼的是你自己！」

沈老爹擺了擺手，他說：「就算是我這條命沒了，我也不能不管啊！也不能任由給人欺負啊！」

沈玲瓏愣了一下。

獃獃的看著沈老爹，口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後憋出一句：「命、命都可以不要？」

沈老爹說：「對，我是做爹的啊！」

沈玲瓏沒作聲，冷不丁想起了曾經。

那個渣爹過年回來，整一個地流氓，罵不走勸不回，就是要腳踏兩隻船，玩的是瀟灑，以為自己是人生贏家，是了不起的範兒，得勁兒的欺負娘。

而娘呢，哭啊，哭啊，就是不願意離婚，說什麼為了和弟弟有個完整的家。

當時怎麼乾來著？

在寒冬冷夜中吹了冷風吹到半夜，一氣之下，把家裡所有的油全拿出來了，灑在那渣男強佔的屋外。

試圖一把火跟他同歸於盡，換親娘，和親弟弟一個沒有七八糟事兒的未來。

結果呢？娘衝出來了，了一耳，罵瘋了，哭著喊著說把養這麼大，就這麼對嗎？

這一掌把打醒了。

拿命換，最後也就是一掌，到最後還與渣爹道歉，跟他說不要怪，就是沒憋住，是寵壞了的……

沈玲瓏看著沈老爹，嚨裡的哽咽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以親的經驗，沈玲瓏其實可以告訴沈老爹，這樣不對，這樣會被傷的無完。

可是嚨跟卡了刺兒一樣，痠疼痠疼的。

眼淚不要錢的流著。

沈老爹看著沈玲瓏捂臉大哭，嚇了一跳，連忙問：「玲瓏？你、你這是咋了……我這、這……我不是，欸！這丫頭怎麼哭起來了啊！好好好，我這糟老頭子不對，都怪我沒自個小心點兒，沒能好好站穩，我下回注意不？」

「欸，你說你啊，我這都一大把年紀了，這命啊也不值錢了，能活一天是一天。你二姐了這事兒，我得護著，你們姐妹幾個，誰遇上了這事兒，我都得護著啊！」

沈玲瓏了一下鼻子，抿著，一頓一頓的問：「對你壞了的兒，你也護著嗎？」

沈老爹說：「你姓沈啊，你幾個姐姐也是姓沈啊，一個沈寫不出兩個字啊！」

沈玲瓏的手有些發抖，是呢，一個沈寫不出兩個字。

晃悠悠的站了起來，慢慢的去水缸邊洗漱。

沈老爹有點擔心，想要站起來，去看看。

但沈玲瓏跟背後長了眼似的，梗著脖子說：「你別！」

沈老爹僵在原地，乾道：「咋、咋的？」

沈玲瓏用冰涼的水洗了把臉，說：「沒什麼，傷筋骨，最起碼得養個百來天，胡，怕是養不好的。」

沈老爹不太清楚沈玲瓏究竟是怎麼了，他知道沈玲瓏是在擔憂他，可沈老爹總覺得沈玲瓏現在不太對。

沈老爹猶疑了一下，還是坐回了原來位置，他小心翼翼的問：「玲瓏啊？你、你沒事兒吧？爹給你說啊，爹以後注意點兒，你看不？」

沈玲瓏『嗯』了一聲道：「是該注意點兒，再摔的話，另一條都得斷了。」

說完倒了水，回前院了。

卻沒想，剛到前院，竟是看到拎著個籃子在門口走來走去的沈紅豆。

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如何，沈紅豆看見沈玲瓏特別慌，弱聲弱氣的喊了聲：「玲瓏啊？你、你起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