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時張居正考察後認爲大峪山的風水不好,將來怕陵寢不安,請皇上考慮更換到行龍山。但萬曆皇帝親自兩次謁陵考察後,卻認爲大峪山大吉。還用秦始皇和驪山爲例,表示不必過於講究選址,說江山永固在民不在皇陵。
張居正聽完十分高興,覺得弟子長大了,這纔不堅持己見。
其實萬曆主要是想跟張居正別苗頭,那是他頭一回說服了張先生,爲此還高興了好久。
現在果然從大峪山挖出石頭來,萬曆鬱悶還來不及呢。這三個貨又嚷嚷著挖出石頭是大兇兆,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準備讓皇上自罰三杯嗎?
三人這才明白,爲什麼趙守正要遮掩大峪山挖出石頭的事了,那是替皇帝補鍋啊……
“這他麼誰給你的消息,這不是往死裡坑咱們嗎?”張誠一走,丁此呂氣急敗壞的跺腳道:“你也是,人家挖個坑就往裡跳!”
“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羊可立冒出一句最近京城大劇院熱映,徐氏兄弟出品的《十二金牌》的臺詞。
“我……”李植有口莫辯,無地自容,竟奪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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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都察院後,他卻沒回家,而是徑直去了三晉會館。
李植雖然出生在江都,但祖籍大同,也是回山西參加科舉的。比起變態的南直隸,山西科舉要友好太多……
所以他雖然總以揚州人自居,其實卻是晉黨的。
那邊劉東星和褚鈇都上了辭呈,便整天泡在會館。吃喝玩樂不花錢,還不是滋滋?
此時兩人正在滿臉通紅,汗水淋漓,還作響的……吃麪。
雖然老西兒天天吃麪,但今天這面卻不一樣,只見那湯頭上漂著一層的紅油。
再看桌上的醋瓶瓶、蒜瓣瓣之外,最顯眼的位置還擱著個玻璃罐罐。裡頭裝著半罐子通紅的醬料,上頭著醒目的商標——王大廚牌南洋風味辣椒醬!
還印了個長相很面的大廚,笑容滿面的豎著大拇指。
不錯,正是辣椒醬。說起來,此神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從洲經歐洲傳中國了。但歐洲人,比方那阿方索校的副,只是拿此當做觀賞盆栽,妝點船上單調的空間。
所以此等神也遲遲沒有進大明百姓的食譜,主要是因其辛辣而擔心有毒。但趙昊來了就不一樣了,他反手一個一鍵三連——下令南洋植研究所對辣椒進行試種、示範、推廣。
農業系統的這波作已經十分練了,何況辣椒天皇巨星的實力擺在那裡,幾年功夫便爲了南洋百姓餐桌上的新寵。在那種常年溼悶熱的環境下,辣椒簡直就是食慾的拯救者,的除溼啊!
不過因爲江浙閩粵的飲食都偏清淡,所以目前在大陸還未有大規模引種,辣椒醬更是北方人沒見過的稀罕。
前幾日趙家衚衕忽然來人送了幾瓶,說是集團的新產品,吃麪最配,請老西兒們提提意見。
劉東星和褚鈇何等人,豈能不明白小閣老是在含蓄的提醒他們要遵守約定。
待到王錫爵開炮後,他們才恍然意識到,辣椒醬瓶子上那個王大廚,不正是王錫爵嗎?!就徹底明白了,這是小閣老火辣辣的警告啊。
不過話說回來,這玩意兒味道霸道慘了!
吃麪的時候來一勺,槍斃老西兒的爸爸都不心疼……
~~
兩人正吃著辣椒麪,看到李植進來,褚鈇招呼他道:“呢來了,切了麼?麼切自己取傢伙。”
“額不切!”李植黑著臉,不顧上下的劈頭質問工部左侍郎褚鈇道:“呢跟額說了哈?!壽宮挖出石頭,呢不是坑俄嗎?!”
“球!”褚鈇不悅的皺眉道:“額坑呢個二不楞幹橫了?”
“幹橫了?!”李植怒道:“別跟我說你不知道,那是皇上選的址!”
“我當然知道了……”褚鈇一臉震驚道:“難道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爲這是衆所周知的呢?!”
“確實如此。”劉東星點點頭道:“萬曆十二年,十三年,皇上兩次謁陵,聲勢浩大,難道你不知道嗎?”
“我以爲都是張居正說了算呢……”李植一時語塞,不肯承認自己那時在雲南當知縣,十分孤陋寡聞。又憤然道:“那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事兒?!”
“後生,不要好心當驢肝肺!”褚鈇沉聲道:“老夫是看你境艱難,才告訴你這個的。讓你上本替皇上解圍!你只要說挖出石頭是大吉,肯定龍大悅,說不定皇上就幫你們過去這一關了。”
說著他瞥一眼褚鈇道:“你不會沒說大吉吧?”
“我想把張居正和趙守正扯進去,所以說是大兇兆……”李植頹然道。
“唉,你呀,我說你什麼好?”褚鈇一臉無語的搖頭道:“你說我都上本請留趙相公了,會讓你再坑他嗎?”
“唉。”劉東星搖頭嘆氣道:“怎麼會出現這種誤會呢……”
“真是誤會嗎?不是坑我嗎……”李植喃喃道。
“嗯。”褚鈇一臉真誠的點點頭。
“就當是吧……”李植失魂落魄的轉要出去。
“來都來了,吃碗麪再走吧。”褚鈇在他背後道。
“老子最討厭吃麪了!你們這些天天吃麪的子!”李植大吼一聲,揚長而去。
“這個二不楞居然不願意吃麪?他一準兒不是山西人,至不是真正的山西人。”褚鈇搖頭嘆氣道。
“子是啥意思?”劉東星搖搖頭,表示聽不懂。好一會兒才輕嘆一聲道:“唉,泰亨也真是的。老王都打發他回家了,還教李汝培跟東廠勾勾搭搭……這下好了,還得你來清理門戶。”
泰亨就是張養蒙,汝培就是李植。
“沒辦法,小閣老一生氣,咱們的鐵路就停工了。”褚鈇無奈道:“正太線修好之前還是老實點吧。”
“正太線修好了,才被他徹底住卵蛋了。”劉東星畢竟是宰輔,已經明白趙昊是在一步步給他們套上狗鏈。
偏生這狗鏈,還是他們主頭求套的……
“住就住吧。”褚鈇卻很看得開,又往面里加了勺通紅辣椒醬道:“就衝能頓頓吃上辣椒麪,額也認了。”
“唉。”劉東星嘆口氣,也趕加一勺辣椒醬道:“也是,別說掰掰腕子了,就是騎牆的空間都沒了,還是早點加了事吧。”
“咦,你可是保皇派啊。”褚鈇不笑道。
“早點加才能更好的保皇。”劉東星輕籲著生疼的脣道:“若能聖天子垂拱而治,不失爲兩全之策……”
“呵呵,有點意思。”褚鈇點點頭,繼續呼嚕嚕吃麪。他覺得劉東星在鹹吃蘿蔔淡心,對老西兒來說,趕修好鐵路纔是道理。
~~
李植回去後一宿沒睡,丁此呂和羊可立也一樣。
雖然皇上給他們做了安排,往後夾著尾沒臉沒皮總能混下去。至不濟以四五品的銜致仕,回家魚鄉里、欺男霸就是。
但他們像是嘗過的狼,輸紅了眼的賭徒,不願意就此離開獵場和賭局。
第二天,三人組決定放手一搏,打出自己的殺手鐗。但他們已經不是言了,不能再風聞奏事了,而且那種關天的緋聞,最好還是讓東廠上奏更安全。
李植派出家僕去跟張鯨的徒子徒孫聯繫,便與兩人在家中吃酒等消息。
院子裡的柳條早已青,柳葉卻蔫蔫的無打采,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土。京師自冬以來就缺雨雪,開春後旱持續加劇,眼下已經是四月末了,還沒正經下過雨呢。
畿輔一帶大地裂,河流見底,水井也幹了十之七八。一場大旱似乎在所難免了。
但三位言並不關心旱,他們只關心更重要的國家大事,比如堅定不移的將倒張運推行下去。
日頭偏西,去跟張鯨聯繫的李植家僕垂頭喪氣回來了。
“怎麼樣,張公公怎麼說?”李植說完纔看到那僕人半邊臉腫的高高,答案再明白不過了。
“誰打得?”不過他還是問道。
“張公公親手打的,他說……麻痹太后還活著呢,要作死別扯上他。還說以後再跟你們三……”僕人哭喪著臉,險些把‘三個傻’說出來,趕忙改口道:“再跟三位老爺合作,他就是個棒槌。”
“唉……”三人無奈擺擺手,讓僕人退下。
關門之後,李植嘆氣道:“沒想到張鯨這般沒膽……”
“沒蛋的就是不男人啊。”丁此呂仰頭灌一杯苦酒道:“算了,認命了。我準備再上本求去,以太僕卿致仕,回家也不算丟人吧?”
“唉,同去同去……”羊可立說著頓一下,不滿道:“不對啊,憑什麼你當太僕卿,我當祿卿?不行不行!”
因爲太僕卿是正四品,祿卿是正五品,一個紅袍,一個藍袍,區別大了去了!
“怎麼不行,我出了多力,捱了多罵?品級高一點很合理吧?”丁此呂兩眼一瞪。
“放屁!”這一聲,卻是李植怒道:“老子纔是帶頭大哥!你們敢讓我當鴻臚卿?!”
因爲鴻臚卿品級最低,是從五品……
“你行了吧!不是你瞎帶路,我們能都掉裡去?!”小羊羊和小丁丁反脣相譏。
三人便互不相讓的對罵起來,很快發展到了鬥毆。噼噼啪啪好不熱鬧!
其實萬曆皇帝真不是故意二桃殺三士的,他還以爲這仨職是平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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