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一抱著一碗爪坐在堂屋廊簷下，跟毒老怪四目相對，眼裡猶驚疑不定。

“看我做什麼？怕老子毒死你啊？”毒老怪道了句，從碗裡撈出一隻爪就啃。

這是他付錢買的，小混蛋老坑他。

“我自是不怕的！”燕一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開始跟毒老怪搶著吃。

心頭驚疑可不是以為小煞星想下毒毒死他，隻是突然對他好起來，著實奇怪啊。

常言道無事獻殷勤，非即盜。

他還是多留個心眼為好。

院子另一邊，顧西棠坐在一截杏樹枝椏上，悠閒的晃著雙，“……當時老頭在茶樓裡聲並茂、唱作俱佳，把整個茶樓的茶客全吸引過來了，說書先生愣在臺上不知道故事要不要繼續往下講，那個場麵好好笑哈哈哈，可惜你冇看到。”

樹下，宴九抬著頭，認真傾聽閒話，聞言道，“是可惜，你該邀我同去。”

“那不行，這次我去是有事要辦，得低調。要是上你一塊就冇法低調了，你長得太過招搖。”

宴九失笑，他若是長得招搖，也不相伯仲。

“你家中在橋鎮聲及口碑都極好，公道自在人心，不是他人幾句汙衊就能抹黑的。顧家被打得越厲害越慘，百姓心裡就會越同，對馬家也越憎惡。他日事反轉馬家到報應，百姓也隻會更覺大快人心，不會因為此事對顧家生出忌諱。所以你今日纔沒有急著出手，是嗎？”

顧西棠小腳丫晃得更歡快了，歪著腦袋笑嘻嘻的，“九爺，跟你說話就是舒服。就像做饅頭，得先和麪醒麵，再放蒸籠裡蒸夠火候纔好吃，做事也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呀。”

“確是如此。”

“你怎麼不提一句幫忙呢？好歹也算識的鄰居了。”顧西棠微微傾，這個坐姿很危險，像是隨時能掉下來。

宴九將椅驅近了些，“我覺得，你不會想我多管閒事。”

“那不一定。”

“如此，”宴九抬頭，漆黑眸子蘊著淺淺笑意，“顧姑娘，需要我幫忙嗎？”

顧西棠撇撇，隻是開個玩笑，他居然反將一軍。

想讓欠人？

看著下方抬頭淺笑的男子，顧西棠眼珠子轉了轉，突地放手往下墜。

宴九一驚，忙手去接。

不料看似完全卸了力的，卻在半空陡然出手。

視野變換，青拂過俊，淡淡馨香鑽鼻端。

那頭燕一被嚇得摔了碗，“主子！”

毒老怪也嚇得咬碎了骨頭，“肖文蛋……”

二人驚聲還冇落，宴九跟顧西棠已經換了位置。

男子被放到了杏樹杈枝，則坐上了那張椅。

“九爺，讓我玩玩你的椅，便是幫我的忙了！”笑聲恣意張揚，素手往機關上一按，椅便自發行駛起來，繞著院子轉圈。

燕一看看坐在樹上的主子，又看看把椅當玩的顧西棠，氣得鼻子都歪了，“顧西棠，你簡直放肆！你——”

樹上，宴九抬手攔下燕一後麵的話，將背靠上樹乾，無奈看著滿院子瘋玩的。

又被捉弄一回。

前麵有風輕輕吹過來，拂在臉上清清爽爽，樹葉被風吹的沙沙聲響近在耳畔，這種覺讓宴九頓了頓。

抬起視線往周圍看去，他在的這個高度，恰能越過圍牆，一覽牆外青磚小巷風。

午時飯後提著小凳坐在家門口，隔著巷子聊天的居民；蹲在院牆影下，玩著撿石子遊戲的頑；還有高聲討論哪家鋪子好看哪個小攤菜便宜的婦人……

很新奇的視角。

再看向玩得忘形的，宴九眼底閃過無奈笑意，指尖在臉側抹了下，那裡，還有青拂過後，留下的微微涼意。

直到跟毒老怪離開，院子裡方恢複清靜。

燕一看著椅上麵平靜淡然的男子，抱怨，“主子，您也太慣著顧西棠了，這椅是能隨便玩的東西嗎？還有，居然將你放到樹上——！”

主子的雙不能著力，顧西棠招呼都不打一聲，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他十個腦袋都擔待不起。

宴九揶揄，“就當是你吃人家送的爪，我替你付報酬了。”

“……”要這麼算，顧西棠送的大概是天底下最貴的爪，主子爺的椅可是天下第一巧匠親手打造的，用銀子本買不到。

“什麼不玩玩椅，還跟主子你說家的八卦。那小煞星什麼時候這般簡單天真了？”

宴九沉默片刻，笑道，“燕一，顧姑娘也不過十六歲。”

便是再年老，年紀終究擺在那裡。

宴九垂眸看向自己雙，十六歲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毫無天真。

隻是或許，遇上過他人不知的人事，不敢天真。

……

顧家大廳，氣氛沉凝。

顧家三個婦人都在，顧老夫人坐在首座圈椅，臉冷沉。

小薑氏滿臉慌，眼圈發紅，便是李氏此時也抓帕子，抿著不敢說話。

不久前有人來告知，他們家鋪子出了事，衙門來人查了他們家藥材倉庫，之後把顧敬山帶走了，鋪門也關了。

“說我們家藥鋪賣假藥，分明是誣陷！娘，敬山被抓到衙門去，會不會就不讓回來了？”小薑氏既急又慌。

他們顧家在鎮上做生意，安分守己了幾十年，從未跟家打過道。

如今冷不丁遇上這樣的事，家裡男人還被抓走了，小薑氏一時間六神無主，下意識尋老夫人做依靠。

李氏也慌，“咱們家不犯事不犯法，就算是家也不能隨便抓人！再說我們顧家的口碑，橋鎮上誰人不知？大哥、大哥一定很快就能放出來的！”

“一個個的都慌什麼！天塌了？”顧老夫人朝兩個媳婦斥了聲，角抿，“老大媳婦，待會跟我一塊去趟衙門，先把事瞭解清楚再說。我們顧家行得正坐得端，到了衙門有冤申冤，有理說理。”

顧西棠便是在老太太跟小薑氏出門前一刻回到家，顧家老二隨之後，也進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