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幕之后，談聽瑟被連綿不絕的掌聲擁著退回后臺。想到剛才燈亮起的一瞬間看見的那道影，腳下輕飄飄地像踩著棉花，恍然覺得不真實。

陸聞別就坐在臺下，四目相接的那一刻，他笑著像其他人一樣鼓掌，英俊的眉眼有些模糊，廓格外深邃。

其他人都淪為了他的背景。

很久都沒有過這樣的驗了——臺下坐著對自己而言意義非凡的人，而自己在臺上竭力想讓對方驕傲，結束后還要迫不及待地奔向后臺，想要親口聽見一句贊揚。

顧不上換服，談聽瑟一路小跑著穿過人群想溜到貴賓通道的口去，結果路過的人都笑著熱夸贊，甚至還紛紛把作為道的薔薇塞進懷里。

“你今晚跳得太好了！”

“這段獨舞真的好。”

“謝謝。”背對著門后退，接過對方遞來的花，本抑制不住臉上的笑容。

忽然，后臺休息室里的人紛紛看向門口，一群孩子你我我你，八卦又興地低聲議論。

“那是誰啊……”

“又高又帥，該不會是你們誰的男朋友？”

談聽瑟心臟劇烈跳起來，仿佛有了某種預似地，張地轉去。

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門口，氣度沉穩優雅，外套妥帖地搭在他小臂上，長筆皮鞋纖塵不染。

他輕輕挑眉，好整以暇地著，眼底仍有未褪的笑意。

心底驟然滿漲的驚喜與滿足讓目眩。

陸聞別站在原地，看著擁著滿懷的薔薇向自己跑來，擺上下輕輕扇，像一只滿華麗墜飾的鳥兒，眼尾與發間的裝飾熠熠生輝。

“你怎麼到后臺來了？”談聽瑟仰著臉，眼里是呼之出的、亮晶晶的笑。

或許是剛才那場舞的余韻還未消散，或許是因為他來了，又或許因為這個陌生的城市太“自由”。太多快樂的緒無宣泄，流瀉到眉梢眼角，讓整個人鮮活到像是在發。

自信、鮮艷、爛漫，充滿生命力。

就像手里的薔薇。

“來見今天的主角。”被的緒所染，陸聞別勾笑笑，“祝賀你演出功，跳得很好。”

“……謝謝。”談聽瑟垂眸抿著快要翹起來的角，竟然高興得有點鼻酸。別扭地道了謝再抬眸看他時，角還是忍不住一點點彎了起來。

陸聞別抬手看一眼腕表，“愿不愿意陪我吃頓飯？”

“我可以請客。”

他挑眉，“你請客？”

“就當報答你。”眨了眨眼，“謝謝你教我游泳，還特意來看表演。”

“心領了，可惜我沒有讓小姑娘請客的習慣。”他退后兩步，微微一笑，“走吧。”

“那你等一等我，我去換服。”

談聽瑟抱著花束回到更室，關上門后仿佛才如夢初醒，怔然地發呆半晌，腦海里回放著從上臺到謝幕后看見陸聞別的每分每秒。

就像做夢一樣，每一刻都是幻想過無數次的樣子，甚至比幻想更完。

無意識撥弄著花瓣，忽然反應過來，飛快將花放到一邊，手忙腳地換上昨晚挑細選的吊帶，盤起的黑發垂下來時有些卷。

談聽瑟反復確認上每一個細節后才推門出去。

“好了？”陸聞別目過的左手腕，又不聲地抬眸，“走吧，車在外面。”

忍著將手背起來的沖，“我們去哪兒吃飯？”

“回酒店。”

“酒店？”

陸聞別沒回答，拉開車門微微一偏頭，示意坐進去。

系好安全帶的那一刻談聽瑟猛地反應過來，想到了酒店里專門負責三餐的廚師，以及之前三番兩次的催吐。

默默蜷起手指，滿腔的期待與雀躍像被迎頭潑了杯冷水。

本來有很多話想說，現在卻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為了不破壞今晚原本的氣氛，談聽瑟打起神道：“你一會就走嗎？”

“演出一結束就急著要趕我走？”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航班要兩個多小時，你今晚回去的話到松城應該會很晚。”藏起心虛，措辭小心且委婉，一副替他著想的懂事模樣，“如果沒什麼急事，你可以明早再回去。”

陸聞別略一頷首，“我在這里住一晚。”

談聽瑟松了口氣。

似乎這樣就能把今晚的所有幸福瞬間在有限的夜晚中無限延長。

十幾分鐘后車開到目的地，這一次是司機替拉開的車門。下車時察覺到對方那一眼好奇善意的打量，于是抬眸朝司機笑了笑。

如果是對和陸聞別的關系有某種誤會，樂在其中。

剛走進酒店餐廳坐下，經理就殷切地上前分別在兩人面前放下一份菜單。

談聽瑟知道自己面前這份上寫著的是營養師提前安排好的食譜，沒興趣也不想在此刻翻開，只能努力維持著表面禮貌的笑，將菜單遞還，“就這樣吧。”

然而當侍者把那些東西端上來時，所有的負面緒被無限放大，那一刻甚至痛恨自己沒把催吐的事掩飾得更好。

握刀叉，指節泛白。

“這些就是全部？”

談聽瑟一怔，沒有抬眸去看對面的人，垂著眼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嗯。”

下一秒，約聽見男人既輕且低的嘆息，“每天都是這樣？”

“嗯。”半天都沒能把食送進里。

幾個盤子里盛著的食種類富但分量很，即便只是眼看上去也知道絕不可能滿足一個年人的日常代謝需要，更何況剛跳完一支舞。

陸聞別蹙了蹙眉。

“鐺啷”一聲，叉子被重重放在瓷盤上，突兀地打破沉默。

“我不想吃這個。”談聽瑟任由沖與任發酵，黑白分明的眼直直著他，“我想去吃別的。”

陸聞別神未變，“你有自己的職業規劃，那就遵循你自己的習慣。”

哪怕不健康，但他作為旁觀者無權置喙，也不能貿然提出任何解決方式。

“只是因為我想也不行嗎？”

“你想？”

收回手搭在膝蓋上，“今晚我想犒勞自己。”

陸聞別看著沒說話，目帶著審視的意味，讓難以招架。

談聽瑟攥擺，從那次被發現后第一次直接提起這個詞，“我保證，不管吃了什麼我都不會再催吐了。”

男人眉心微微松，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后什麼也沒說。

“走吧。”他縱容地站起，勾笑了笑。

……

手邊的落地玻璃高度可觀，足以讓臨窗的人俯瞰這座城市燈琳瑯的夜景和一角海浪，談聽瑟卻好幾次瞥向桌上擺著的那支玫瑰，以及若即若離地.舐著花瓣的搖曳燭火。

侍者站在一旁，陸聞別垂眸點餐，一個個字與單詞被磁略顯低沉的嗓音勾勒得格外悅耳。

悄悄抬眸看他在暗燈下剪影似的廓，心跳愈快。

忽然，他淡淡一掀眼，似笑非笑地把看的抓個正著。

談聽瑟此地無銀地飛快別開眼，耳尖發燙。

“想吃什麼？”

抿讓自己平靜下來，盯著面前的菜單隨意點了幾個，最后遲疑著抬眸，“我可以喝酒嗎？”

陸聞別手一頓，合上菜單遞回去的時候加了一杯度數極低的甜酒和好幾種甜品。

談聽瑟指尖撥弄著左腕上的手鏈，覺得自己竟然像個孩子一樣期待，“都是點給我的嗎？我吃不了這麼多。”

“分量不多，每種嘗一點。”他提醒，“按照你自己的食量來。”

“好。”乖乖點頭，陸聞別卻忽然盯著笑了笑。

談聽瑟后頸一，坐姿僵，“怎麼了？”

“難得你這麼乖乖聽話。”他垂眸低笑。

“……我又不會無理取鬧。”窘迫地轉頭，假裝在看窗外，里別扭地喃喃。

在談聽瑟的印象里，已經很久沒這麼愉快地吃過一頓飯了，不僅僅因為這些無需苛刻自己的食，也因為坐在對面的人是陸聞別。

落地窗與夜景，紅玫瑰與蠟燭，是不是可以私心地將今晚當一次約會？

唯一的憾是高估了自己的食量，吃到九分飽的時候還有三道甜品沒能品嘗。陸聞別大概是在酒店餐廳時估計了的胃口大小，也不讓再繼續吃。

長久控制飲食的腸胃不了太重的負荷，吃這麼多已經是極限了。

胃被味食填滿的覺，如同每一繃焦慮的神經被細細平。

“開車兜一會兒風好不好？”回酒店的車上，談聽瑟回眸看著側的男人。

他大半張臉都在影里，霓虹掠過，只能看清角輕輕勾了勾。

“聽的。”他對司機淡淡道。

司機忙應聲，沿著海邊這條長線繼續開下去。

旁彌散著陸聞別上好聞的烏木沉香與朗姆酒味，像窗外冷萃的霓虹，迷人又略顯得冷。

食與的雙重滿足助長了忙碌一整天后的疲倦與困意，談聽瑟頭一點點往下低時聽見陸聞別吩咐司機回去，然而下車被涼風一吹就又清醒了。

“不困了？”他笑問，手上幫提著裝芭蕾舞鞋的袋子。

談聽瑟悻悻地搖頭，不知道剛才犯困的窘態被他看去多。

直到踏進酒店才后知后覺，“你也住這里？”

“同一層。”

心里的雀躍莫名又多一點。這是他們第一次獨到這個時間點，然后在走廊上互道晚安。

有一瞬間，談聽瑟心里鉆出一點做壞事的沖念頭。只有很短很短的一剎那，卻像一羽巍巍地掃過心尖，落下零碎的火星，燙得聲線都微微發抖。

或許是因為今晚那杯甜酒……

“那我進去了，”佯裝鎮定自若地后退兩步，手攥住門把，“晚安。”

空曠的走廊襯得他聲線有種難言的微啞，“晚安。”

談聽瑟艱難挪腳步退回房門里側，垂眸剛將門關了一半，忽然想起來自己忘了問他明天什麼時候走，于是又急忙拉開門探出去，“明天你——”

聲音戛然而止。

剩下的話全都憋了回去，瞪大眼，渾僵地定在原地。

陸聞別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去而復返，那扇門拉開的下一瞬，互相靠近的兩人就冷不防近得只剩咫尺。

高跟鞋短了高差，差一點……差一點就要直接撞進他懷里，或者親到他的下頜。

談聽瑟仰頭屏住呼吸，男人背著，眉骨下是濃墨似的暗影，眸沉沉意味難辨，攥住的可憐的“清醒”。

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景。

還有那個夢。那個恥滾燙的夢。

喝了酒可以做壞事嗎？

眼睫了，目匆匆向下落又做賊心虛地收回，最后不知哪來的勇氣與膽量，讓鬼使神差地輕輕踮腳往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