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時, 多多帶著怨。

如今余熱已經過去。

簡水水回想起來，跟傅野其實也不是沒有過好的時候。

只是當人在消極狀態時，也會不由自主地用消極的態度看待所有事。

跟傅野是怎麼開始的呢？

考進安城大學的那年, 傅野已經大四。

那一年, 簡水水實在沒有按捺住藏匿多年的暗。

再加上陸辭洲的況在那一年好轉很多, 心理力一松, 開始追求傅野。

一開始確實很難。

傅野就像一座高高的冰山，常人就連接近都會被凍住, 更別說登頂了。

簡水水也是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難。

才在這座冰山上上了自己的旗幟。

但是攀登冰山、跟待在山頂上一樣有挑戰。

簡水水以為把傅野追到手就已經是終點，卻不曾想到只是起點。

但無論過去如何, 現在的心已經趨于平靜。

所以在對上傅野那沉沉的視線時，只是輕聲道：“就算是真的懷孕了, 我也不會生下來的……”

“所以對我來說, 沒有懷孕是個好消息, 你明白嗎？”

傅野久久沒有言語。

他平日就是這樣, 沉默寡言，所以簡水水分不清他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心。

半晌, 他才應了一聲, “我知道了。”

他眸漆黑，眸中似有暗洶涌，但并沒有表現出過多的緒。

傅野就坐在病床邊。

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椅子上，白襯衫一如既往地解開領口的扣子, 只有結間或地上下滾。

他沉沉地注視著簡水水。

良久, 才又開口，“蘇含玉是個誤會。”

簡水水“嗯”了一聲。

緩緩坐了起來，臉已經紅潤不。

傅野微微起，順著的作, 將枕頭疊了起來幫墊在腰后。

讓更舒服地靠在床頭。

簡水水說了聲謝謝。

然后抿了抿角，“我現在知道了。”

是在回應傅野剛才說的那句話。

傅野坐回原位，“所以，要復合嗎？”

對于他而言，說出這樣示好的話已經是極限。

他不會讓自己陷于被。

他的視線落在簡水水臉上，仿佛平靜無瀾。

只有越來越沉的眸昭示他如今的緒并不像表面那般冷靜。

簡水水愣了一下。

看著傅野，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從旁邊床頭柜的果盤里拿出一個蘋果，遞到他的手里，“我想吃，你可以幫我削嗎？”

傅野沒去接。

他看著簡水水的眼睛，似乎想看穿的心思。

簡水水總說他沉默寡言，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但傅野覺得簡水水雖然話多，卻也讓人猜不的心思。

很會說甜言語，但行永遠趕不上言語。

上說著多麼他、多麼離不開他，可提離婚的時候卻沒有半點猶豫。

但他還是接過那個蘋果。

纖長的手指骨節分明，將那顆蘋果攥在手心。

傅野擅長的事有很多。

他從小就被當作企業的唯一繼承人規格來培養，學歷、榮譽、能，傅勁要求他每一項都達到最高水準。

他從來不曾懈怠。

但是削蘋果……

只是一件小事，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不會。

簡水水看著他有些笨拙地拿著水果刀，拇指按在刀背上，輕輕一劃，整塊果都被削了下來。

傅野眉頭微蹙，片刻后，又換了種方式。

他作仔細了很多。

但他很快發現，他活了二十八年，從未見過誰削蘋果，極高的專注力在沒有任何經驗時并不起作用。

傅野將刀口對著自己的方向，稍微一用力，拇指就割出一道傷口。

鮮黑紅，一下子滲出來。

男人眉頭蹙得更。

他隨意拭掉指腹的漬，沒有把蘋果染臟，又專心致志地繼續下去。

等到他把一整顆蘋果削好的時候。

他遞給簡水水——

簡水水看完了整個過程。

卻沒有手去接。

輕輕嘆了口氣，“傅野，我現在已經不想吃蘋果了。”

“我等得太久了，你看到了嗎？一半的果已經氧化變黑了。”

傅野垂著眼眸。

聞言低頭去看手里的蘋果，就像簡水水說的那樣，有一半已經變黑，不像剛才擁有可口的賣相。

他沒有扔掉。

手指了，他說：“只是不好看了，還可以吃。”

“吃什麼呢？”

簡水水搖了搖頭，“你已經把果削了一大半了，你要讓我吃果核嗎？”

垃圾桶里靜靜躺著削下來的果皮。

連帶著微黃的果，有的上面還滴著幾滴暈染的漬。

傅野收回手。

他沒有去看簡水水的眼睛，站起，“抱歉，我再給你削一個。”

他剛要去拿另一個蘋果，作卻忽然頓住。

他才想起來，簡水水說已經不想吃了。

等得太久，現在已經不想吃蘋果了。

傅野收回手。

他又坐了回去，將水果刀放下，聲音帶著一微不可聞的沙啞，“吃點別的吧，櫻桃可以嗎？”

簡水水角的弧度繃直。

緩慢又堅定地搖頭，“不，我就想吃削好的蘋果，每次媽媽生病或者不高興，爸爸就會給削蘋果吃。”

媽媽想要的，爸爸想盡辦法都會給。

他不會在媽媽想吃蘋果的時候，給不想吃的櫻桃。

哪怕櫻桃更貴。

傅野下意識想開口。

他想讓等等他，他會很快就學會。

只是看著手中因為氧化越來越丑陋的蘋果。

他忽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像是有什麼東西哽在他的口，順著管緩緩下淌；

最終滿滿當當地堵塞了他整個心腔，連呼吸都變得凌遲一般難。

傅野意識到某些緒正在不控制地席卷他。

他沒有言語，結卻不斷地上下滾。

最后他也只是扯開了領口的扣子，“……好，我知道了。”

簡水水一向有話直說。

表達意時直接無比，收回意時也干脆了當。

這次卻用了這麼迂回的方式。

向他表達：不會再跟他和好了。

簡水水直視著他的眼睛。

抿了下角，說：“理好你家里那些事，以后不要再派人跟著我了。”

傅野眼神了。

片刻后，只回答：“好。”

“也不要監視我的生活，我會害怕。”

“……好。”

“我很高興你沒有背叛我，所以我還是愿意祝福你以后可以得到幸福……我也會有新的開始，所以，再見啦。”

“……”

這次傅野沒有回答。

他整張臉似乎都埋在影之下，濃黑的眼睫讓人看不清楚他眼中的緒。

半晌，他忽然站起，“照顧好自己。”

他說完，沒有看簡水水的反應，拿起一旁的西裝外套，大步離開了病房。

房門被關上。

病房就只剩下簡水水一個人。

長長吐出一口氣。

表前所未有的輕松。

……

星海俱樂部。

蘇含玉快被吳星辰打死在沙發上，但依舊不肯說出簡水水在哪家醫院。

他很倔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什麼想法！離婚了也不到你，我怎麼也得排你前面。”

吳星辰怒氣沖沖，按著他的腦袋不肯松手，“你怎麼這麼不要臉？十年前要不是你哭那傅狗樣子，你以為水水會注意到你？”

蘇含玉覺得他只是嫉妒，“哭違法嗎？就是看到我了！就是跟我合影還送我悠悠球了！還答應嫁給我！你有本事抓我啊！”

簡水水推開俱樂部的大門進來時，聽到的就是這麼一段對話——

聽到里面吵得不可開，面微囧。

說實話還是無法面對蘇含玉是男的這件事。

已經對他刻下了第三者的印象，誰知道他竟然是當年那個小男孩。

蘇含玉其實跟小時候長得差別不大，稍微認認就能認出來。

被傅野一提醒，倒是完全想了起來。

不過——

傅野是怎麼知道小時候的事的？

還沒等思維發散，大廳那邊的兩人就已經注意到的到來。

“水水？”

吳星辰先從蘇含玉上起來，整理了一下服，跑到面前，“你怎麼來了？你不是住院了嗎？”

蘇含玉也一個鯉魚打沖到面前，“結果怎麼樣？”

他在吳星辰后，換了一男裝，簡單的灰運服，看著還秀氣。

簡水水又到了沖擊。

了眼睛，搖搖頭，“虛驚一場。”

蘇含玉立刻就松了口氣。

他在前劃了個不那麼標準的十字，“謝天謝地。”

簡水水忍不住笑出聲，“跟你有什麼關系，你那麼高興做什麼？”

一旁的吳星辰雖然還有些云里霧里，但聽到簡水水懟蘇含玉，他義不容辭地跟上，“就是，上趕著！”

蘇含玉又惡狠狠看向吳星辰，“我跟水水有婚約，你說我們是什麼關系？”

吳星辰冷笑一聲，“婚約？騙小孩的話也只有你當真！”

簡水水：“……”

夢回十年前被熊孩子圍繞著要簽名的時候。

看著吳星辰突然變得跟蘇含玉一樣稚，突然明白了之前在俱樂部看到蘇含玉的資料時，他為什麼會是那種奇怪的反應。

估計所有人都以為記得蘇含玉，只有自己忘了……

但真的不是故意忘記的。

如果蘇含玉不是裝出現在面前，應該會快一些想起來……

但總歸是理虧。

當時被吵得不行，所以覺得糊弄糊弄就過去了，其實還是不該輕易答應這種事。

“蘇含玉……”

忍不住打斷道：“我當時答應你的時候其實心里沒多想，也沒有當真……抱歉。”

蘇含玉停了下來。

聽了這話，眼神有一瞬間的暗淡，不過很快就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知道啊，再說了你都沒認出我，我才不會上趕著。”

說完他就徑直去了沙發上坐下。

背影看上去有些難過，努力散發著“我很不滿”的氣息。

簡水水：“……”

撓了撓自己的鼻子。

吳星辰輕輕撞了一下的肩膀，“不用管他，他稚得很。”

簡水水忍不住笑，“你好像就比他大一歲？”

吳星辰聞言挑眉道：“我跟他可不一樣。”

說完，他忽然正道：“水水，我對你是認真的。”

“雖然我只有十九歲，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水水，我喜歡你很多年，對于十九歲的我而言，喜歡你的時間已經占據了我人生的一大半。”

……

一輛黑的豪車平穩地行駛。

張席燃從后視鏡往后看了一眼。

他有些疑，但沒有問。

從上車開始，傅野手里就攥著一個削了皮的蘋果；

果已經氧化變黑，沒剩多能吃的地方。

張席燃一開始就問過傅野，“傅總，需要扔掉嗎？”

傅野拒絕了，只讓他開車。

張席燃習慣了傅野的深不可測，也沒繼續問。

只是還是有些好奇。

不過一個蘋果而已。

至于這麼攥著嗎？

窗外的風景一直倒退。

降下車窗，一陣風吹進來。

車的溫度降下。

傅野卻覺得心臟似乎還在某個悶堵的地方煎熬。

他定定地看著手里的蘋果。

發黑、難看的果，而后咬了一口。

甜膩的味道充斥口腔。

是他不喜歡的口。

除了簡水水，他并不喜歡任何甜食。

但他還是一口、一口地吃完。

就連蘋果籽也嚼碎，面無表地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