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的時候，我一年都遇不到幾樁，需要楚王府出馬的案子。京城大小之事，自有府尹管轄，有刑部複核，大理寺監察。能到我手中的，多半都是那等燙手的山芋。”

周羨坐在馬車中，學著池時的樣子，翹起了二郎。

這個作魔得很，你若是從未驗過便罷了，一旦有一回學上了，那便回回都想如此。那一翹，不是大王都覺自己拽過大王。

“雖然你很厲害，但京個個也都不是吃素的。像是那京兆府尹的手底下的蘇素，刑部的一隻眼王珂，還有大理寺的小算仙崔江晏，以及我們楚王府以前老鴰汪大妄，都很厲害。”

“尤其是那個崔江晏，在你來京師之前，他是年紀最小的仵作，今年也不過十八而已。他父親是吏部尚書崔浩。而且，他可不是單純的仵作，是有功名在的。”

“來年春闈，他也要參加，乃是狀元的熱門人選。”

池時認真的聽著，這些天風平浪靜的，一路上他們趕慢趕的，沒有遇到任何案子，眼瞅著京城就在眼前了。

雖然不在意旁人看法，不過也想知曉，這大梁的其他仵作，到底是個什麽本事。

“除了崔江晏，其他的三人，年紀都不小了。尤其是老鴰汪大妄，他是崔江晏的師父，本來早就不問世事了。但是我掌了清白印之後，需要有個跟著的仵作。便請了他出山。”

“汪仵作到底為楚王府做過事，應該不會隨便的為難你。但是蘇素同王珂，都是不好相與的人。”

池時點了點頭，“很激，從未見過比我還難相與的人。”

周羨一梗，張了張……

這麽離譜的話，竟然是真的。

“公子，雪越發的大了。前頭的馬車，都折回來了，咱們要不要尋個客棧，也避避風雪？”

周羨鬆了一口氣，常康可算是機靈了一回，聽出池時已經一句話快要把他噎死了。

枉費他想做個好人，在進京之前，將池時會遇到的人，都同他先提上一提，心中好有個準備。他倒是好……恨不得旁人先備上棺材，做好準備，等待被氣死的命運。

他想著，開了馬車簾子，幾乎是一瞬間，這馬車便變得同那冰窖似的，周羨一張，吃了一口的雪，他呸呸了幾聲，又了回來，了自己的臉。

“去客棧。這風雪一時半會兒的，不會停，咱們也不差這一日兩日的。”

周羨說完，就瞧見自己的懷中，多了一個暖手爐。

池時還是翹著二郎坐在那裏，手中拿著一個假頭骨碎片，在那裏百無聊賴的拚著，他拚好了又拆掉，拚好了再拆掉，已經如此往複不知道多回了。

“多謝，北地就是比兩湖之地，要冷得多。每年冬天都有很多百姓會凍傷。府上這個時候，都會支一個藥棚，觀瀾在那裏義診。”

“他做的凍瘡膏子，特別管用，到時候我管他要一些。你哥哥是拿筆桿子的，凍了手可不好。”

池時一聽，神和了幾分。

他們一路往前追，卻是沒有遇到池瑛，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到沒有到京城。

常康雖然子有些跳，但辦事還算牢靠，不一會兒功夫，便尋了一家清源客棧。因為大雪的緣故，客棧的一樓已經隻剩下最後一張空桌子了。

池時同周羨一進門，便覺到了幾份打量的視線。

“客，您是要打尖還是住店？”池時剛要看回去，一個小二打扮的人，便笑的衝了過來。

“您這是來得好不如來得巧，咱們客棧裏，還剩兩間上房。這天寒地凍的，要不小的先給兩位公子溫壺酒，再配上幾碟子下酒菜，老母湯麵如何？”

周羨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常康，徑直的走向了最後一張桌子。

那小二是個人，自是明白了瑣事自問常康便是，樂嗬嗬的關了客棧門，領著常康去掌櫃的那兒房錢去了。

一杯酒下肚，池時整個人都覺得暖和了起來。

“這朱三郎，可真是矯。我一個姑娘家，都不跟他似的，日裏做了那小兒態，給誰看呢？這酒菜都涼了，偏生他就磨磨唧唧的不下樓，我們都擱這裏等著他。”

“知道的，他是在梳洗換衫，不知道的，還當他新姑娘上轎，準備出嫁呢……我早就說了，咱們自己個玩就好了，幹嘛要上他。”

池時抬了抬眼，循聲看了過去，說話的是個小姑娘，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臉蛋圓圓的，看上去十分的蠻橫，越說越氣，將那筷子啪的往桌上一拍，站起了，“不吃了。”

因為起得太急，那椅子往後嘎吱一下，發出了刺耳的聲音，堂上所有的人，全部都看了過來。

小姑娘臉一紅，罵道，“看什麽看，沒有看到倒黴的人嗎？”

與同桌的，還有其他四個人，三男一，聞言有些尷尬的低下了頭。

“衛紅，你小聲點。莫要生氣，朱三這個人，你還不知道，他就是做事磨蹭，也不是故意惹你的。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做人留一線。”

“這麽著吧，你們先吃，我上去他。”說話的人，是一個穿著淺藍袍子的男子。

他一開口，衛紅聲音便小了幾分，“羅言哥哥，也就是你心地好。朱三這麽討嫌，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高姐姐煩死他了，還有柳亦卿，昨兒個還跟我抱怨，說早知道在路上就把他給扔了。”

“沒有人喜歡他，那不是他的問題，還是我的問題不？”

那個羅言的，無奈的瞪了衛紅一眼，“說兩句。”

他說著，朝著樓上走去。

“嘿嘿，年輕真好啊！困在這裏幾日，日日都有大戲看。小姑娘，要不你當著那小白臉的麵兒，罵上他一罵。爺爺可是都了你的！”

衛紅一聽，氣得漲紅了臉，“滾！你是誰爺爺呢！”

“啊！”正在這個時候，樓上響起了一陣尖聲……

“啊！死人了！死人了！朱三死了！”

池時同周羨對視了一眼，快步的上樓，朝著那尖聲的地方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