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免死金牌那是先帝賞賜給汝南王府的，汝南王府沒有後人。那些人就算搶到了免死金牌，又有什麽作用？”

周羨了脊背，果然尺有所長，寸有所短。

池時雖然斷案如神，但是在這種彎彎繞繞的人心方麵，還稚得很。

“沒錯，你可算是想明白了。”周羨搖了搖手中的鵝扇。

“免死金牌是我父皇賞賜給汝南王府的，必須是汝南王府的人拿著，方才有用。譬如說，有人犯了案，需要金牌救命，汝南王府若是樂意，可以拿著免死金牌，替他免罪。”

“就在盧家人出京之前，太皇太後，也就是我祖母，說要在宗室當中，選出一子，過繼給汝南王府，省得他這一脈，斷了香火。”

池時點頭表示理解，如今很興過繼之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哪怕家中窮得要當子了，那些惡心的男人們，也生怕他那腚的人生，沒有人繼承。

“這事兒乃是人之常，我皇兄沒有拒絕的理兒，就在要應承的時候，盧懇之說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他說他發現了汝南王妃的行蹤，有人在滁州的當鋪裏，瞧見了那枚免死金牌。”

“盧懇之在上告此事後三日，便領著一家老小回滁州祭祖，實則是奉了皇命，要去追查汝南王孤下落的。汝南王妃的事，一直是個忌，我生得晚了些，對其中知之不多。”

“但宮裏頭的人，對汝南王可能有孤在外，並不意外。顯然當初王妃失蹤，就是懷有孕的。”

池時聽著有些黑線，這些人吃飽喝足不幸福麽？日裏整一出出的彎彎繞繞的，雖然周羨說得淡定，但這其中，已經聽出了無數涵著的問題。

汝南王妃懷有孕，為何還會失蹤？夫君亡，又懷有腹子，還有免死金牌！輩分比皇帝都高，不說三夫四妾五通房了，隻要不給死去的汝南王再整個娃兒出來，那就不是問題！

完全是高的人生，腦子傻缺才會走，這其中定是有巨大的。

“所以，那些人去找免死金牌，並非是想要金牌救命，而是不想汝南王孤被找到？”

周羨點了點頭，“極有可能，他們把盧懇之滅口，然後拿走免死金牌。隻要等新的汝南王被過繼過來了，然後再尋一個合理的時機，假意尋到金牌……”

“自然就又多出了一條命來。”

池時聽完眉頭皺得的，“所以，你同我說這個做什麽？我除了驗，旁的也不會。就算找到兇手，可權貴殺人，哪裏用得著親自手？”

周羨看池時一臉懵的樣子，笑了出聲。

他實在是忍不住，又出手來，了池時翹起來的那一頭發，“我同你說這個，是因為你到目前為止，遇到的所有的案子，都是快刀斬麻，幾乎是一兩日的功夫，便破了案，抓到了兇手。”

“可是池時，這世間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那麽簡單明了的。”

“你可以很快的破了案，找到了兇手，結果發現，不過是貴人收買的一個販夫走卒，亦或者是他們養著的死士。”

周羨說著，苦笑道，“如果是池時你的話，興許會發現貴人買兇的證據，將他抓了起來。可是結果並不如你的意思，有的人，你明知道他是兇手，也沒有辦法讓他償命。”

“明明做了很多不可饒恕的事，可依據大梁律，亦或是各種各樣的原因，他隻是罰俸祿，降爵位，就這麽草草了事了。更有甚者，免死金牌在握，所有的罪行，都一筆勾銷。”

周羨正了正，又用力了池時翹起的頭發。

可這頭發，就像是春日石頭下的雜草一般，不管你怎麽樣，它都傲然的翹起，不給你半分。

“你很厲害，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厲害的仵作。可是，你還是個筍，還不是竹子，我怕你尚未長，便人拔了去炒。”

“這個世界，並不像你想的那樣，是非黑白分明。”

周羨說著，看了看自己的手，“池時，整個京城都是灰的，現在，你要回去佑海還來得及。”

池時定定的看著周羨，突然抬起手來，一掌拍在了他的腦門上。

周羨一個不及防，被他拍得往前頭一栽，險些鼻子著地。

他騰的一下冒了火氣，“你做什麽？不知道臉有多重要嗎？”

池時鄙視的看了他一眼，收回了手來，“你這麽喜歡做夫子，去國子學不是好？嘰嘰歪歪個沒完了，京城是什麽的，同我驗有什麽關係？”

“我是不懂這些，不過，你活在這個世上的作用，就隻是大冬天的扇扇子，拿著清白印蓋個章嗎？我來驗查案，你就在一旁說九爺真厲害！九爺真棒？”

池時說著，嫌惡的離周羨遠了幾分。

“那我不會去楚館裏喚最好看的小倌來，他們穿著薄紗，甩著彩帶，一邊跳一邊喊嗎？比你賞心悅目得多。”

周羨不敢置信的往後退了一步，抱住了馬車壁，說話都有些結了起來，“當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你瞧著斯斯文文的，怎麽如此敗類？”

“竟是要尋小倌！不是，你一個大老爺們，要尋什麽小倌！花魁娘子不嗎？”

池時一愣，深思了起來，“花魁娘子見到，嚇得花容失，還怎麽歡呼？”

周羨想了想，點了點頭，“言之有理！”

待他回過神來，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他抬起手來，指了指池時，“你這人，簡直是狗咬呂賓，不識好人心。京城的案子，都跟蜘蛛網似的，我是怕你想不開，把自己給斷送了，走不出牛角尖來，方才同你說的。”

“你倒好，倒打一耙！”

池時深深地看了他一樣，別扭的扭過頭去，開了馬車簾子，看了看窗外，天已經徹底的黑了。

“那又有什麽關係？黑的也好，白的也好，灰的也好，我又不是什麽聖人，沒有本事改變一切，也從未想過，要把灰生生的分開來。”

池時說著，轉頭看了看周羨的眼睛，“我就隻是一個小仵作而已，從我出生之日起，我便看得很清楚。倒是你，周羨，你看明白了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