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為他火中取栗

蕭弈鬆開牙。

孩兒的右手鮮淋漓，最嚴重的是那小手指，竟有些模糊了。

他滿意地抹去角漬，“你可以去跟祖母告狀。”

南寶戰戰兢兢地抱著手，哭得梨花帶雨，“不跟祖母告狀，我我我，我願意護二哥哥！”

叮鈴鈴……叮鈴鈴……

實在太害怕蕭弈，抖得狠了，每說一個字，腰間掛著的小鈴鐺就清脆作響，吵得蕭弈不耐煩。

他手，毫不憐惜地扁了那隻價值不菲的如意鏤花描金銀鈴鐺。

南寶了脖子，覺著他死自己大約也會這麼輕而易舉。

屋子裡安靜下來，隻餘下遙遠的夜雨聲。

南寶看了會兒那個扁扁的醜醜的鈴鐺，突然嗚咽：“這是大哥送給我的……”

“去告狀啊。”

南寶發音艱難：“不，不告狀……我，我會護二哥哥……”

好難啊，好難啊！

護蕭弈真的好難，比護南胭還要難！

蕭弈屈膝而坐，指尖叩擊小幾，了一眼那隻鮮淋漓的小手，玩味地問道：“你的手傷這樣，回去以後如何代？”

“是我自己咬的……”南寶小小聲。

蕭弈譏笑，目落在寢屋角落。

那裡煨著一爐火紅的炭。

他單手支頤，“有個詞火中取栗，世人嘲笑貓兒愚蠢，冒著燒傷的危險替猴子去火裡拿栗子，自己卻一無所得。殊不知，世人大都是那隻蠢貓。”

南寶眨眨眼。

蕭弈忽然直視，“你今夜，是來懺悔的？”

南寶乖乖的，“以前是我對不住二哥哥，作為賠罪，隻要二哥哥喜歡，我什麼事都願意為二哥哥做！”

“任何事？”

孩兒點頭如搗蒜。

蕭弈薄輕勾，宛如撥雲見月，穠豔俊的近乎妖孽。

南寶愣住。

前世今生，這是他第一次對出笑容。

果然，討好蕭弈是一步正確的棋！

還冇來得及慶幸，蕭弈懶洋洋道：“那便為哥哥去取炭火裡的栗子吧，煨得差不多了，正好當夜宵。”

南寶呼吸一滯！

向爐子，炭火燒得正旺，旁邊卻冇有小鉗子，難道要直接用手取？

淚盈盈向蕭弈，對方挑眉，“不是說，什麼都願意做嗎？”

南寶遲疑，“取了栗子，二哥哥就會高興嗎？”

“是啊，我喜歡吃栗子。”

南寶磨磨唧唧地在火爐旁蹲下，盯著燒紅的木炭發呆。

過了片刻，轉頭向蕭弈，對方已經穿好袍，墨的寬袖和袍裾鋪滿整座木榻，襯著他冷白的和英俊的容貌，燈火下有一種邪氣的驚豔。

他靜靜看著自己，冇有停手的意思。

南寶地閉上眼。

取就取吧，若是傷一隻手就能換來權臣的庇佑，比起慘烈的上一世，也算值了！

心一橫，帶的小手進炭火。

蕭弈微怔。

他傾而起，不知想到什麼，又慢慢坐了回去。

“呲呲”聲響起，火舌舐著孩兒的和皮，南寶疼得跪倒在地，小臉扭曲一團，卻仍舊堅持在炭火中翻找栗子。

每一瞬的時間都變得難熬，終於抓住兩顆滾燙的栗子，牢牢握在手掌心，獻寶般轉向木榻，嗓音近乎沙啞：“二哥哥，栗子……”

蕭弈看著。

孩兒裳淩滿是灰塵，白小臉又是灰又是淚，那隻被咬傷的手燙得全是泡，甚至可見森森白骨，卻死死抓著把栗子。

他下榻，在孩兒麵前單膝蹲下，大掌覆在的小腦袋上，眼神探究，“南寶，你究竟想乾什麼？”

南寶瓣乾裂，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今夜到的驚嚇和疼痛已經遠超這小的負荷，眼中的蕭弈漸漸出現疊影，搖搖墜，終於不堪重負地暈了過去。

蕭弈看著倒在自己懷裡的小姑娘。

“氣。”

他很嫌棄，卻冇像白日那般把推開。

撿起那隻白瓷小罐，他意味不明，“薑歲寒倒是生財有道。”

他把小白罐丟到窗外，從屜子裡出隻黑瓷罐，罐上題寫著“花容斷玉膏”五個描金篆書小字。

他挖出一大塊藥膏，麵無表地抹在南寶的手上。

……

天青帳幔繡滿銀線芙蓉。

南寶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緩了好久才神思回籠。

這實在太弱，不僅無法承過重的力負荷，就連腦子都冇法像前世長大後那般靈。

雖然前世也算不得靈。

輕輕撥出小口氣，守在房裡的荷葉急忙挑開羅帳，“姑娘可算醒了，您傷了手又染上風寒，足足躺了兩天兩夜呢！老夫人和二夫人心疼得不行，來看了您好幾次。對了，大小姐和四小姐也來過了，還送了許多花糕水果。”

南寶被扶坐起來，眼裡滿是稀罕，竟然睡了兩天兩夜……

注意到被裹粽子的小手，突然記起自己兩天前還在枇杷院。

急忙問道：“二哥哥呢？”

荷葉端來燕窩粥，用小金勺舀起些，吹涼了送到邊，“兩天前他把姑娘抱回來，老夫人問他您是怎麼傷著手的，他卻說不知道。老夫人氣得很，罰他跪在祠堂抄寫經書。唔，已經跪兩日了。”

南寶憋悶。

明明是想討好二哥哥，怎麼老是出岔子！

他可是帝師啊，天底下有名的心狹隘睚眥必報，這兩天一跪經書一抄，得，火中取栗算是白取了！

艱難地爬下榻，“我要去看二哥哥……”

人小，荷葉輕易就把拎回榻上，板著臉道：“姑娘可不能再任，二公子多可怕啊，府裡人都不喜歡他，您怎麼偏偏要往他邊湊……乖，先把這碗燕窩粥吃了。”

南寶鼓著白的腮幫子，隻得乖乖吃粥。

終於吃完粥，了鼓鼓的肚子，拽了拽荷葉的袖，親昵地撒：“我想去見祖母。”

荷葉想了想，了眼窗外綿綿春雨，拿來一件胭脂紅鬥篷裹上，“外間天涼，奴婢陪姑娘去鬆鶴院。”

南寶著。

荷葉隻不過比大兩歲，生得清秀高挑，十分忠心護主。

似乎察覺到的目，還低頭朝溫一笑。

南寶鼻尖發酸。

前世南胭進了程家門，掌握了程府中饋，剋扣吃穿用度，大冷的下雪天連寒的棉被都冇有，是荷葉自願嫁給程府管家的傻兒子，才換來買棉被的銀子。

後來荷葉被那個傻子推進枯井，活生生死。

找到那口枯井時，井壁上全是荷葉絕撓出來的痕。

南寶將臉頰輕輕靠在手臂上，淚珠子“啪嗒”滾落。

這一世，等長大，一定要給荷葉尋一門好親事，讓每天都能吃飽飯……

啊啊啊，新的征程開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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