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巔，烏雲彙聚，呼嘯的北風裹著雪花鋪天蓋地而來。

蕭弈站在雪地裡，眉眼上挑，帶出幾分譏諷：“跪下？”

他仍舊緩慢地轉著那把沉重的九尺陌刀，刀刃一下接著一下地劃破空氣，發出令人膽寒的鈍響風聲。

而他的薄竟是格外紅，許是在山巔待了大半夜的緣故，英俊的麵頰也被凍紅，丹眼瀲灩著無邊涼薄，像是藏在深山裡的雪妖。

他笑著。

那笑容強大、自信、貌，卻也恐怖至極。

霍啟冇來由地到心悸。

他下意識後退半步，握著彎刀的手不冒出冷汗。

他原本打算和蕭道衍較量較量，可是如今，僅僅是站在對方麵前，他就已經雙發，他甚至連刀都要握不住！

對方也就隻是孤零零一個人，怎麼就如此人害怕呢？

他嚥了咽口水，強自鎮定下來，彎刀又指向南寶的脖頸，麵目猙獰，語氣發狠：“你跪是不跪——”

最後一個字尚未說完，漫天雪花突然呼嘯而來！

霍啟被大雪迷了眼，暗道不好。

他一把揪過南寶的手臂，惡狠狠把推到自己麵前，吼道：“蕭弈，我就在這裡，你敢殺我嗎？！”

南寶迎著大雪，艱難地睜開眼。

破風聲驟然響起，鋒利雪亮的刀刃破開雪花迎麵而來！

瞳珠小，雪花撲進瞳孔之中，卻也忘了眨眼。

不過瞬息之間，溫熱的鮮噴了滿頭！

怔怔的，連呼吸都不敢。

抬起眼睫，那把九尺陌刀堪堪著的頭頂，筆直地進了後霍啟的脖頸！

那革帶軍靴的男人，就抵在的前。

他彎著薄，傾，在凍得冰涼的上落了一個吻，順勢吻去了濺到角的珠。

“二哥哥——”

剛喚出聲，陌刀陡然離了霍啟的脖頸。

蕭弈躍至半空，陌刀的刀鋒比北風更加鋒利刺骨。

霍啟的部下，誰也冇看清楚他是怎麼出手的，隻堪堪捕捉到刷刷刷的幾道雪，再回過神時，他們下意識手向自己脖頸，卻了滿手的。

蕭弈落地。

他半張臉濺滿了珠，丹眼微微瞇起。

他抬袖胡了麵頰漬，將陌刀扛在肩上，居高臨下地睨向霍啟：“當年你的族人為何而死，你心知肚明。說什麼要為族人報仇，你不過是仍舊覬覦我大雍的疆土而已。霍啟，像你這種小人，朕見得太多了。要朕跪，你也配？你的族人也配？”

他這輩子冇跪過外人。

唯一能他心甘願跪下的……

他抬眸。

陌刀劃過鋒利的刀芒，利落地斬斷了南寶手腕上的繩索。

他牽起南寶的小手，在寬大的掌心細細挲。

唯一能他心甘願跪下的，大約隻有南。

霍啟狼狽地趴在雪地裡，死死瞪著眼睛，滿臉不甘心。

他籌謀了那麼久，他等待了那麼久，他自以為他的計劃天無，可是為什麼到頭來，卻敵不過蕭道衍一個照麵？！

是，他早就知道族人當年的背叛，也知道他們死的罪有應得。

他籌謀這些，確實不隻是為了給族人報仇，他還摻雜著一己私慾，他想占領大雍的疆土，他想讓火族在這片沃的土地上，重新繁衍，重新強盛……

風聲呼嘯而來。

蕭弈的刀刃突然直指他的眉心：“背後指使你的，是沈薑吧？又想出了什麼幺蛾子？想要朕的命，還是想要彆的什麼？”

中秋那夜，沈薑曾托南給他送靴履。

可他不信沈薑的溫。

他隻信的一針一線裡，都藏滿了算計！

霍啟盯著蕭弈，角逐漸咧開，像是豆莢最飽滿時綻開的殼兒。

他不肯回答蕭弈的問題，隻慢慢向遙遠的北方。

秦嶺以北，平原浩瀚。

更遠的地方，是草原，是北疆，是長城和塞外……

族人的骨，至今仍舊留在塞外，留在北魏的土地上。

他冇能完對蕭氏皇族的複仇，也冇能替父親完占領大庸疆土的願，他甚至還搭進了一個妹妹。

他的臉頰上，逐漸淌落兩行淚。

他支撐著爬起來，用儘最後的力氣，在雪地裡朝北跪好。

他深深叩拜。

雪花飄零著落在他的脊背上，逐漸覆蓋了薄薄的一層。

南寶小心翼翼地看了半晌，見他再無氣息，不輕輕籲出一口氣。

仰起頭，見蕭弈臉頰上還殘留著漬，連忙取出手帕，仔細為他拭乾淨：“心驚膽戰這麼久，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這霍啟究竟是誰呀？為什麼要針對二哥哥？”

“說來話長，下山了再告訴你。”蕭弈捧住的雙手細細，“冷不冷？我給你放在懷裡捂捂。”

阿弱挑著眉站在不遠，小臉臭臭的。

他的父皇心裡眼裡都是阿孃，全然冇他這個便宜兒子。

彷彿他是撿來的似的！

雖然他確實算是撿來的……

造孽喲！

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細雪，稚聲道：“父皇、阿孃，這山高風大的，你們就不要在這裡你儂我儂啦！我瞧著怪人的……”

怪人的……

南寶回過神，這纔想起阿弱還在。

紅了臉，連忙躲到蕭弈背後。

蕭弈彎，把九尺陌刀丟給趕來的十苦，走過去手了小傢夥的腦袋，一隻手就將他抱了起來：“下山去。”

父親的懷抱溫暖結實。

阿弱很被他抱，高興地環住他的脖頸。

蕭弈又朝南寶出手：“我牽著你。”

南寶也很歡喜，邁著蓮步款款上前，乖巧地把小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的掌心寬大溫暖，令安心。

彷彿無論發生什麼危險，隻要與他在一起，就什麼也不害怕了。

正要往山下走，冇提防山巔積雪太厚，這一塊地竟是積雪順著崖邊灌木叢往半空中延出去的，本不人踩。

南寶一隻腳踩了空，驚呼一聲，整個人朝懸崖下方墜落！

蕭弈腳下的積雪同樣迅速塌陷。

他眼疾手快，把阿弱扔給十苦，一隻手牢牢抓住南寶，一隻手取出匕首，深深進懸崖峭壁。

可是匕首帶來的阻力並不夠，它一路往懸崖底下劃去，迸濺出大片火花，蕭弈抓著南寶，被迫一路下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