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槅扇被一品紅推開：“人保住了。”

蕭弈連忙抬起頭，眼裡出亮。

他來不及道謝，便匆匆踏進門檻。

他快步走到室，敏銳地捕捉到微微起伏的口，繃的心絃終於稍稍放鬆。

“南……”

他啞聲，張地袍坐到榻邊。

小姑娘頸間的傷口已經理乾淨，包紮著厚厚的紗布。

安靜地躺在芙蓉團花紋的錦被裡，除了小臉蒼白，就像是平時睡著了那樣。

蕭弈執起的手。

地龍熱得慢，帳中充斥著冷意，小姑孃的手兒泛著涼。

他憐惜地朝掌心嗬出一口暖氣，慢慢為暖手。

他凝視著，暗道天底下，再冇有比失而複得更令人慶幸的事。

他眼眶仍舊紅紅的，卻不願意在麵前落淚。

“南——”

他有很多話想要傾訴，可是喚出名字的剎那，淚水就無法自抑地湧了出來。

他用雙手遮住自己的臉，拚了命才下那心悸和惶恐，拚了命才按捺住淚流滿麵的衝。

他是怕的。

看見小姑娘流了很多的時候，他怕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他覺得他的天都要塌了！

蕭弈平複了很久心緒，才放下雙手，紅著眼睛重新向榻上的。

他努力地彎了彎薄，手為捋開額角碎髮，聲音溫的宛如哄小孩兒：“幸而無事，幸而無事……我們南，是有福報的。”

福報……

穿青道袍的一品紅，安靜地站在屋簷下，安靜地聽著蕭弈的安和剖白。

他仰頭向黢黑冷的天穹。

大雪還在飄零，總也不見儘頭。

好人有福報，壞人有惡報，這是小孩子纔會相信的話。

世道並不是非黑即白，惡人未必能得到惡報，好人也未必能得以善終，青史上的那些忠臣，譬如商朝時的比乾，譬如春秋時的伍子胥，最後又落得怎樣的下場呢？

他知道小師妹是委屈的更是無辜的，可是如果犧牲一個，能換來太平盛世四海昇平，他願犧牲。

作為師兄，是他手段殘酷了。

但是作為大雍國師，他冇有錯。

一品紅閉了閉眼。

平複了心緒之後，他輕聲吩咐：“去宮裡，把皇太子和小公主接來，本座自有用。”

侍衛去接人的時候，南寶珠和寧晚舟匆匆找了來。

兩人先是去了南府，冇能找到人，問天樞打聽了訊息，才知道南寶出事了，就在金陵遊。

兩人著急忙慌地闖進室，見南寶仍還活著，不鬆了一大口氣。

南寶珠早已哭得氣弱，拿手帕捂住，轉重重捶了寧晚舟一拳：“幸好冇事，萬一有個好歹，萬一有個好歹……”

和這些年一路走來宛如雙生，若是冇了，得傷心死！

寧晚舟不避不躲，老老實實捱了一拳。

他眼眶紅紅，又果斷跪倒在蕭弈跟前，雙手呈起那把狹刀，老老實實地認罪：“沈皇後，是微臣害死的……求陛下降罪！”

蕭弈替南寶掖好被角。

眼風掃他一眼，掠過千萬種緒，終究還是慢慢沉寂下來。

沈薑謀害了寧晚舟的雙親，還是在他大婚那夜。

他想報仇，是人之常。

換做是他，他也恨不能親手誅殺沈薑。

蕭弈慢慢道：“你該慶幸還活著，否則，朕不會輕易放過你。失過多需要靜養，你們可以回府了。”

他他們回府，然而不親眼看著南寶好起來，兩人又怎麼能放心地離開金陵遊。

南寶珠和寧晚舟滿懷愧疚，問謝阿樓要了一間屋子，打算今晚就住在這裡。

隻是今夜終究是難以眠的。

南寶珠坐在熏籠邊，跳躍的炭火無法給予溫暖，腦子裡反覆浮現的，都是妹妹蒼白可憐的小臉。

抬手了麪頰，向側發呆的寧晚舟：“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衝的人，不至於不顧一切殺死沈皇後。這一個月以來，你總是心神不寧，可是與沈皇後有關？你究竟瞞了我什麼事？”

寧晚舟渾疲憊。

他沉默地抱住南寶珠。

嗅著的甜香，他的一顆心仍舊慌愧疚。

南寶珠任由他抱著，幾乎能清晰地到他的戰栗與惶恐。

心頭一，拍了拍他的後背：“我知道阿姑他們走後，你總想獨自撐起鎮國公府，你不肯流出弱的一麵，你總想以頂天立地的姿態保護我……可是晚晚，我雖然隻是個弱子，卻也想試著保護你呀！咱們是平等的，是不是？”

兩人平時過日子都是咋咋呼呼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鬨得鎮國公府飛狗跳轟轟烈烈熱熱鬨鬨。

南寶珠鮮說這般掏心窩子的話，今夜說出這些，令寧晚舟很是容。

於是他隻猶豫了片刻，就把所有事和盤托出。

從霍啟到火神牌，從火神牌到它製造的雙親幻境，種種種種，毫無瞞。

他說完，深深低下頭：“都怨我，若非我擅闖冷宮，怎麼能拿到刀劍，怎麼能有自刎的機會……”

南寶珠終於明白了緣由。

原來那夜，他想掐死，是了火神牌的蠱。

輕輕籲出一口氣，捧住寧晚舟的臉：“不能全都怪你，你願意為了，不去殺害沈皇後，我就已經非常激。晚晚，謝謝！”

那是謀害雙親的仇啊！

要怎樣剋製，要怎樣顧忌旁人命，纔沒有對沈薑下死手？

熏籠的火跳躍著。

南寶珠靠在寧晚舟肩上，憂慮道：“但願明天早上就能醒來……我們約好了，過幾天去沈府找寒老闆吃茶說話，很喜歡姐妹小聚的……可一定要平安無事！”

到下半夜的時候，金陵遊依舊燈火鼎盛。

蕭弈守著南寶時，一品紅進來了。

他掃了眼蕭弈。

屋子裡已經暖和起來，蕭弈上的積雪逐漸融化，打了他半衫，靴履底下洇出一灘融化的水漬，瞧著就十分寒冷刺骨。

他道：“下人準備了熱水，你去隔壁泡個澡，換裳。”

蕭弈搖頭。

不親眼看著南醒過來，他心裡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