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至貴妃榻邊，居高臨下地盯著南胭：“醫說，顧餘近日的病有加重的跡象，你究竟是怎麼照顧他的？”

南胭一向怕顧崇山。

支撐著坐起，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更不敢自稱本宮，小聲道：“我一向謹小慎微，隻是陛下的病本就嚴重，再如何當心——”

顧崇山撚著佛珠，指尖用力到發白。

他麵無表：“他若死了，你就陪葬。”

南胭驟然攥錦被。

顧崇山冇再多給半個眼神，轉向南寶：“回府。”

南寶“哦”了聲，也很害怕暴怒的顧崇山，隻得戰戰兢兢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

南胭目送他們遠去，一怒湧上心頭，用力把榻上的團花枕砸到了屏風上。

“死太監！”

怒罵。

深知顧崇山不是在與開玩笑，越想越是又氣又怕，於是紅著眼眶穿上鞋履，直奔顧餘的寢殿而去。

顧餘纔剛歇下。

南胭不顧太監宮的阻攔，不管不顧地闖進寢殿。

一把開帳幔，厲聲哭訴：“顧餘，你兄長想賜死我，你就冇什麼話要說嗎？！”

顧餘神誌迷糊，聽見的質問，勉強支撐著坐起：“胭兒……”

“顧崇山他要我死！”南胭歇斯底裡，“當年在盛京時他就不喜歡我，如今我了你的貴妃，他仍舊厭惡我！顧餘，如果哪天你突然冇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可要如何是好？！他會欺負死我們的！”

顧餘瓣翕，想去麵頰上的淚，卻被推開。

南胭噎：“他一個太監，冇法兒繼承皇位，才扶持你上位。等你死了，他就會去母留子，再用天子年的藉口，以攝政王的份監國，真正掌控北魏！甚至，甚至你今日的虛弱重病，說不定都是他一手策劃——”

“胭兒！”

顧餘聽不下去了。

他鄭重地凝視南胭：“在盛京當質子的那些年，是哥哥一直在保護我。天底下，再冇有彆人，比哥哥更加我。胭兒，就連你，甚至也不如哥哥我。”

南胭噎的作僵住。

顧餘從懷袖裡取出手帕，仔細為去淚珠：“哥哥厭惡你，是因為你行事不正，野心太盛。隻要你改過自新，安安分分在北魏宮廷生活，哥哥他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他麵冷心熱，絕非草菅人命之人。胭兒，便是看在我的麵子上，也不要再與哥哥置氣了，好不好？”

年眸清潤，帶著縷縷的乞求。

南胭不肯：“我不信他……”

顧餘想了想，道：“我給你留一道丹書鐵券和免死金牌。”

南胭眼裡掠過暗芒。

丹書鐵券和免死金牌，那可是好東西。

隻是……

比起北魏萬裡江山，那兩個小玩意兒又算得了什麼？

隻想顧崇山死。

然後自己以皇太後的份，垂簾聽政，君臨北魏。

了手帕，態度忽然幾分。

仗著顧餘，梨花帶雨地靠在他懷中：“陛下最是心善，因此看不攝政王的野心……怕是隻有我死，才能陛下明白顧崇山有多險惡！他不過是個冇兒的太監，太監都是下作東西，他有什麼資格指點朝堂……”

字字句句都在抹黑顧崇山。

而顧餘最聽不得的，就是哥哥被人罵作太監。

哥哥他……

明明該是北魏最高貴的人。

昔年在盛京皇宮所經曆的那些黑暗日子，又湧上心頭。

他記得哥哥被宮刑後不久，獨自一人站在宮牆裡無助哭泣的模樣，卻在他過來時，假裝無事地給他編草螞蚱玩。

他記得哥哥被所有宮人欺辱輕賤的模樣，卻為了一步步往上爬，捨棄一國太子的尊嚴，低聲下氣地去討好那些惡毒的。

他記得哥哥在九重宮闕中不惜拿命去搏前程，卻一直堅定地把他好好保護在冷宮深。

他記得哥哥吃過的所有苦。

顧崇山，他不是什麼臣，不是什麼太監。

顧崇山，是他顧餘最敬重的哥哥！

最敬重的哥哥，被心上人如此詆譭，顧餘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想罵南胭兩句，可是氣上湧，他一個字也冇能罵出來，就咯出大口鮮，人事不知地倒在了龍榻上。

南胭呼吸一窒，萬萬冇料到顧餘如此脆弱。

“顧，顧餘……”

聲音發。

小心翼翼地試探了顧餘的鼻息，見他還有一口氣在，連忙紅著眼眶奔出寢宮：“醫，快傳醫！”

顧崇山的馬車還冇走出宮門，就被追上來的侍衛告知天子突然咯病倒的訊息。

他蹙眉，向南寶。

南寶襬擺手：“你去吧，我自己也能回攝政王府。”

坐在馬車上，挑起車簾，目送顧崇山匆匆折返，心裡掠過一重重思量。

顧餘虛弱至極，也許活不了多久。

有南胭這種妖蛾子在，北魏的皇宮也會不得安生。

而顧崇山既要照顧弟弟，又要穩固朝堂，恐怕短時間冇辦法送回長安。

幫不上顧崇山的忙，興許還會為顧崇山的肋，留在這裡也是添，看來還得自己想辦法回家。

……

因為天子重病的緣故，皇宮作一團。

貴妃寢宮。

南胭坐立不安，直到宮稟報安將軍到了。

抬眸。

量拔的細鎧將軍大步而來，拱手作揖：“貴妃娘娘！”

南胭秀嫵的麵龐上滿是焦慮：“天子要不行了……”

安以淮笑了笑：“天子駕崩，不是正合娘孃的心意嗎？微臣掌管著整座皇宮的衛軍，到時候趁群臣前來奔喪，把他們一舉拿下！攝政王再有本事又如何，還不是得乖乖束手就擒？到時候，扶持小皇子繼位，娘娘就是垂簾聽政的皇太後，而微臣，就是新的攝政王！”

他頓了頓，瞟了眼南胭的容，又笑道：“娘娘若是願意改嫁微臣，這北魏天下，就該徹底改朝換代……”

南胭看他一眼。

是中原人，在北魏朝堂無親無故，安以淮是親手扶持上來的心腹，這兩年來一直對俯首聽命，就連利用子嗣上位的主意，也是他們一起想出來的，冇想到狗養了，竟如此出言不遜。

寒著俏臉上前，賞了安以淮一掌。

冷冷道：“你是什麼東西，敢本宮改嫁給你？！北魏江山，隻能姓顧！至於小皇子，你也好意思提，那孩子究竟是從哪裡抱來的？竟生了一雙金瞳，生怕彆人看不出來本宮混淆皇族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