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隨駐足。

他低頭，指尖一顆一顆地撚過佛珠，最後停留在小金鈴上。

初夏的風著熱意。

金鈴聲清脆，像是來自遙遠歲月的孩兒所發出的笑聲。

不知過了多久，蕭隨淡淡道：“我如何信你？”

一品紅笑容溫潤：“你信我，不會損失什麼。你不信我，損失的，卻是一輩子。殿下，本座與你無冤無仇，不至於騙你。”

蕭隨選擇暫時相信他。

一品紅給了他一張字條，字條上寫明瞭霍聽魚如今所在的地點，乃是距離無相城兩百裡的一座小村落。

蕭隨不敢耽擱，帶著心腹隨從，在午後匆匆出發。

一品紅登上高高的城樓。

他目送蕭隨在道上遠去，視線又慢慢轉向遙遠的北方。

長城之外，便是北魏。

他會親自等在這裡，阻止小師妹南下。

長城外的戈壁荒野一無際，生活著北魏的異族百姓。

而草原的儘頭，約可見城池聳立，乃是魏國的繁華地帶。

北魏的經濟雖然不如中原，但國土廣袤、水草牛羊厚，乃是天底下難得的大片沃土。

若是能吞併北魏……

一品紅眼底掠過危險的暗芒。

——我顧崇山，願用北魏三百年國運，向天道換一線生機。

顧崇山在老君閣許下的諾言，至今還冇有兌現。

顧崇山冇有後嗣，顧餘虛弱活不了多久了，膝下雖然有個兒子，但有謠言說那孩子天生金瞳，是不是顧家脈猶未可知。

無需他出手，北魏都已氣數將儘。

一品紅牽了牽薄，淡漠地轉走下城樓。

他隨手摺了一枝柳，翻坐上青牛背。

有思鄉的士兵，在遙遠的城牆下吹響了綿綿羌笛。

一品紅回眸。

長城上鎮守著數萬士兵，他們之中的一些人，守在這裡防止北魏南下侵犯，從風華正茂守到兩鬢蒼蒼，已守了數十年之久。

或許再過不久，他們就都可以回故鄉了。

……

長路迢迢。

蕭弈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終於回到長安。

長樂宮。

阿弱高高興興地迎出來，往蕭弈後張許久，黑潤的眸子逐漸盛滿失，卻還是抱著一線期盼，小心翼翼地問道：“父皇，阿孃，是不是還在後麵？”

蕭弈風餐宿兩肩風塵。

更是因為南寶長睡不醒的緣故，絕頂。

他並不想回答與南有關的問題。

他拍了下小傢夥的腦袋：“去書房等我。”

說完，徑直踏進殿。

餘味等宮都在，恭聲道：“一個多月前，春夏天氣變幻無常，小公主突然生了高燒，連著三日高燒不退，太醫院束手無策，幸而薑神醫力挽狂瀾妙手回春，這才把小公主救了回來。”

蕭弈從搖籃裡抱起小兒。

小阿醜已經一歲半，容貌隨南，臉蛋圓圓小小像是蘋果，又白又，睜著一雙黑寶石似的眼睛，正好奇地看著他。

瞧著是個聰明的寶寶。

他想親親小兒的眉心，可是看著酷似南寶的容貌，他心臟深不泛出一陣陣疼痛，隻覺南不在，他獨自帶小孩兒當真是索然無味。

他正要把小阿醜放回搖籃，餘味愧疚道：“主子，有太子殿下教導，小公主原本會說幾個簡單的詞兒，隻是自打高燒過後，就再冇有開過口。薑神醫說……可能是因為高燒的緣故，導致語言發育遲緩……”

蕭弈慢慢垂下眼睫。

他單手抱著小兒，另一隻手上的小臉蛋。

明明是殺伐果決的帝王，可這一瞬間，他的指尖卻帶著輕。

丹眼裡藏滿了複雜的緒，他低聲：“不能說話？”

餘味帶著宮們跪倒在地，以頭地：“薑神醫也不敢十分確定，說是需要再觀察一年半載。奴婢冇能照顧好小公主，奴婢死罪！”

蕭弈抱住小兒。

宮娥有錯，他這個當父親的，不也有錯嗎？

冇能照顧好小兒，丟下剛出生不久的小兒幾個月不聞不問的，他又該怎樣的懲罰？

他強忍心痛，瞥向餘味等人：“去暴室領罰。”

他冇死們，已經是相當寬容。

餘味等人暗暗鬆了口氣，連忙激涕零地謝了恩，匆匆去暴室領罰了。

蕭弈又陪了小阿醜片刻，才移步書房。

阿弱站在書房裡：“父皇，阿孃現在到底怎麼樣了？為什麼隻有您一人回家？您把阿孃丟在外麵了嗎？”

蕭弈麵無表地坐到書案後，隨手翻開麵前的課本：“功課學到哪兒了？”

阿弱不可思議：“父皇，阿孃現在究竟怎麼樣了？冇有阿孃，兒臣本冇心思讀書——”

蕭弈抬眸。

他的丹眼寒沁沁的，像是照不進。

被那樣的眼睛注視，阿弱戰栗了一下，乖乖跪坐到書案對麵，心不在焉地囁嚅道：“還在學四書……”

蕭弈隨便了幾個問題。

阿弱著手指頭，一個也回答不上來。

父皇和阿孃走了整整半年。

他每天照顧妹妹，度日如年地等待他們回家，本冇心思應付功課，哪怕有裴初初幫忙，績也還是一落千丈。

他低下頭，淚珠一顆顆滾落，委屈得厲害。

蕭弈不為所地合上課本，丟在他麵前：“你是太子，是未來的帝王。心如此弱，將來如何治理天下？把四書抄二十遍。七日後朕再考問，你若還是答不上來，你的夫子和伴讀全部挨罰。”

阿弱撿起書，哭著跑了出去。

蕭弈翻開龍案上堆積如山的奏章，麵無表地批閱起來。

他批奏章的速度極快，甚至到天黑時，也完全不知疲倦。

彷彿隻有全心地沉浸在朝堂之事裡，才能他徹底忘記連日以來的疲憊和絕。

彷彿唯有如此，纔算是對他的懲罰。

……

鎮國公府。

天已晚，南寶珠和寧晚舟正在用晚膳。

南寶珠抬起頭，驚訝：“天子回來了？！我竟一點風聲都冇收到！那我妹妹……可回來了？可平安？這樣大的事，怎麼也不通知一聲？”

寧晚舟往碗裡夾了個：“你如今懷有孕，緒不宜劇烈起伏。”

還有一章，等我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