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明蘭人從庫房裡搬出一條紫檀木的香案來,細細洗抹乾後放在穿堂間晾著,只見紋理細膩潤,木發亮,泛著暗紫的澤,端的是有年頭的好東西。
“用這樣的貨來接旨,夠誠意了罷。”明蘭著木質,暗暗讚歎。
顧廷燁一硃紅麒麟刺繡袍服,端坐正房上首,眉眼含,角帶笑,語出深意:“夫人自是有誠意的,爲夫的豈能不知。”
明蘭面孔一紅,昨夜這傢伙以此事邀功,要求明蘭用實際行對自己表示謝,作爲一名賞罰分明的法律工作者,明蘭使出吃的力氣狠狠獎勵了他一番……著發酸的後腰,明蘭抑鬱,總算這傢伙記得第二日要進宮,多留了些分寸。
大約辰時初刻,便有太監宮衛打傘鳴鑼前來宣旨,顧廷燁不慌不忙的攜明蘭出去,大開朝暉堂,設香案下跪接旨,那宣旨太監姓夏,約二十來歲模樣,面方眉直,笑容和善,似與顧廷燁認識,也沒怎麼囉嗦,直接開始宣旨。
聖旨和新聞聯播差不多,格式經久不變,先是表達皇帝的恩典,再是表揚明蘭‘靜容婉,淑慎維則,秉順恪恭’,最後是宣佈敕封爲二品夫人,over。
明蘭雙手接過錦鸞獅子紋面犀牛角卷軸的誥命敕封文書,另一盤珠冠霞帔的托盤,恭敬的磕頭叩謝天恩,起後,顧廷燁明蘭趕去換裝,他自己請夏太監進堂用茶,那太監謙和的推辭兩下便進了屋,
“原來是你。”一進了屋,顧廷燁便換下肅穆表,攜著夏太監坐下,笑道:“年前聽說你要去尚膳監採辦蘿蔔白菜,怎麼這會兒跑起來了?”
夏太監居然也眉開眼笑,嘆道:“哎呀……那差哪得到咱呀,還是先跑跑罷;倒是二爺這些日子過的紅火呀。”
顧廷燁瞪了他一眼,謔笑道:“外臣不好與宦結,我就不留你了,如今宮裡戒備嚴,你自己要多當心。”一邊說著,一邊從袖子裡掏出什麼事塞到夏太監手裡,“知道你好這一口,早給你預備下了,本想今日進宮時給你的。”
夏太監褪下了嬉皮笑臉,正道:“二爺是個實在人,小的心裡有數。”
兩人說過幾句後,顧廷燁親自送人出門,轉頭回屋時,卻見明蘭已穿戴好了。正裝外裳上披著深青織金雲霞文霞帔,下端垂著的紋金墜子,腰上圍好玉革帶,頭上綰一個結實牢靠的圓髻,戴上珠翠花鬢雙銜珠鸞冠,一時滿頭琳瑯晃。
這日顧廷燁沒有騎馬,和明蘭一道坐進三駕馬的寬敞車轎中,裡頭設有一躺鋪,上設一小茶幾,夫妻二人隔著茶幾端正而坐——爲了不弄儀容。
顧廷燁穩穩的從頭上把烏綾紗展角襆頭:“進宮後要先去慈寧宮叩見太后。”。
“……拜見哪一位?”明蘭扶著腦袋上沉重的珠冠,眼神調皮的閃爍著。
顧廷燁角出微不可查的彎曲:“兩位一起拜見。”
明蘭捧著珠冠,仰著腦袋著馬車頂發呆,馬車壁外傳來市井陣陣的喧囂聲,好些店鋪似乎吆喝著開張了,“……爲什麼要立兩位皇太后呢?”不知不覺就問了出來。
“我還當你不會問呢?”顧廷燁長胳膊把明蘭的腦袋給扳回來,幫扶正珠冠,只見薄施脂,妝容端莊文雅,掩去了一半的清豔容,雖依舊貌,卻顯得十分溫敦謙恭,這是他第二次瞧塗脂抹,頭一次是揭喜帕時——他明白明蘭的意思。
明蘭看他瞧著自己發呆,輕輕拍了拍他的手:“你倒是說呀。”
顧廷燁笑了笑:“說起來聖德太后也是運氣不好,據說當年在四王爺謀逆前一夜,先帝已擬旨立三王爺爲儲君,德妃娘娘爲皇后,僅一日之隔,一切盡皆泡湯。先帝覺著對不住,便冊立爲皇貴妃,並於病榻之前叮囑皇上多加照看德妃一族,先帝駕崩後,朝中有人上奏摺提請也立德妃爲太后,兩宮並立,皇上便準了。”
明蘭木木的呆了一會兒,才哦了一聲:“皇上真是孝順哦。”
顧廷燁盯著明蘭,似笑非笑:“你面上的神可不是這樣說的。”
明蘭瞇著眼睛,擺足了高深的架勢,緩緩搖頭道:“帽子和腦袋還是匹配些的好。”
顧廷燁擰了一把明蘭的小手,目陡然發亮,角含笑——自古以來,所謂太后,要麼是皇帝的嫡母,要麼是生母,這位德妃娘娘可是兩邊都不靠的。
“不過,”顧廷燁又道,“聖德太后到底代掌印多年,其基之深厚非旁人可比。”
明蘭聽的一陣張,顧廷燁拍拍的手安道:“你別急,敕封誥命不止你一個,今日來謝恩應當還有威北侯夫人和林軍左副統領鄭驍的妻子。”
明蘭捧著臉蛋,驚喜道:“莫非皇上是爲了等你纔到現在敕封誥命的?”——二叔在皇帝面前這麼有面子?!
顧廷燁把的胖爪子輕拍了一把,沒好氣的白了一眼:“們一個是國舅夫人,一個是皇后的親妹子,原就要封的,不過添上一個多餘的你!”
明蘭小打擊,著自己的爪子,嘟囔道:“不是說妻以夫貴母以子貴的嗎?那,那皇后的妹子……”林軍副統領可不夠等級呀。
顧廷燁笑著扯過的小手著:“皇上是有爲之君,自有分寸,只封沈氏爲三品淑人。”
明蘭連聲贊皇帝英明,突發奇想:“你爲何不娶了那沈皇后的妹子?那豈不是都一家人了麼?”話一說完,明蘭就好似小兔子般趕躲開。
顧廷燁沒怎麼生氣,反倒暗暗好笑:“皇上兩年前纔回京,於京中基不深,鄭駿執掌軍多年不說,於三大營也多有關係,英國公更是國之重輔,這兩家素來不摻和儲位之爭,自是要籠絡的。”
明蘭點點頭,完全明白了。
聖安太后只有一子,且母子倆冷落門庭多年,除了妻族,皇帝邊並無很多可信之人,而顧廷燁原本就算自己人,若顧沈聯姻,不但是資源浪費,從長遠來看,對皇帝也不是好事。更深些來說,顧廷燁娶個普通文的兒,究其本而言,也許更符合皇帝的利益。
車轆滾滾,明蘭聽見外頭聲響,知道是進了外皇城,再駛了一會兒,到了城大門口,夫妻倆下了馬車,換上早等候在那裡的青幔小轎和馬匹,夫妻各自上馬上轎,又走了一會兒,一到東華門便都得步行,由一行侍引路前行。
一路上,明蘭不敢擡頭看,只跟著顧廷燁低頭緩行,約覺著宮廷部的佈局廣闊壯麗,漢白玉石爲階,描金繪彩爲廊柱,高大寬闊,氣勢宏大。
進了一側殿,一位著石青錦緞繪暗紋的中年出來含笑稟道:“顧大人和顧夫人快請進來,太后正等著呢。”
顧廷燁側眼看了看明蘭,只見此刻反倒異常鎮定,未有毫張慌之,他心中略定,兩人隨著那緩步走去,繞過兩宮廊,過高高的門檻,進了正殿。
紫銅薰爐裡燃著珍貴的龍涎香,如嫋嫋青煙般細細散開,彌著屋異香撲鼻,潔的大理石鋪地直照出人影來,上首端坐著兩位太后,左側邊上坐著一位明黃服的宮裝貴婦,大約二十七八歲,想是皇后,兩邊設著屏風,後頭約脂漫香,珠釵響,下頭還能看見錦繡裾,大約是一衆眷或宮妃。
顧廷燁和明蘭先跪下叩首,口稱喏聲謝恩,聽上面一個和的聲音:“起來吧,你們可來晚了,皇后的嫂子和妹子都早到了。”
皇后轉首輕笑:“母后莫怪他們了,誰他家住的遠呢,一道發的旨意,必有早晚。”
明蘭起,飛快的擡頭一打量,只見適才的聲音來自右邊,這位太后容貌秀麗白皙,舉止華貴,笑容溫可親,而左邊那位太后雖保養的也不錯,卻略顯老態,舉間微見侷促。
當下,明蘭基本明白們哪個是哪個了。
聖德太后打量了顧廷燁兩遍,笑道:“了親的到底不一樣,瞧著可和氣多了。”
皇后容並不十分豔,只眉目間一開朗明麗之意,一邊的臉頰上還有個深深酒窩,未語先笑:“母后好眼力,我也覺著二郎和氣多了,當年皇上在蜀邊時,二郎一年到頭都蓄著把大鬍子,遠遠一瞧真是兇煞極了,每回他一來,慧兒都嚇的不敢出來,偏載福和載順都喜歡他。這下有媳婦了,以後可要好好過日子,母親,您說是吧。”
一旁的聖安太后只笑著支吾了兩聲,並不怎麼說話,聖德太后沒怎麼理睬明蘭,只對著顧廷燁長篇大論的說起‘齊家治國,忠君國’的教訓來,一會兒孔子,一會兒孟子,一會兒還扯上了荀子;明蘭側眼看去,只見顧廷燁十分配合,沒流半分不耐,還十分念皇上新賜的七萬兩銀子和七頃田地,外加錦帛無數。
聖德太后很健談,皇后偶爾幫句腔,聖安太后和明蘭於聽衆位置;說著說著,就說到邊貿問題,聖德太后提起父兄富寧侯家在邊關的守備職務:“當初羯奴來來犯,皇上事急從權,便我父親兄弟從邊關上退下來,如今邊關太平了,不知邊貿可復否?”
顧廷燁道:“羯奴雖已打退,然邊軍損失頗重,若邊貿無軍力想護,恐難行之得利……”
這時外頭來了個侍,傳道:“皇上在書房與衆位大人奏對,問顧大人來了沒有?皇上有事召見,請顧大人謝恩後即刻過去。”
聖德太后似有些失,不過還是笑道:“既皇上有正事,你就先去吧;留你媳婦在我這兒說說話。”
顧廷燁躬應聲,裡去前側頭看了眼明蘭,目中似有擔憂,明蘭微微頷首,示意放心,他才隨著那侍離開慈寧宮。
顧廷燁一走,皇后立刻撤去兩旁的屏風,只見左邊走出三個年貴婦,右邊走出四個宮裝人,們笑意盈盈的走過來,慢慢簇擁在上首座位旁,朝下打量明蘭;明蘭心裡哀,得!目標轉移了。
“來,過來些,哀家瞧瞧。”聖德太后微笑著朝明蘭招手。
明蘭聞言,緩緩挪步過去,有生以來頭一次走的這麼認真,照著孔嬤嬤的教導,走間角不,不能顯得刻板做作,卻要把滿心的恭敬和親近都化作作和表表現出來。
聖德太后拉過明蘭的手,細細打量,嘆道:“都說顧二郎的新夫人是位人,今日一瞧,果然好模樣。”
明蘭不好答話,只低垂著長長的睫作害狀,心道,您長的也不錯,有機會介紹您認識宮雪花士。
皇后也拿眼睛反覆端看明蘭,見舉止行頗爲流暢,毫無差錯,忍不住道:“二郎好福氣,相貌還在其次,看規矩得,我很是喜歡;你家可曾請過教養嬤嬤?”
明蘭恭順的回答:“好幾年前請過一位。”
“哪位?可是宮裡出去的?”皇后聞言道。
“是宮裡出去的,是原尚宮局的孔嬤嬤。”
“孔嬤嬤?”聖安太后頭一回主說話,的聲音有些暗啞,似乎風寒咳嗽未愈的樣子,“可是面孔方方的,個子高高的那個?”
“是的。”明蘭微笑道,“左額頭上還有顆痣。”
聖安太后略顯蒼老的容上泛出笑意:“孔嬤嬤是宮裡的老人了,爲人慈和方正……是個很好的人;如今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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