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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第126回

此時偏廳已然擺好飯桌,敞闊的十二扇廳窗全開,也不見擺設如何富貴,但只八角落地放半人高的白底青花汝窯大花瓶,上各新鮮花卉,古樸溫厚,又不失靈

窗外的五月春,染的天氣潤和舒適,廳畔蓮池方向,傳來幽幽清風,隨風而來的是潺潺水聲,伴著水面飄落的淡梔子花瓣和幾片翠葉,廳中涼爽溫潤,清香盈然,衆眷俱是怡神爽朗,讚歎不已。

冷菜鮮果已布齊,明蘭引著衆客全都落座後,便吩咐上熱菜溫酒,還給小姐們預備了較清淡的果酒和新榨釀製的果子,然後僕婦們流水價的端碟傳碗上桌,衆人提筷就箸。

顧府首次辦筵,葛大娘全力以赴,拿出看家本領,鴨魚等常規大菜不說,山珍海味也是不的,一道山蘑木耳炒鴨珍,一道甜酸梨排骨,一道竹筒芝麻銀鱔羹,還有一道雙菇醬悶裡脊,格外鮮可口,吃的衆人頗是滿意。

眷不比男人要喝酒劃拳,加之有外客,顧家眷也不好來灌明蘭酒,又因長輩母祖都在邊,孩子們也矜持著,未曾提議行聯詩酒令,大家只斯斯文文的吃菜說笑。

待吃得一會兒,明蘭人在廳前的小小八角亭中開了戲,一班樂工帶著鼓板,曲笛和三絃等樂,另裝扮好的幾位先兒魚貫亭,依次請年長客點過曲牌後,這便開弦起鼓,那油戲裝的伶人依依呀呀的唱了起來。

廳亭之間隔有一脈淺池碧水,其間只用兩尺餘寬的青石板鋪了條五六步長的短橋,水聲浮,隔著旖旎花影碧樹,隔水而,淡若煙華,景緻音俱是極好。

聽了一會兒,太夫人忍不住讚道:“這幾位先兒請的好,曲子唱的好,你這地方安排的也好;我們飽了耳福,也飽了眼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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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蘭聽了,起微笑謝贊,一旁的狄二太太幽幽的道:“都是皇上的厚恩,這般賞賜,弟妹實是有福氣的。”

坐對面的煊大太太趕接過話茬,笑道:“那也得有這心思才呀,若要是我呀,就是給了我這麼個好地方,我也想不出這麼個好點子!弟妹到底是讀書人家出來的。”

王氏大得意,忍不住笑了,明蘭玉頰微紅,謙虛道:“煊大嫂子謬讚了,這點子可也不是我想的,原是前頭那位熊麟山老大人留下的布圖這麼安置的,我不過是依樣畫葫蘆。”

煊大太太忍不住埋怨道:“你這人!也忒老實了,我這正誇你呢,你什麼餡呀!”

衆人俱是鬨堂大笑,明蘭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炳二太太趁機道:“弟妹這園子我瞧了實在是喜歡的不得了,來了就不想走了!我瞧這偌大的宅子也空曠,也不知我有沒有福氣和弟妹做個伴?搬來一道住著,也熱鬧些不是。”

明蘭微微而笑,看了看在桌的顧府眷,只見們頗有些不自在,大多都目帶責怪的去瞪炳二太太,偏炳二太太裝作不知道,還一個勁兒的等明蘭答覆。

煊大太太臉上發燒的最厲害,心中大怨,炳二太太這般沒臉沒皮的,不但在外客面前丟顧家的臉,也在全家面前丟了們四房的臉。

用力扯了下炳二太太的胳膊,強笑著低聲道:“你胡咧咧什麼呀?公婆尚在,你往哪兒搬呀!”炳二太太也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居然徑直道:“那咱們這房都搬過來不就是了?”

這下連太夫人也不悅了,眼看著四老太太面帶怒氣,正要開口責罵,誰知那邊和袁文纓坐在並排的如蘭,忽湊在袁文纓耳邊道:“不是早就分家嘛了,怎麼還賴著住一起?莫不是想省飯錢吧。”剛一說完,就袁文纓用力推了一把,猛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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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的聲音說高不高,說低不低,看似是和袁文纓的‘悄悄話’,卻又人都聽清楚了,外客眷們頓時樂了,笑的看著顧府宅的好戲,都暗自心道:就算要搬過來,也當是同房的邵夫人和朱氏,著你一個分了家的堂妯娌什麼事?

顧廷煜是候爺,自不能搬離侯府,顧廷煒是太夫人親子,要服侍寡母,也不能搬;們本支同房的都沒靜,倒是四房的惦記上澄園了,真是見著不要臉的了!

如蘭這話一出,一時間,除了太夫人和朱氏以外的顧府眷全都一陣尷尬,忍不住對炳二太太怒目而視起來。尤其是四老太太,適才閒談相看時,幾位貴夫人見廷熒落落大方,談吐明朗,頗是喜們家中都有幾位品貌上佳的子侄,眼看著好親事有眉目了,卻炳二太太狠丟了一回人,這會兒吃了炳二太太的心都有!

這般目集中注視,饒是炳二太太的臉皮厚度也抵不住,只好低下頭去。

明蘭側頭不語,關於分家,這裡頭的也是最近才知道。

當初庫銀案發,顧家老太公眼看山窮水盡,生怕全家覆滅,所以趕把家產分了,好歹能藏下一些是一些,誰知幾個月後白氏進門,大禍消弭於無形,長子顧老侯爺又常年戍邊在外,所以四房和五房依舊住在侯府;待顧老侯爺回京後,分出去另過的事也沒再被提起。

正當此時,始終微瞇著眼睛聽戲的盧老夫人,忽而發話了,有氣無力的哼哼:“唉……老婆子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你們這一說話,我就連唱的是什麼也聽不出了。”

四老太太鬆了口氣,趕道:“都是我們擾著您了。”然後狠狠瞪了眼炳二太太,臉上裝笑,重重道,“你們別多了,趕聽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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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一來,廳這才靜下來;明蘭暗暗搖頭,嘆了口氣,轉頭去著那水上蓬萊般的曲亭,不再理會們,自顧自靜下心來好好聽賞。

因不曾搭有戲臺,是以客們大多點的都是文戲段子。

盧老夫人點了《單刀會》的‘訓子’一段(聽說那年逾五十的兒子最近不大乖),太夫人點的是《東窗事發》的‘歸案’一章(講的是婆媳妯娌先誤解後和好的故事),王氏點了《琴臺記》中的‘還珠’(丈夫在沾花惹草無數後終於認識到妻子的好,洗心革面,夫妻恩白頭),然後旁人也都陸續點了自己喜歡的曲目。

其中點擊率最高的莫過於《琉雲翹傳》,好幾個眷各點一段,明蘭略略一算,幾乎把整出《琉雲翹傳》都點齊了。

這齣戲自前朝起,近百年來始終盛演不衰,眷們尤其鍾

概要如下:話說某朝中期,一位名因緣際會結識了一位年探花郎,兩人雖貴賤殊途,但卻一見如故,傾心相;後探花郎雖將名了良籍,然家門容不下煙花子。這名倒也剛烈,直接留信出走,並勸探花郎另娶高門淑爲妻。

探花郎遍尋人不得,只得從父母之命,多年後,新鰥的探花郎被點爲巡邊史,於邊疆巡視之際恰遇羯奴大舉進犯,探花郎率領軍民極力抵擋,然敵衆我寡,眼看援兵遲遲未到,就要城破死,探花郎都已把劍架在脖子上了,這時忽然羯奴中帳大營大;探花郎抓住時機,趕吩咐守城兵趁機急襲,果然得手,危機自解。

戰後清點才知道,原來是一子斥重金急購了五百牛羊馬匹,然後於尾部點上火,效仿田單的火牛陣,讓牲口羣從毫無防備的羯奴後方衝過去;探花郎見疑,細細打聽之下才知道,這子赫然就是那名

最後當然是大團圓結局,才子佳人琴瑟和鳴,白頭偕老,兒孫滿堂。

這故事很爛俗,但卻很人,因爲這齣戲是真有其事,講的是前朝一段奇緣。

那探花郎姓高名覃,乃江左名門子弟,他年得志,十六歲就科試簪花,先後輔佐了三位皇帝,一生大起大落,福澤百姓無數,後被錄正史《名臣傳》。

而他的妻子更傳奇,因爲,的確是秦淮河畔的歌,後世稱之爲‘琉璃夫人’。本來嘛,這樣不大好見份,就算瞞不了當時人,好歹在書面上做些文章,糊弄一下後人也好,偏偏這位高夫人實在太有名了,而他們的事鬧的也太大了,就算正史上不寫,野史上那也是鋪天蓋地。

——這時,八角亭那邊忽響起一陣輕鼓,由緩至急,四個樂工一起十指疾撥三絃,如泣如訴,若滿地瀉珠,驚心魄,明蘭擡眼看了看旁的朱氏,再看看幾位妯娌,只見們都是一臉激心醉,明蘭知道,最彩的一段來了:

高覃從邊城回家苦求高堂,雙親終於同意納琉璃夫人進門爲妾,誰知琉璃夫人不幹,對著郎嘆了口氣,說了一句名言:“吾汝甚,然吾也己甚。”

說,了半輩子的白眼輕視,了賤籍後,已決計後半輩子起脊樑做人了,是以開作坊,招學徒,經商行賈,已經替自己掙下尊嚴的生活,並且現在過的很愉快。

高覃堅決要娶,江左高家卻死活不答應,這件事鬧的天下皆知,連市井街坊都熱衷談論;最後,高覃毅然放棄似錦前程,棄職去銜,還被高家開除宗祠,趕出家門。

然後,遭天下人非議的夫妻倆居於雍州山野,清貧度日,相濡以沫,高覃潛心讀書,著書修學,教誨子弟,琉璃夫人則帶著貧困的當地百姓,開山鑿礦,蓄水爲田。

整整十年,皇帝都換任了,高覃以揚棄程朱理學的幾本鴻篇鉅作而再度名滿天下,四海學子莫不仰慕,紛紛前來求教,朝廷三發詔令,讓高覃復職還朝,此後青雲直上,出將相,三歸鄉野,又三次還朝,位直至太師,且門下弟子無數,最後了《名臣傳》和忠良祠。

而高夫人呢,從歌到超一品的誥命夫人,琉璃夫人的一生簡直比傳奇還傳奇。

當時明蘭讀了這段書(正史+野史),曾疑問莊先生:“礦山可以私開的嗎?府不管?”

“別的礦不可以,然琉璃夫人卻可以。”莊先生道,“因這礦非金銀,非銅鐵,非煤鹽,而是一種奇異的‘石英’,可燒製琉瓦玻璃,府都不知道那東西作什麼用的。”

玻璃!是的,玻璃。

明蘭瞳仁微,看了眼四周敞開的窗戶,上面鑲嵌著明淨瓦亮的玻璃,有些是整塊整塊的明玻璃,有些是小片小片鑲花鳥圖案的彩琉玻璃,華絢爛,廳堂敞亮。

在技水平低下的古代,琉璃夫人通過一次又一次的實驗,先燒些玻璃小玩意掙些前期資金,十幾年後造出凸鏡片,以作千里鏡或放大鏡,再十幾年後,終於徹底革新了技,燒製出大面積且平整結實的薄玻璃。

這位琉璃夫人應該是穿來的——明蘭微微出神的著玻璃窗——從目前殘存的實驗手稿來看,還是學理工的。

這專業可真好呀,明蘭低頭嘆息,十分羨慕。

響起一陣輕輕的喝彩聲,只聽那先兒的唱腔陡然低沉深衍,眼神中直是天荒地老的信息,就是明蘭這樣的僞文青也不得不承認,這實在是出好戲。

因爲這戲是前朝一位大才子所作,而他正是高氏弟子,在他七十古稀那年,午夜夢迴年求學時代,那時他們常能見到白髮蒼蒼的高覃夫婦,攜手緩行江畔,依舊是恩深。

老人滿臉是淚的醒來,滿懷激和敬慕,揮筆寫下這部傳世之作,用以紀念已逝的恩師和師母,大才子出手自然與衆不同,《琉雲翹傳》曲調婉轉人,唱詞清雅雋秀,裡面許多詞句幾乎可以直接詩,端的是難得一見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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