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劉昂此刻面臨著自己打工生涯最大的危機。
如坐鍼氈,如芒刺背,如鯁在。
左瞞右瞞,左支右撐,苦心篤志糊弄了四天,終於紙還是包不住火了。
就在一個小時前,領隊的老師終於發現了異常況。
和這次流的育才學校的一次最後的集聯誼活,按照規矩是必須全部到場的,而江寧八中這裡的座位卻始終空了一個。
開始的時候,劉打工人還試圖遮掩,但領隊老師又過問了幾次後,發現劉打工人神越來越不對,深究之下,終於事發!
一個學生人沒了!!
然後就是一場飛狗跳。
此刻劉打工人面對的是流團的學生領隊吳老師,學校教務的一名資深教師。
不過帶給劉打工人力最大的,則是流團的團長,學校的校長助理。
這位校長助理姓方,就如同這個年代的大部分領導一樣,大背頭,夾克衫,說話中氣十足,頗有氣勢。而且,在制的行政系裡,校長助理其實就約等於是副校長的意思。這位姓方的校長助理,平時裡在學校中大家遇到他,大家都是會尊稱一聲方校長的——這是規矩。
這位方校長年富力強,是教育局裡派來到學校掛職的,大約學校公轉民的改制後就會離開——也算是鍍金完,經歷了一場功的改制,撈到一個不錯的政績。
但前提是……別出意外。
所以,可想而知,此時此刻,這位方校長的如何的然大怒!
他瞪著面前的劉打工人,那眼神就差要吃人了。
一個流學生團,若是走丟了一個學生,那麼最大的責任人是誰?是這個劉打工人?當然不是,他只是教育集團資方派來的一個打工仔。
無論如何,方校長是流團名義上的團長,若是出了什麼事故,他就是第一責任人。
真的出了岔子,那麼什麼掛職鍍金,什麼撈取資歷政績,統統都會變鏡花水月,而且隨之而來的,還有嚴厲的懲和各方的力……
方校長幾乎是徹底失態的痛罵了劉打工人十幾分鍾,然後大聲咆哮的讓所有的流團老師統統出去找人。
怎麼找,上哪兒找,自然先不管的,總之先把人轟上大街去找去!!
劉打工人還是沒有敢說實話。
他哪裡敢說,其實陳諾同學已經團四天了……如果他敢這麼說,那責任就大了!萬一出了什麼嚴重的後果,等於是承認了,他包庇甚至是瞞了陳諾失蹤這麼大的事整整四天!
他當然不敢這麼說,所以直到前會兒事發,他在被質問的時候,倉皇之下,還在強撐著說,陳諾只是今天溜號跑出去玩了。
領隊老師開始也只是有點生氣,認爲劉打工人管理不嚴,讓他趕把人回來……
但兩個小時後,陳諾依然沒有回來,領隊老師纔有點害怕了,直接彙報了方校長。
“他……他也許是去附近的網吧打遊戲去了吧,你們知道,這個年紀的小男孩都很貪玩的。”劉打工人汗如雨下,試圖用無力的話語來淡化這件事——也許他說這些話,只是爲了安自己。
可很快派出去找的老師和同學都回來了。
附近的街道,遊戲廳,網吧,都找過了,在育才學校老師的陪同下,幾乎把學校附近學生可能滯留的娛樂場所都找了個遍。
“報警吧!”
開口說話的是孫校花。
孫校花已經覺得事非常不對了。回想自己其實已經三四天沒見到陳諾了,越想越覺得事離奇,而且這個劉打工人的反應太過奇怪。
忍不住開口建議道:“老師!一個同學就這麼丟了,我們既然找不到,那就趕報警啊!”
領隊老師心是贊同這個提議的……因爲也不想承擔責任。
但這會兒,糾結猶豫的反而是方校長了。
報警……那事真的可能就鬧大了!而且報警之後哪怕人找了回來,管理不力,學生意外走丟,這個帽子,也就著著實實的扣在了自己的頭上。
在自己掛職即將結束沒多日子的時候,弄出這麼一檔子是,對自己的掛職來說,可是嚴重減分的。
方校長患得患失,心中還抱有幾分指,希能把這件事捂下去……最好是不聲不響把人找回來,別出任何事,自己再狠狠的懲罰一通……然後就把這個事的影響在流團部就好了。
孫校花畢竟年紀小,哪裡懂這些彎彎繞繞,眼看大家都看方校長卻就是不吭聲,忍不住焦急道:“老師!陳諾丟了,你們還猶豫什麼!趕報警啊!!萬一他出了什麼事可怎麼好!”
方校長呼吸急促,眼睛裡寫滿了焦慮,他咬牙看了看其他的老師,忽然心中一虛,有些心虛的略略側過頭去,低聲道:“還是再找找!再找找!嗯……沒準,沒準有什麼地方沒找到,再找找就找到了……”
一聽這話,學生們自然是不懂,但是老師們都是年人,有反應快的,就猜出了方校長這下是坐蠟了。
可這更是冒險。
找得到還好,萬一再找也找不到……耽誤了時間,最後如果導致了什麼嚴重後果的話……
沒人說話了。
這會兒堅持報警,那就是等於把方校長陷危境,可如果不報警,真出了什麼岔子……雖然主要責任人是方校長和劉打工人,但老師們畢竟還是多有些良心的。
有正義強些的,骨子裡就對方校長此刻捂蓋子的行爲生出了厭惡。
“也許……陳諾同學在本地有什麼親戚?他會不會是跑出去……”方校長喃喃自語著,忽然眼睛一亮:“對啊!有這種可能!劉昂,你和他一直住在一起,他有沒有提起過,他在本地有什麼親朋好友之類的?”
“……我不太清楚”劉打工人面土。
“……”方向張狠狠剜了劉打工人一眼:“他的行李呢?”
“都,都在房間裡吧。”
“去找找!沒準行李箱裡有什麼聯繫地址或者通訊錄之類的東西!”
雖然希渺茫,但方校長說的也未嘗不是一種可能。
方校長帶著衆人上樓一路跑到了劉打工人和陳諾的房間。
劉打工人拿出房卡開門,門才推開,就忽然聽見洗手間裡傳來一陣丁零當啷的聲音。
洗手間門被推開,陳諾一手巾著頭髮,穿著一個四角短就走了出來。
頭髮和上都溼漉漉的,一副剛洗過澡的模樣。
“咦?”年看著門口擁著的多位老師,臉上恰到好的出了驚奇和張的表,然後驚呼一聲,轉就要跑回洗手間裡。
可方校長已經健步如飛一把竄了上去,劈手就拉住了陳諾了隔胳膊!
“站住!陳諾?!你就是陳諾同學吧!!”說著,方校長扭頭看其他老師,尤其是盯著劉打工人:“這就是陳諾吧?”
劉打工人到了方校長狼般的眼神,彷彿此刻如果自己說出的答案是否定的話,這位方校長能直接當場撕了自己。
“是是是,他就是陳諾。”
一瞬間,方校長回魂了。
他的臉上的表,從驚恐,到張,再到驚喜,再到一種劫後餘生般的……
差點沒落下眼淚來。
然後……就是狂怒了!
“陳諾同學!你搞什麼狗屁名堂!!!”
方校長一聲怒吼。
噗通一聲,劉打工人一屁坐在了地上,也還魂了。
要說此刻路劉工人的心,那是複雜的:
他即可想抱著陳諾的大大哭三聲,同時也想一刀砍死這個混蛋!
“陳諾!!!你跑到哪兒去了!!!!”
劉打工人一聲咆哮,衝上去一把抓住了陳諾的肩膀。他用力過猛,甚至把方校長都到了一旁。
“呃……”陳諾看了看劉打工人,又看了看門口的諸位老師,再看看方校長,最後還看到了站在老師們後的學生裡,孫校花正如釋重負的看著自己。
“那個,我出去網吧打了會兒遊戲……”
“混賬!!”方校長大聲呵斥起來:“無組織!無紀律!簡直胡鬧!!你還有沒有一點組織紀律!!”
方校長鬆了口氣之餘,開始發泄怒火了。
陳諾立刻站直了子,垂頭擺出一副乖乖聽訓的姿態,但眼角餘瞄向孫校花。
嗯,小姑娘也在咬牙切齒的瞪自己,還輕輕的哼了一聲。
不過校花同學的眼神裡,更多的則是虛驚一場的釋然。
·
方校長大約是真被嚇到了,發泄一般的痛罵了陳諾好久。
什麼分啊檢查之類的……無非就是這些威嚇的話。陳諾一概笑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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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風波終於消弭,大家散去後,劉打工人依然幽怨的看著陳諾。
“老子這次可被你給坑死了!”劉打工人咬牙切齒。
他是免不了吃點掛落了。
爲了安這個傢伙,陳諾當著他的面拿出了手機,刪掉了之前的那段錄音。
“老劉啊。以後和平共如何?我這人,你放心,言而有信的!”
·
晚上,陳諾敲開了孫校花的房門。開門的是一個臉蛋如滿月般的孩,警惕的看著門外的陳諾。
“咦?陳諾?你幹嘛?”
“孫可可呢?”
“洗澡……你找?”胖妞同學眼睛裡立刻燃燒起熊熊的八卦之火。
陳諾勾頭看了看胖妞後的室,約聽見裡面傳來嘩嘩的水聲。
“你告訴,我在樓頂天臺等。”
說完,陳諾轉走了。
孫校花來到天臺的時候,上裹了件羽絨大,頭頂還戴個帽子,一張小臉紅撲撲的,也知道是害,還是剛洗澡的時候水汽蒸的。
推開天臺的門,孫校花看見了年的背影。
就在遲疑害,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時候……
陳諾回頭衝笑了笑,角一勾:“你看,下雪了。”
夜空之中,零零散散的雪花飄落下來。
孫可可走到了陳諾的邊,學著他一起擡起手來去接雪花,接了會兒,就覺得這個作有些傻……金陵又不是看不到雪。
一聲輕響,陳諾遞過來一罐打開的可樂,還有一桶薯片。
孫校花猶豫了一下:“……吃會胖的。”
年那個討厭的眼神飄了過來,這一次孫校花確定了,他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以下的部位。
“胖點好,胖點好。”
很想一腳踢過去,但孩不知道爲什麼忍住了,紅著臉,很秀氣的翹起兩手指,起一片薯片來,咬了一口。
好脆。
又小小喝了口可樂。
……好甜。
“你知道麼,我今天心特別好。”陳諾瞇著眼睛笑著。
“嗯,爲什麼呢?”
“可能是,做了一直以來都很想做的事吧。”陳諾擡頭看著天空中的落雪,輕輕一嘆。
孫校花忽然心跳開始加速。
扭頭,看著邊的陳諾,看著他的側臉。
“以前我總聽人說,人生嘛,總是充滿了憾的,這纔是人生,好而複雜。”年低聲說著,忽然變了一個語氣,他後面的話忽然變得肆意起來,舉起雙手張開,衝著天空,大聲喝道:“我去他媽的憾吧!!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卻,忽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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