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加任何黨派，您應該知道，給您的資料我也會給國民政府寄去，態度上沒有任何偏向。”

鄧謙文不意外的回答，“這樣也好。你給的東西多數是武圖紙，哪個黨派的士兵都是我們國家的人，他們才是黨派之爭中最無辜的存在。”

他有自己的理想和主張，卻不會把自己的理想和主張強加到別人上，更不會因為陣營不同而不把國民政府的士兵的生命放在心上。

他知道，衡玉也是這麼想的。

兩人有三四十歲的年齡差，鄧謙文有那麼多學生，卻與衡玉最為親近，就是因為他意識到這個病弱的姑娘在很多事的看法上和他是一模一樣的

說完這一番話后，彼此間沉默片刻。

衡玉繼續給鄧謙文按手腳，鄧謙文的目則落在那一地暖上。

他其實很好奇，很好奇衡玉是如何拿到那些機圖紙，是如何每個月給他提供二十萬金資金……但鄧謙文沒有問。

誰沒有呢。

是衡玉先出聲打破沉默的，“先生想知道這些年里我做過什麼事嗎？”

鄧謙文側頭去看，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說實話，我很好奇，只是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說。”

“有什麼不方便的，我若是連先生的人品都不相信，那我又能信任誰。潛伏也并不意味著風聲鶴唳、四面皆敵。”

衡玉緩了緩，一邊回想一邊向鄧謙文介紹自己做過的事。

名下開設的工廠超過一百家，生意已經做到海外。給好幾個黨派寄去槍支圖紙，武圖紙，機床圖紙，提煉原材料的方法，研發青霉素的詳細資料……

這只是最簡單的，這三年時間，斷斷續續至給紅黨提供了超過一百萬金。

而去年西北旱災，一直在堅持賑災，每隔半個月就有幾十噸糧食運往西北之地。

此外，的生意每做到一，就和那個城市的教育部門取得聯系，的工廠出資來開設一些免費的啟蒙班，讓那些年紀小的孩子也有機會讀書寫字，努力提高掃盲率。

工廠給人提供了很多就業崗位，鼓勵們從家庭解放出來。

除了出資修建那條貫通南北的渠道外，衡玉還讓孫錢去和國民政府取得聯系，賠錢投資了不國家的基礎設施。

還有進軍諜報市場，與特務合作鏟除軍隊里的細等……

說話時的語氣，像極了平常和鄧謙文閑聊那時的溫言溫語，并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夸耀的。

反倒是鄧謙文，聽著聽著，眼里就盛滿了笑意，為到無比驕傲。

——

之前鄧謙文一直在苦苦支撐著，如今放下心頭的擔子后，他的在一夜間衰敗了很多。

沒過幾天，謝世玉再次登門拜訪。

鄧謙文看著他，開門見山道：“夜鷹同志，我已經與搖取得聯系。”

謝世玉神一振，“不知搖先生怎麼說？”

“如果你覺得方便，我會將你的份告知于，日后會與你取得聯系。”

“是搖先生單方面聯系我，還是……”

鄧謙文道：“還是像現在一樣，單方面聯系上你。”

謝世玉有些憾，不過能和搖取得聯系，這個結果也讓他滿意了。

在謝世玉離開后，鄧謙文將衡玉進來，把謝世玉的份告訴，讓在自己逝世后直接與謝世玉取得聯系。

鄧謙文還想再叮囑下去，衡玉已經轉移了話題，不忍他在彌留之際還心這些事，“先生晚上想吃什麼？”

“不知道能不能吃一碗餛飩。”

“那我去給您買，路口就有。”

“好啊，我就是想吃那一家的餛飩。”

衡玉走出房間，看著那滿天星斗，輕輕嘆了口氣。

抬手了眉心，心平復些許后，才走去路口買了三碗餛飩——他們今晚的晚餐就是這個。

幾天之后，鄧謙文躺在床上，已經是出氣多進氣。

這一天，不過是早上七八點鐘，外面的太就已經很燦爛了。

躺在床上許久的鄧謙文難得能自己從床上坐起來，對著紅了眼睛的關雅道：“夫人，扶我出去曬曬太吧，我好久沒曬過太了。”

衡玉端著剛熬好的藥走進來，看到鄧謙文坐在床上臉紅潤的模樣，微愣之后把苦藥放在一旁，“先生前兩天說藥苦，鬧脾氣不想喝藥，我今天就不您喝了。”

到了這個時候，喝藥不喝藥都沒有區別了。

鄧謙文大笑出聲，“這個舉正合我意。”

衡玉拍了拍關雅的肩膀，無聲安，隨后上前扶住鄧謙文，攙扶著他到外面曬太。

鄧謙文坐在臺階上，衡玉和關雅各自坐在他兩邊。

他先是叮囑關雅，讓關雅好好照顧自己，還讓衡玉日后多來陪著關雅。

“我想吃你下的面，你給我去廚房下一碗面好不好。”

關雅哽咽著點頭，“那你要好好等著我啊。”

等關雅離開后，鄧謙文的目轉向衡玉，“我學了那麼多年的醫，救過很多的病人，但一直不知道人死前會有什麼覺。后來到自己，才發現原來人將死時是真的會有預的。”

“我預到自己壽命將近，其實倒不是特別難，只是覺得有些憾。”

衡玉默然片刻，才問道：“先生在憾自己看不到華夏浴火新生嗎？”

鄧謙文長嘆，“是啊，可是自從知道你是搖，知道你這些年所做的事后我就不憾了。”

“孩子。”鄧謙文把他那只已經瘦到形的手覆蓋在衡玉的手背上，“原來你就是搖，原來搖，真的會給這個國家帶來希和明。”

“我看不到曙初升的場景，但我從你上看到了曙，我也知道，未來一定就像你姐姐那本《黃粱一夢》里所描述的一樣，充滿秩序，遠離戰火與硝煙。”

衡玉肯定點頭，“事實上，未來幾十年的華夏，還可以更好一些。”

“所以我此生無憾咯。”

他側過臉，眼里盛滿笑意，整個人上都著一愉悅。

他看到相知相伴多年的妻子從廚房里走了出來，手上還端著熱氣騰騰的面。

鄧謙文笑著對兩位親人道：“我先行一步啦。”

只是話音剛落的功夫，覆蓋在衡玉手背上的手就逐漸失去了它的力度。

下意識地，衡玉反手攥鄧謙文的手，卻只是阻止他的手落，無法阻止那雙溫謙和的眼睛在面前輕輕閉上。

“啪”的一聲，關雅手中那碗新鮮出爐的面摔在地上，碗四分五裂，還有一些滾燙的湯濺在的鞋面和腳。

衡玉的目從鄧謙文上移開，看向外頭的和煦暖，聲說道：

“先生走好。”

他在這個春暖花開的季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