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嵐怔住，雙抖，哀傷地看半天，最終只是愧地低下頭。

倪珈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里的不痛快，再準備要走，倪珞上前抓住：“倪珈，太晚了，先吃點兒東西好不好？”

他頓了頓，聲音有點兒哽，“說起來，今天，不，昨天還是我們第一次在一起過生日呢。一起吃一碗遲到的長壽面，好不好？”

倪珈背脊僵直，沒說話，也沒有繼續往前走。

倪珞著急，正不知怎麼辦時，看到了越澤，跟看到救星一樣：“越澤哥，你也沒吃晚飯，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倪珞和張嵐殷切的目全聚焦在越澤上。

越澤：“……”

他沉默了一會兒，看向面無表眼神空的倪珈，不太自然地說：“好像真有點兒了。要不先吃碗面？”

倪珈不做聲，既然麻煩越澤，確實不好讓人家著肚子。倪珞那個死人，突然腦子那麼靈活來這招！算了，心沒有多低落，也沒有多抵。

一碗面條而已。

進了屋，走到餐廳，發現也等著。

看到倪珈時，連連點了好幾個頭，目說不清的復雜，似乎滄桑，似乎歉疚，似乎自責，又似乎無奈，倪珈看不懂。越澤禮貌地給倪打了招呼，才在倪珈旁邊坐了下來。

這餐飯很盛，幾人才坐下，傭人就端上大大小小二三十道菜，最后又上了長壽面。

緩緩道：“珈珈，這面條還有這些菜，都是你媽媽從下午開始做的。剛才倪珞發短信說你會回來，就人熱過了。”

打小報告！這個弟弟不要算了！

倪珈瞪了倪珞，面無表地拿起筷子，只是，盯著面條，手又頓住了。

對面的張嵐張道：“珈珈，怎麼了？”

倪珈靜靜的：“我不了香菜和蔥花的味道。”

張嵐盯著碗里綠綠的一層，趕招呼傭人：“快快，重新換一碗。”

張嵐面慚愧，心里不知為何酸痛起來，趕拿了盤子給倪珈夾菜，每樣都恨不得滿滿全塞給。

倪珈掃了一眼，平靜道：“土豆，魔芋，冬瓜，甲魚，還有狗，我從來都不吃的。”

張嵐一怔，趕把夾錯的菜挑出來，一面沖旁邊的傭人低聲呵斥：“平時都是你們做飯的，大小姐的喜好和忌口，你們一個個都不知道，今天也不曉得提醒我！”

倪珞咬了咬牙，鼻子有些酸。

他從沒想過倪珈過得這麼卑微，媽媽和弟弟，最親的人都不知道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就連專管這些的傭人，把其他家庭員的喜好和忌記得清清楚楚，卻都從來沒有在意過。

等傭人把換好的面端上來，張嵐接過，親自送到面前，期盼到近乎乞求的語氣：“珈珈，這還是媽媽第一次給你做長壽面，你嘗嘗，看好不好吃，喜不喜歡？”

倪珈垂著眸沒看，拿筷子的手頓了頓，隨意地挑了邊緣一小，放進里慢慢嚼。

張嵐趕問：“怎麼樣？喜歡嗎？”

倪珈吞下面條，沉默了一會兒，說：“咸了！”末了補上一句，“我不太能吃鹽。”

這也是張嵐不知道的。眼眶紅了，起去拿倪珈的碗：“媽媽給你重新做。”

倪珈一手抓住碗，淡淡道：“不用了。”說著，拿起旁邊的玻璃杯，倒了一半水進去，攪了幾下，“這樣就行了。”

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靜，什麼都沒有想。經過前一天的發泄之后，心里的執念已經放下了很多。

張嵐看了一會兒，呆呆地收回了手。

“倪珈！”倪珞喚一聲，含著淚笑，“長壽面不能咬斷的哦！”

倪珈沒抬頭：“這個我知道，我聽說過的。”

聽說過的……張嵐再也坐不住，扔下筷子，躲進廚房里哭去了。

倪珞的眼淚也忍不住，一腦兒地全涌出來。

夜深了，古老的宅子一片寂靜，只有廚房里約的人哭聲和弟弟嚨里哽咽的聲音。

與張嵐的失控倪珞的悲傷不同，倪珈很平靜，臉上一丁點兒表都沒有，沒有悲傷，沒有委屈。

只是一聲不吭大口大口吃著面條，不斷地往自己的碗里夾菜，一腦兒地全塞進里。

真的什麼都沒有想。只是很了，很累了，要吃很多東西補充能量。

越澤放下了筷子，倒不是他吃得有多快，而是倪珈吃得太多，太漫長了。他淡淡的目籠在上。

靜默地往里塞東西，臉上是不悲不喜的無謂。

可他覺得，這是一種深刻到蝕骨的淡漠，不是這個年紀的孩子應有的表。

他忽然想起初中時候他和尹天揚一起吃路邊火鍋。鄰桌一群人走后，有個小孩跑過來，小手像猴爪子一樣抓著桌上剩的炒菜和還沒煮的剩菜，一腦全往里塞。

老板娘跑過來揪的耳朵：“舒允墨(倪珈)，你又跑來吃！天天那麼多男人進你家，你媽會沒錢？”

小孩被拎著一跳一跳的，還特振振有詞：“別人付錢了的，我沒吃！”

那個小孩，他其實見過很多次。

倪珈終于把面吃完，放下筷子，拿熱巾了手，隨即起，看向越澤：“我好了，可以走了！”

越澤點頭，不予置評。

“珈珈，別走！”張嵐從廚房里沖出來，哭喊，“珈珈，別離開媽媽，媽媽錯了！珈珈！”

張嵐跑得太急，一下子絆倒在地，而倪珈走得毅然決然，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門口。

越澤從臺階上走下來，停了一步：“倪珈，你確定，不會后悔嗎？”

倪珈腳步稍稍一頓，復而前行：“哪有多深的？”

只是，話音未落，后突然傳來一聲悲傷的呼喊：“姐！”

倪珈猛然一震，心被狠狠敲打。第一次聽到倪珞這樣。

倪珈怔怔的。倪珞從臺階上飛跑下來，從后面撲過來抱住倪珈：

“不要走！不要離開家。你說這個家讓你待不下去，可家里還有我，我就是你的家人啊！很冷淡，媽媽不你，有什麼關系？有我你！”

倪珈漠漠著無邊際的黑夜。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彌漫出一層濃濃的水霧，夜漾，折出一道。

“對不起！那天的吵架是我錯了！”倪珞低著頭，下頜的臉，泣不聲，“如果我知道你之前21年過得那麼痛苦那麼辛酸，打死我也不會說那些傷害你的話。原諒我。”

“不要走好不好？你走了我會擔心，會擔心你開不開心，會擔心你是不是一個人默默流淚，更擔心你表面上裝作無所謂很堅強，心里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卻痛苦流。不管走到哪里，你都會覺得孤單，覺得世界拋棄了你，沒人關心你，沒人在乎你，沒人你。可有我啊！有我在啊！”

他哭得渾抖，倪珈被他抱著，子隨他輕輕晃，盯著虛空，眼淚鉆石般砸下來。

“不要走，以后我都聽你的話。”他泣，哽咽，幾乎口齒不清，“我一定會變你的驕傲。讓別人看見你就說，那是倪珞的姐姐，誰也不能欺負，誰也不能說的壞話，誰也不能傷害！你不喜歡唐瑄，我就和他絕；你不喜歡舒允墨，我就不去找；你不喜歡媽媽，我也會站在你這邊。

我會好好學習，不會把管理權讓給別人！我會讓倪氏越來越強大，等以后你結婚，就送你最貴最好的嫁妝，讓姐夫不敢欺負你。爸爸不在，我就牽你走紅地毯。”

“爸爸不在，我來保護你！”他漉漉的臉埋進脖頸，“我想讓你一生都幸福啊！”

倪珈的淚水無聲地淌過臉頰，并不傷心，覺得很幸福。

生日過了，可遲來的禮，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