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晚上舒昀喝得有點高。

沒想到看似尋常的尾酒竟會那樣烈，后勁十足，而在周遭氣氛帶下，將五六的酒飲料混合著滿腹委屈心事盡數吞進肚里。時略，食道有輕微灼燒的刺激，可是三五杯之后，開始到輕松，大腦仿佛被清空了，沉重的思緒越飄越遠，很慶幸，終于可以暫時不用再想別的，于是端著杯子的手越發停不下來。

最后走出酒吧，走路都有些踉蹌了。深一腳淺一腳的，幸好旁邊有雙手扶著，斜著眼睛看過去，視線模糊，嘻嘻笑道：“我們去哪？”

其實有點路癡，清醒的時候尚且需要依靠地圖費力地尋找方向，更何況現在？

被帶到一棟房子里，倒在床上仰面看著床邊的男人。他形高大，可看不清他的樣子，越想努力睜開眼睛便越是覺得頭暈腦脹。最后頹然放棄，哀哀地了一聲，閉上雙眼。

多麼像他，多麼像啊……可是不敢看見他，也不想看見他。他帶走的不僅僅是一段沒能開始便已夭折的，他帶走的，其實是的信任。

是那樣的相信他，在不知不覺的相中全心地投，曾經以為全世界都可以對不好，就只有他不會。即使做不，彼此也會是對方最忠實的知己。

結果偏偏是他，讓發現原來自己錯得這麼離譜。

舒昀有滿腔的怒火和怨氣，借著酒意，在的深橫沖直撞急于傾泄。忘記自己是不是說了些什麼，又或者就這樣安靜混沌地睡著了。

直到半夜時分醒過來，才陡然一驚。

淺綠的紗簾靜悄悄地垂在窗邊，月進來，地板上是朦朧的影。而這里，分明是個陌生的地方……下意識地揪著領赤腳走出去，一眼便看見沙發上躺著的男人。

月下，他有一張極為英俊的側臉，額發垂下來，仿佛睡得沉靜安寧，與傍晚初遇時分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面目。

然而就在舒昀放下心來，開始努力回想酒吧里發生的一切時，男人卻突然醒了過來。那雙深秀的眼睛里映著幽幽月，似乎十分清醒。兩人在昏暗中對視片刻，周子衡翻坐了起來，順手打開電燈開關。

線在瞬間大熾。

在這個傳說中的艷遇勝地，醉酒之后被初次見面的男士帶到陌生的住，即使如今衫完整，舒昀仍舊不免覺得尷尬。本不是隨便的人，理這樣的狀況并沒有多經驗。最后，只能僵地倚在門邊，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朝他擺了擺手：“嗨！”

“睡不著？”周子衡的樣子平靜，語氣十分自然，對的尷尬失措視若無睹。

這讓稍稍鎮定了一點，聲音卻仍低微喏喏：“頭有一點痛。”

“喝多了是這樣的。”聽起來他倒是很有經驗。

可這是第一次醉酒，太突突地跳著，脈仿佛快要裂開來。微微苦了臉：“大概我需要解酒。”

或許是的一點孩子氣讓周子衡覺得有趣，只見他輕笑了一下，指了指另一張單人沙發：“不要站在那里，坐下來會好一點。”

等乖乖地依言坐穩，他才又說：“既然睡不著，那就隨便聊點什麼吧。”語氣輕淡，可奇怪的是，分明只是個提議，卻又仿佛有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力量。

舒昀一直記得，那個晚上他們就這樣坐著聊了兩三個小時。其實本來就不是向的人，而周子衡的上更是仿佛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能力，只要他愿意維持，氣氛便永遠不會陷尷尬的僵局。

不過，他似乎并不說話，多半時候只是當一個耐心而沉默的傾聽者，聽講這連日來的見聞和趣事。

一個孩子單獨旅行，即使遇到難，過后也會化為一段難忘的記憶，拿出來與朋友分的時候格外珍貴。

可是，那個時候和他本連朋友都還算不上，只是萍水相逢，過了明天大家便各奔東西，也許此生再也不會遇見。所以后來就連舒昀自己都暗自覺得奇怪，面對著這樣一個男人，在他無聲的引導下，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地打開話匣，然后收也收不住，聊得異乎尋常的輕松隨意。

在相的短短數個小時之間，倒好像真心以對了似的。

最后還是扛不住了，眼皮開始打架。掩住打了個哈欠，不好奇道：“凌晨四點，怎麼你的神還是這樣好？”

周子衡沒答話，只是說：“你可以進房間再睡一會兒。”

“明天你有什麼安排？”問出來之后，才覺得似乎不妥。

他卻沒有在意，語氣平靜：“我來這里是為了找點東西，應該還要多待兩天。”

“哦”了一聲，這回注意了點，并沒有再冒失地詢問不該由自己過問的事。

起回房，中途不經意地回頭看了看。周子衡仍舊坐在沙發里，維持著方才的姿勢，目則停在不知名的某。也不知是不是角度的緣故，又或者是太困了所以眼花，只覺得他的眼里一片幽深晦暗，猶如沉寂的古潭，就連屋頂那樣明亮的燈都被隔絕在外，無法倒映分毫。

“……如果你不提，我都快要忘記了。”好不容易才從回憶里離出來，舒昀仿佛有點唏噓，草草收拾了一下緒之后才問：“那個時候的我，和現在有什麼不同？”

周子衡瞥一眼。

雖然只是短短一瞬，但他的眼神深沉似海，令有點發。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來周子衡打開金口，語氣揶揄：“現在更。”

撇了撇角，明知道他心中的答案本不是這個，卻也不去破，只是順水推舟地笑道：“都過去好幾年了，如果還是那樣稚該多可笑？”

周子衡不置可否再度斜瞥向，神間有種高深莫測的意味。

避開他的目。直覺認為周子衡今晚有些不同尋常，可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只能暫時聰明地選擇沉默。

其實后來當他們在C市再度相遇，誰都沒有刻意去提起曾經的那一段經歷。認出了他，他似乎也記得，僅此而已。

后來舒昀也曾想過，又或許是本沒時間讓他們去奢侈地回憶在麗江的那一個晚上，因為重遇不久便上了他的床，爾后他們的關系就發生了實質的改變。

當兩個人之間劃下了這樣明晰的界限時，當連他的車都不肯坐的時候，那些回憶就自然變得沒有重新提及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