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越發曖昧起來。

食髓知味這個詞，真不是白說的。鐘盈心里警鈴大作，再不干預一下，怕是今晚都毀了。

“沒人說你不是。”

鐘盈佯裝淡定，又給自己倒了杯花茶，咕嘟嘟一飲而盡，“但是。”

“……但是什麼？”

“我了。”

眼澄似水，微微紅了臉，看著陳青安重復：“我了。”

在這點上，鐘盈也承認，男人老一點還是有好的。

就比如陳青安這人，從來就不信什麼有飲水飽的瘋話。就是有天大的事兒在眼前，吃飯睡覺也永遠是放在第一位。

誰讓連古人都說，飽暖才能思那什麼。

“就了。”

陳青安嗓音淡淡，表也匱乏，抬步轉就走。

……

到底是誰把老公掉包了。

鐘盈還沒想出答案，陳青安又回來了，很不愿推了一只很小寸的芝士蛋糕給：“那麼晚了，甜的東西吃一點。”

“那你還買？”

“我又沒讓你都吃了。”

冰芝士又綿的口口即化，作為甜品好者的鐘盈心都好了很多，緩緩眨了眨眼：“那你又不要吃，我能怎麼辦。”

在自律這方面，明星可能都比不上陳青安。

固定按時健鍛煉，戒糖戒碳酸飲料，連熬夜都很。

反正在甜食這方面，陳青安一直抱著勸是勸不了，只能任墮落的想法。

又是一勺芝士。

鐘盈手還抬在半空，卻沒想到被陳青安握住，推到他邊，一低頭含化了。

夜晚燈下，陳青安原本就生的紅齒白，配上薄郎般溫含笑的雙眼，還好他到底念了許多年書，氣質清正，不然真的……

鐘盈都想問問他，原先修的什麼道，住哪座狐貍府。

“你你……陳青安！”

“我是為你好，”陳青安了眉梢，笑意無奈：“你看看你，又是蛋糕又是汽水，簡直就是高齲齒套餐。補牙要是近髓的話，是會痛的。”

他嚇：“上次我門診到一位中年大哥，雕龍繡社會純爺們兒的那種，補之前我跟他說，深齲會痛，他一臉無所謂。結果去腐的時候，真的……眼淚詩。”

鐘盈關于牙疼的印象，還在拔完阻生智齒之后，臉頰邊會腫出一個乒乓球，一跳一跳帶著太的痛。

可聽說過，那種痛比上牙髓刺激的極致酸痛，是小巫見大巫。

“……不吃了。”

把勺子往蛋糕上一，起恨恨道：“你們牙醫真是魔鬼！”

“你這是職業攻擊。”

陳青安還是笑。又不想讓跑，忽然施力環住腰就把人帶到前，看著說：“盈盈，下周末我們去見一見設計師吧。”

這話一落，曖昧的氣氛也戛然而止。

鐘盈和陳青安現在住的這間平層，其實是陳青安婚前一個人的居所，也是明城知名的高檔小區。

180平米，戶電梯，恒溫恒恒氧，管家服務等等這些，應有盡有。

他們真正的婚房明茵里，是如今有蓋在寸土寸金市中心的別墅，空置是真可惜，可設計裝潢沒做好前，誰也住不進去。

從前陳青安邀去的時候，總推說工作忙，很累，不想再見生人了。現在隨著辭職，這借口自然用不了了。

但現在，是真的還不想。

不想陳青安由著的喜好裝潢，萬一有那天，他會后悔。

現下的趨勢就是這樣，閃婚流行，閃離也流行。

無疾而終的婚姻太多了。鐘盈認識的，新婚第一年春節回趟老家，回來就散了的，就有兩三對。

是草率。但總比為了傳統，為了孩子強歡笑，離婚不離家互相折磨的好。

不知道和陳青安未來會怎麼樣。

但鐘盈始終認定，假如有一天和陳青安要散，那也一定要是，好聚好散。

眼前還是那陣讓人坐立難安的靜默。

鐘盈不敢看他的臉，只想暫時逃避這個問題，心里怦怦跳，心一橫，俯勾住了陳青安的頸項。

站，陳青安坐著，這個姿勢本來就夠.忌。

長發從肩上垂落，發梢到了他側臉，的。

聽見他的呼吸從緩慢到急促，慢慢，閉上眼，偏過去溫吻著他的。

瓷白，致眉眼，綢質地的綠子。那樣幽靜神的綠，很有人能穿的好，偏偏就襯的朦朧，燦若玫瑰。

陳青安心里重重一落。

只想到一句古話：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

第二天是農歷八月十五，中秋節的正日子。新婚如鐘盈和陳青安，總是要回長輩家的。

因為陳青安不是明城人，九十月份假期又多，便商量好等國慶再回他家，這次中秋就在岳父岳母家。

中午十點。

鐘盈和陳青安登門的時候，表姐姜琬一家也剛剛到，拎來的節禮還堆在玄關那兒。

“小琬景！”

顧秋容嗔道：“等下這些東西你們怎麼帶來，就怎麼拿回去。我和你姨父做長輩的，難得請你們吃一次飯，還帶東西來！”

“哎呀小姨。”

姜琬眉開眼笑，一指后的陳青安：“那妹夫送的節禮，你也不收嘛？”

“你小姨不收，我也是要收的。”

鐘軾從廚房里出來，手里握著個西紅柿，不急不緩道：“他當婿的孝敬丈人，我有什麼擔不起的。”

一見他，鐘盈和陳青安忙乖乖喊了聲“爸”。

鐘盈的父母，鐘軾和顧秋容在明城醫療圈乃至學界科研圈，都是珠聯璧合，一段佳話。

學界，這兩位都是明城大學醫學部的教授，博士生導師，門下桃李芬芳的人。

在臨床，鐘軾是明大一附院的骨科大主任。

國知名專家，外籍院士名譽教授主委之類的榮譽數不清，簡直就是站在金字塔尖的外科醫生。

顧秋容則是個“三道杠”，一樣的大型三甲，附屬明和醫院的護理部主任。全院千余護理人員都歸管，上兼的學頭銜也是不勝枚舉。

當初余沉聽說，自家學生傾心的是一附院鐘主任的千金，也忍不住似笑非笑給他潑涼水：“青安，你們家的條件可能放尋常人眼里那是加分項，可鐘軾他們兩口子哪是尋常人？”

“別的不說，就說醫生做到鐘軾這地步基本是登頂了。又是破頭的骨科，錢對他來說，不過就是賬上一個數字，雖然富不過你家，可人家清貴。”

這話，商人家庭出的陳青安，當然明白的徹。

一座城市里底氣最的，永遠不是最有錢的生意人，而是醫生律師金融從業者這些，靠專業技立的中產。他們不地域限制，去哪都能站穩腳跟。

再說，鐘軾顧秋容這樣的行業專家，背后所代表的人脈和社會資源，懂的人自然懂。

哪有做婿，不怵岳父岳母的。

何況越是同行，越明白他們能走到這步，個中的艱辛付出。對這兩位，陳青安是既敬且佩，一向乖覺的。

“給爸媽送節禮是我天經地義。”

陳青安攬著鐘盈的肩，笑容朗朗：“您收我的禮也一樣，這沒得說。”

鐘軾不咸不淡嗯了聲，余瞥見陳青安環在兒肩上的手，頓時覺得沒滋味，嘀嘀咕咕回廚房去了。

我說錯話了？

陳青安很年氣地笑了下，用語問鐘盈。

“你去陪姐姐姐夫坐會兒。”

鐘盈揮開他的手，想了想，還是跟著爸媽后也進了廚房。

這位老爸，做手做學問都沒得挑，但掌勺做大廚，鐘盈是真不敢抱什麼希。

果然。

“鐘軾！”

廚房門一拉開，就聽見顧秋容唉聲嘆氣：“我就說還是應該出去吃吧。你看看，這樣做，一道像樣的菜都沒有。”

“急什麼嘛，我看你這個人就是悲觀主義逃跑主義！”

鐘盈在心里扶額。

實際上，他們一家人里廚藝最好的就是——留學時練出來的。

“爸，”鐘盈湊過去，撥開小學生一樣悶頭探討的爸媽：“這做什麼菜呢，讓我來指導一下。”

這兩位就說是想做一道辣菜，就家庭版的水煮魚好了。

“這還不簡單？”

鐘盈彎從櫥柜里翻出一袋火鍋底料，剪開后放進鍋里倒了點油，輕帶笑說：“用火鍋底料做好啦。先炒一下，簡單方便味道也好。”

油鍋噼里啪啦炸開，牛油底料醇厚香辣的味道，一下子飄散出來。

也有點嗆。

鐘盈掩著臉往后退了退。鐘軾見狀，忙把鍋鏟從手里搶了過來，開始趕人：“行了行了，你去歇著，爸爸來吧。”

“等等爸，你做水煮魚，你的魚呢。”

這時，沙發上坐著的幾位聞著聲音味道也圍過來了，和鐘盈一起，大眼瞪小眼看著鐘軾。

“魚不在那兒麼，”鐘軾手，有竹：“馬上我就來料理了它！”

眾人：“……”

合著您湯底都煮好了，魚還沒片。

姜琬忍不住噗的笑出聲：“姨父您……您會片嗎，要不讓景來？”

見王景擼起袖子，一副立刻就要搶班奪權的樣子，鐘軾生生氣笑了：“你們這群小孩兒，到底對我有什麼誤解啊？我別的不行，刀工還能不行嗎？！”

鐘軾手心一攤，懶洋洋環視了圈。

眾人面面相覷。

見沒人理，鐘主任最先斜了眼婿，恨鐵不鋼：“青安，連你都不懂。”

陳青安百口莫辯。

岳父要調.戲岳母，他當然得揣著明白裝糊涂。

果然，鐘軾便笑瞇瞇看向妻子，長吁短嘆：“真手室進多了，這種時候，總覺得會有人把械遞給我。”

小輩們怔了怔，反應過來后，一齊笑的不懷好意。

“鐘主任真的好大派頭呀，”顧秋容端麗明艷的臉上，止不住浮起一片紅：“連我都想用了。”

“那可不。”

鐘軾搖頭一笑：“平生憾事之一就是，居然沒和我家顧主任一起上過臺。”

“散了散了。”

“姨父，早說你是來請我們吃狗糧的，那我們就自己點外賣了。”

一群小輩誰也不想當電燈泡，覺得還是留守客廳好點，紛紛散了。鐘盈依舊把招待姐姐姐夫給陳青安，自己倒了杯水，在廚房邊的落地窗旁坐下。

因為大姨姨父去歐洲旅行，難得的把姐姐姐夫丟到們家過節，為主家，總不能真一道好菜都做不出。

鐘盈想著，爸媽遇到什麼難題，還能幫幫忙。

但看了十來分鐘，似乎也沒有。

如今教廚藝的件那麼多，他們又是一直保持學習的人，雖然做不出玉盤珍饈，但照本宣科湊一桌，也不問題。

廚房的玻璃拉門淡淡的煙騰起，不太真切，又有種縹緲的溫暖。

鐘盈看了好久，看的眼睛發酸，最后也只能承認：和爸爸媽媽的關系，或許就像這道門的外一般。

從小，父母對來說，都是個模糊的存在。

不是沒掙扎過。

鐘盈記的很清，那是小學三年級，一個夏夜雷雨天的晚上。爸爸媽媽都在醫院上夜班，又一個人被關在家里。

真的很怕。

怕風搖樹影振窗戶的聲響，怕被吹的飄飛的窗簾后面會突然鉆出來什麼東西，怕驟然照亮天際的電閃雷鳴。

可一直有乖乖的。

因為爸爸媽媽總告訴，他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他們要去幫助那些生了病很難的人。

聽了多為他們驕傲，點點頭，聽話又稚氣地答應：“放心，我不會打電話催你們的，但你們回到家，一定要喊醒我噢。”

外面風雨更凄厲，一個炸雷下來，樓下電車的報警也被激出了聲音。

因為害怕，只好打開電視，再鋪開作業，用電視劇里的熱鬧壯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