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這一路車程，氣氛都很微妙。

可到底陳淳安在，人家小陳總為表誠意，連司機都沒喊，堵了那麼久來來接他們。鐘盈再怎麼樣，也沒有這時候作冰人態的道理。

所以最后居然變，陳青安沉默，鐘盈和他兄長兩人越說越投契。

一開始，鐘盈還是強行在找話題，后來發現，陳淳安昔年在國念的是金融數學，和學的沾著邊，回國后也在券商待過，這兩人的生活軌跡倒有不重合。

陳淳安超慨：“緣分啊，緣分。”

“青安，你看看這，我們的話題你就加不了吧。”

“還是不一樣的。”

鐘盈角一彎：“我從券商辭職后，哪有家族企業接手，只能充當失業人口。”

“這事兒啊——”

陳淳安也慢悠悠笑起來，語帶揶揄：“得怪你老公，誰讓他那麼桀驁不馴，死犟。”

“當初他說不做這個，學商科，沒可能。那老爺子就說，反正你績也好，學點數學計算機什麼的也行啊，他陳青安還不肯，生怕學了之后一叉能轉行。”

“然后他就填了個口腔醫學的志愿，多清高，還一頭栽進去八年，把老爺子氣的呀。”

明城大學的分數線本就高的讓人而生畏，口腔醫學八年制更是醫學部連年的最高錄取線，全校的極高分專業。

陳父說的那些專業，陳青安的確都能上。

鐘盈從沒懷疑過，陳青安的學霸屬。

但說到陳青安把父親氣壞，淳安語氣里不僅沒抱怨，還滿是包容贊許，還是讓忍不住一窘。

這兄弟倆，是真的好。

“……你以為這樣他就死心了？”

車速慢慢降下來，駛別墅區時，陳青安嗤了聲：“那年我念大四的時候，有天他突然一個電話打給我。”

“問我八年制是不是有末位淘汰制？我說是。淘汰了的就轉去五年制，拿不了博士學位，只能拿本科學士。”

“然后——”

陳青安偏過臉，問淳安是不是這棟，得了兄長一句是后停了車，又淡淡笑著繼續：“然后他就勸我，要不故意掛幾門科，排個倒數淘汰算了，趁年輕這書別念下去了。”

淘汰算了。

多輕巧。

“是啊，”陳淳安默了默，笑容很勉強：“這還真……就是他的風格。”

耳邊是陳淳安在電話里催妻子出門的聲音，鐘盈視線有點飄忽，莫名又落在陳青安干凈淡漠的側臉上。

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父母。

這是聽說陳家的故事后，鐘盈心底唯一的想法。

自己的父母吧，最多是天生兒心淡薄，要把臨床科研帶學生行政所有事過完一遍后，才會想到自己。

可陳青安的父母，真是各自渣的清晰明白。

吐槽君里半編半虛化的豪門辛、八卦恩怨也沒這麼彩。

實際上，在最初的那段時里，誰不羨慕陳城的好運氣。

在那個大學生很稀有珍貴的年代，落后小山村里的年陳城，是憑聰明腦袋和沒日沒夜的苦讀，考了清大理系。

可到了清城，一切都不一樣起來。

因為囊中，他總穿著件洗到發白的襯，怕會弄臟，連同學喊去打籃球，他都中總不敢。盡管有人笑，可他不在乎。

陳城更在乎的是，為什麼自己可以做對那些習題集，卻永遠學不會和城市里同學一樣，流暢的英語口語。

于是，他在草坪邊練，在夜晚宿舍樓下的路燈邊練。

——直到有天晚上，被巡校的一位老師發現。

那位老師姓宋，溫文爾雅又極才和氣。

后來，他時不時請陳城替他做些文獻綜述，或者跑做點小事，然后帶他回家吃頓飯或是買一新服。

宋老師的妻子是外國語學院的老師，姓方，生的很，笑起來頰邊會有對和的酒窩，會細致耐心教他口語。

那時的陳城心中有多崇仰激兩位老師，自然不言而喻。

在他眼里，老師夫婦就如天神般，而老師的獨宋姿真如天邊那一抹月，教他仰之彌高，又不敢接近。

他尊、敬，不敢有毫違背。

更不敢讓知道自己心中暗生的愫。

可年人的眼睛哪會騙人，只不過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不破而已。

直到有天傍晚。

宋姿跑到宿舍樓下找他，容慌而明，仰臉看著他問：“師兄，我……做你朋友，好不好？”

陳城怎麼會不知道此中蹊蹺，宋姿傾慕的那位學長，拿到了公派出國的名額，今夏就要起行。

可他還是屈從，想都沒想就道了聲好。

后來的節平淡又溫馨，畢業后陳城以優秀的績，被分配去電網做工程師，穩定且收尚可。

他疼妻子，孝順岳父母，是公認的好丈夫，好婿。

很快，他又升格做了父親。

陳城欣喜若狂，去請老師為兒子取了名字，喚作淳安。

那時的他只希，懷中子一生平安順遂，能做個學者最好。娶一位投意合的妻子，如他和師妹般安度此生。

可他沒想到，這一切都是自己的癡心。

宋姿從沒這麼想。

他第一次發現是什麼時候呢，是宋姿總固定時間去郵局寄信，郵票的面值提醒他那是個很遠的地方。

是后來他發現，自己每月的工資總是無底般，了很多。

再后來，下海創業大來了。

陳城骨子里的聰明和不服輸，還有對妻子的失，讓他忍不住去沖一沖。

這次他依舊沒輸。

他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為了最早富起來的那一批人。

可他還是想給妻子機會。

那時的陳城已經價不菲，他和妻子說想再要一個孩子。很快，他們的確有個第二個兒子。

可料想中的回心轉意并沒有來。

陳城在一個夏日午后，再親眼見到妻子在機場等那人歸來的笑靨后，他雖然知道妻子不會有任何實質的出軌行為，可終于還是徹底死心了。

懸在心尖多年的雪白月，摔了一地，碎的稀爛。

他告到岳父母面前，看著兩位老師流淚自責的樣子，他只是笑，說他不想離婚，離了換一個也很麻煩。

只希二老能替他教養兩個兒子，切勿慣，別教師妹那樣。

漸漸，陳城自己也過的滋潤起來。

以如今他的份地位，總有年輕漂亮自甘墮落的孩子愿意跟他，他也不推拒。

只要不心，宋姿的段位實在比他差了許多。

只會拿年的青安生病做借口，陳城不屑的很。

他只在乎這兩個兒子，不。

還好淳安敦厚秀，青安溫和桀驁，各有所長。

今時不同往日，陳城心中哪還有一兒長，他只堅信這世界是強者為尊的：一個男人只要有錢有地位，他永遠就不會缺貌婉轉的姑娘。

這不就夠了。

所以他想讓兒子們更“狼”點兒，他甚至貶一個捧一個，想煽兩個兒子斗法——只有這兩位繼承人夠厲害，他的版圖才能更穩固。

可陳城沒想到的是，青安能有多決絕。

這一切他都不要了。

他寧可做個安靜普通的醫生，把權力拱手讓給兄長，也不愿他擺布。

……

直到陳淳安的妻子賀冰妍上車時，鐘盈還在想這對高踞清州富人榜的陳城宋姿夫婦，互相折磨的唏噓往事。

到底誰錯的更多些呢。

這丟到各大論壇，怕都能引發討論的點。

正想著，就被賀冰妍含笑一聲“盈盈”喚回了魂。

這位年輕的小陳夫人是標準的富家大小姐，明艷端莊，宜喜宜嗔，仿佛天生就有一種調緒不冷場的本領。

“不許喊嫂子，難聽死了。”

賀冰妍攬著鐘盈，明爽利道：“姐。”

鐘盈臉一紅，撒似的：“冰妍姐姐……”

立即炫耀似的飛了兄弟倆一眼，眉開眼笑：“誒誒誒！”

“那我總能喊嫂子了吧。”陳青安的聲音懶懶的，飄過來。

“你也不行！”

賀冰妍笑容僵住：“實際上，咳，每次你喊我嫂子，我都有種淳安是武大郎的錯覺。”

武、武大郎？

陳青安＆陳淳安：“……”

＃＃

到清州的當晚，陳青安只是拉著鐘盈一起給外婆外婆打了個電話報備，就被兄長拉去應酬了。

和鐘盈們，或者說正常人說的喝一杯不同，陳淳安一擲千金，直接把清城最有名的天臺酒廊給包場了。

陳家最初是做家居建材和地產起家的，漸漸也延到購中心等行業。

因為時機把握的好，陳家在以清州為中心的城市圈里土地儲備非常過，商業管理版圖也足夠驚人。

那麼大的場子，陳大公子除了坐穩現有的，自然也想分一杯如今火熱的大娛樂、醫療健康行業的羹。

特別是妻子背后的賀家就是做娛樂板塊的，他不生出點想法，那才是真的有鬼。

何止是賀家。

陳淳安明里暗里提示過多次，就差沖著青安耳邊喊了：“醫療健康的人脈啊人脈，把你岳父岳母借我用用，我簡直事半功倍。”

陳青安眉一橫，警告他：“以后怎麼樣再說，但現在，你想都不要想。”

可想想，這個忙不幫，既然回來了，又不能干看著淳安自己折騰。

陪賀家和周邊那群人喝點酒，社一下，陳青安勉強還是能做到的。

……

但鐘盈再見到陳青安的時候，完全不這麼認為。

他真的做不到。

雖然淳安領著他到酒店客房的時候，這個人行自然，除了急著去浴室洗漱，看起來和平時沒差別。

——除了桃花眼迷離了些，領口松散了點，側臉泛著淡紅以外。

“他這。”

鐘盈帶上門，走到走廊一角的花廳，忍不住問：“他喝了多，沒事吧？”

陳淳安一臉歉然：“我保證他沒事。但還是對不起，盈盈，讓青安喝多是我不好。”

“哪有。”

鐘盈抿笑笑，在暖燈下格外溫俏：“你是他哥哥，他為你賣命不是理所應當。”

陳淳安肯定：“是，我們的確非常好。”

“有些話婚前青安不許我說，他大概是怕你同他，但請你原諒我作為一個兄長的心，還是很想拜托你。”

陳淳安道：“其實在我很小的時候，是到過家庭溫暖的。但青安從沒有，很尷尬，他那個時候我們的家就已經徹底畸形了——但他還是為了一個好人，這點我真的很為他驕傲。”

“盈盈，我只希你可以和他過得久一點。”

“你是不知道我那個傻弟弟。”

說到這，陳淳安嘆了聲氣，似是無可奈何，最后又看著慢慢笑起來：“你跟他多在一起一天，他就多快活一天。”

“所以，拜托了。”

……

陳淳安離開后，鐘盈坐在小花廳想了好久。

對陳青安真的有這麼大的影響嗎？

好像有，好像又沒有。

那陳青安對自己呢？

想到這個問題，鐘盈聽見自己心跳重重落下去，又飛快彈起來。

是有的。

真的有。

一時不知道是失落，還是什麼別的緒。

拖著步子走回房間，低頭悶悶的刷卡進門，卻沒想到，撞進一個溫熱帶著水汽的.口。

喝了酒，陳青安整個人都慢了半拍。他溫微垂著眼，聚焦了一秒，仿佛確定是后，角徹底彎起來：“……盈盈。”

“嗯？”

鐘盈剛一應聲，卻發現陳青安眼里飛快劃過孩子氣的神采，忽的手拔掉了取電的房卡。

剎那間，四周燈全被關掉了。

他就在一片黑暗中低頭，細溫.存地吻。

視覺失靈，嗅覺和聽覺分外靈驗起來。

新洗的發香安靜彌漫著，間隙，他埋在肩側低低的笑，帶著若有若無，要人命的.息，說在家時早就想這樣了，可惜作起來太難。

鐘盈問他是哪樣。

他用更深更燙的吻做回答。

但那晚后來他們什麼都沒做，陳青安說他喝了不酒量又差，沒個輕重，怕傷著。

酒后的他很安靜。平躺下來，沒來及翻就已經睡著。

床頭一盞昏黃的閱讀燈亮著，給他的眉梢眼角鍍上了層暖意，深邃又斯文漂亮。

鐘盈忍不住悄悄手，指腹快到他眼尾的那一秒，又僵在半空飛快收了回來。

還好陳青安沒醒。

啊。

原來這就是喜怒哀樂，都被一個人牽著走的覺嗎。

有點開心，又有點難過。

鐘盈擰滅了燈，慢慢躺下，蜷起抱住了自己。

卻不知道。

睡的丈夫，在后悄然睜開了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 陳青安真的心太黑了太黑了太黑了！

至于鐘盈不怎麼開竅，開竅晚，那為人世聰明通，還值max，假如技能再點滿了，那真的(。

而且說實話，缺父親陪伴的孩子，一般也不是很會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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