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想到季明崇會這麼快醒過來。

阮素還算是鎮定，人都習慣地將事想得更好一點，所以昨天當季明崇有了蘇醒跡象后，就堅信他一定會醒過來，于是，跟他四目相對，也沒失態，而是沖出病房，以最快的速度來到護士臺——是的，這會兒已經激到忘記了病床旁有按鈴。

季明崇沒有蘇醒之前，阮素是這段時間離他最近的那個人，當他睜開眼睛后，阮素幾乎都近不了病床。

實在太多人圍著了。

幾個老教授甚至都從家里趕了過來，要研究一下這個醫學奇跡。

昨天他們就知道了，季明崇這幾個月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本來已經很不可思議了，現在他還徹底醒了，誰不道一聲奇跡。

季明崇有很多的檢查要做，等他重新被推回病房，季母跟盛遠又圍在床邊。

阮素覺得，雖然跟季明崇同床共枕了好幾個月，可實際上，他們對彼此都是陌生的，在這種況下，也不好湊過去，因為知道，季明崇對也是陌生的。一個陌生人湊過去說一些話，豈不是很奇怪。

季母似乎都忘記了自己還沒好的，彎著腰，又是哭又是笑的。

醫院里每天都會上演這一幕。

季母不停地跟季明崇說著話，語無倫次的，說來說去也都是那幾句話，可季明崇除了看著，什麼也做不了。他畢竟躺了太久，的機能是逐漸恢復的，昏迷五年，不是昏迷一天，也不是大夢一場，他的意外地沉重笨拙，現在的他，除了眼珠子以外，沒有哪一是由他控制的。

他連話都說不出來，眼眶微紅，想要安母親，可嚨就跟灌了鉛一樣。他離這個太長時間了，也要慢慢去適應。

如果沒有經歷那麼多事，他現在醒來一定是崩潰的。

原來他以為世界上最可怕的事，莫過于不能掌控自己的，除了睜眼閉眼，哪里都彈不得。

可跟過去五年的經歷比起來，這就不算可怕了，至他已經接了現狀。

他想過了，沒有幾個月，他本沒辦法跟普通人一樣。

這已經很好了，如果他沒有那五年的經歷，就算他醒來，多半也是個廢人。現在，至他還能重新好起來，甚至會比沒有昏迷前更好。

他昏迷太長時間了，這會兒睜開眼睛，經過一系列檢查后，已經很疲倦了，最后扛不住睡了過去，季母現在看到他閉上眼睛就害怕，怕他又會像之前那樣，一睡就是好幾年，還好盛遠是醫生，連忙拉著季母走出了病房。

盛遠帶著季母還有阮素到他的辦公室。

將拍的片子都指給們看。

季母完全看不懂，阮素因雖然在檢中心上班，可對這些也是一知半解。

盛遠說，季明崇剛剛醒來，他會一點一點恢復，至于到底恢復什麼程度，他也不敢保證，順利的話，他會逐漸恢復語言功能，從全只有眼珠子會到開口說話，即便是最好的醫生也推斷不出需要多長時間。

目前為止，雖然他蘇醒了，但還是要像從前那樣照顧他。

季母難掩激，“能醒來就好了。”

的確，對家人來說，病人能蘇醒過來就已經是獲得階段的勝利。

至于醒來以后遇到的難題……誰也沒去想。

盛遠一臉擔憂，只看了阮素一眼，四目相對，阮素輕輕地點了下頭。

經過昨天晚上的談話，阮素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就算季明崇醒來后會比現在更難，也能接。

阮素知道季母現在是不可能離開醫院的，就算季明崇睡著了，季母也會守在病床前，想了想，走后季母后，輕聲道：“媽，我要去上班了，豆肯定也想見明崇，我下班后回去一趟接他過來。”

季母這才想起孫子豆。

豆知道叔叔有蘇醒的跡象，不過就算他再激，他也得老老實實的去兒園。

“好。”季母點了下頭，“你上班要，之前我骨折你就請了幾天的年假，別讓領導有意見。”

盛遠聽著這兩人的對話，心下更詫異了。

他覺得到，季母這完全把阮素當自己人了。

阮素上班已經遲到了，不過沒忘記跟領導請假，從醫院出來后，坐地鐵去了檢中心，其實有點兒心不在焉，總是會想季明崇醒來這件事，可給人采也得專注，不得不去洗了個冷水臉，這才好一點。

在下班前，接到了季母打來的電話。

電話里，季母說胡護工今天又去了家里，見家里沒人，跑到了鄰居王那里。

當時們聘請胡護工，說好了要照顧兩個月，現在還有一個月，如果現在就辭退胡護工，一定會引起阮蔓的懷疑。

阮素心里有數，在下班前，拜托前臺小姐給化了個特效妝。

前臺小姐化妝手法嫻，在阮素下班回家的這段路上，就吸引了不回頭率。

阮素的右臉看起來有些腫，像是被人打過一樣。

胡護工見到阮素這模樣，被嚇了一大跳，只見阮素的臉尤其不好，眼底下的青也很明顯，最關鍵的是好像被人扇了一掌……

“天啊，這是怎麼了？”胡護工詫異地圍著阮素看。

阮素趕忙撇過頭，拉了拉圍巾遮住自己的臉頰，聲音有些沙啞，“沒事，胡姐，湯燉好了嗎？”

季母說，胡護工過來時見家里沒人，又給打了電話，干脆就讓胡護工去菜市場買菜做了飯燉了湯。

胡護工還想再看看阮素的臉，可被遮住了，又什麼都看不到。

“燉好了，是老太太想喝的排骨湯。”

阮素嗯了一聲：“打包一下，我要送到醫院去。”

胡護工按捺不住好奇心，“醫院，是老太太出事了，還是？”

阮素眼瞼低垂：“明崇都是通過胃管進食，昨天有些發炎了，要在醫院住幾天。”

說完，又有些為難的說：“胡姐，能拜托你去醫院照顧明崇嗎，我白天還要上班，在醫院有些不了，沒人幫忙，又不讓我請護工，胡姐，我給你加工資行不行？”

胡護工一聽這話，就知道阮素是被季母折騰了。

那臉，肯定被季母打了。這季母真是個狠的，居然這樣折磨自己兒媳婦。是護工，知道照顧植人辛苦，也知道阮素平常要上班，現在季明崇去住院了，季母還要一邊上班一邊照顧季明崇……

說不定啊，本就沒有發炎，就是季母誠心要這樣折騰阮素。

“我真不了了。”阮素紅了眼眶，難極了，“無緣無故的就沖我發脾氣，現在我不管說什麼做什麼，都有刺可挑，胡姐，你幫幫我，好不好？”

胡護工有那麼一瞬間都想一口應下來。

也看不下去了，想幫阮素，也想勸阮素，讓趕走了算了，實在沒必要在這家里蹉跎，守著一個植人那是圖什麼呢？

可話到邊，又咽了回去。想到了自己的任務，想到那人出的十幾萬塊。

算了，誰活在這世界上沒有苦楚呢，這都是命，就該著。

現在老太太明擺著要折磨阮素，去醫院了，老太太絕對不會高興，思來想去，小心地婉拒了，“阮小姐，不是我不幫你，你知道，我的主要任務是照顧老太太，老太太不提，我哪里敢呢，再說了，我手腳的，老太太也不放心我照顧先生，是不是？”

阮素有些失的應了一聲，大概也是怕了季母，了脖子，“那好吧……”

阮素提著保溫壺，算著時間就出門去接豆了。

胡護工站在門口看著阮素走得遠了，這才打電話給章建匯報了這件事：“那老太太真是個狠心的，變著法的折騰阮小姐，我看到，阮小姐被打了一掌，樣子看起來憔悴極了。”

章建又原封不的將這話轉達給了阮蔓。

阮蔓聽了果然高興壞了，就說嘛，上輩子可沒跟季母打道，那本就不是個好相的，看不上，沒折磨，阮素那點小聰明怎麼可能真的扭轉乾坤，想著阮素也不過如此，說不定以后過得比上輩子還要凄慘，愉悅極了，甚至哼起了歌。所謂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就是阮蔓這樣了。

阮素過得越慘，就越開心。

要說跟阮素也沒什麼仇沒什麼怨，可們兩個人的份就已經注定了，必須得是敵對的。

阮素在路口接到了豆，兩個人一起坐地鐵去醫院，豆不經意地看到阮素右臉有些紅腫，他一臉嚴肅地拉著到一邊角落，看了個仔細之后問道：“你的臉怎麼了，是不是被別人打了？”

小孩子雖然很想快點去醫院見叔叔，可他更關心嬸嬸。

阮素從包里拿出卸妝巾，了自己的臉，等右臉白白凈凈后，笑彎了眼，“一點雕蟲小技。”

豆哇了一聲：“好神奇，你干嘛要這樣？”

阮素想了想，同樣一本正經地回道：“障眼法。”

為了迷阮蔓。

季明崇蘇醒的事，現在還不能讓阮蔓知道。

至在阮蔓老老實實之前，不能讓知道。

已經想到了讓阮蔓老實的辦法。

這個世界上最不希季明崇蘇醒的人可能就是阮蔓了。

豆了下，“聽起來好像很高深的樣子。”

阮素被他逗笑了，拉著他進了地鐵，“反正，你只要記住，我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