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承最近的日子過的不太好。

從謝如鶴轉幕后，專心創作之后，大多都是歌手或者唱片公司主找上門來。方文承一般是幫他理版權這方面的事，已經很久沒做這事了。

謝如鶴說了“隨便找一個”，大概是要求也不高。

但方文承也不敢把這當小事，認真挑選之后，給他推薦了最近當紅的幾個歌手，全被謝如鶴駁回。

到最后，謝如鶴竟然還發起了火，嘲諷道：“這麼聽話？還真隨便找了？”

方文承苦不堪言。

而季興懷跟他提出的那個盡量讓謝如鶴跟書念多見面的建議，雖然方文承不太明白，但他是有想過要實施的。他從沒做過這種事，做起來還有些難度，但也在認真地做著計劃。

書念是個配音演員。

方文承大致了解了的作息，每天中午12點到棚里，晚上12點出棚。吃喝這些要麼在棚里解決，要麼在家里解決。幾乎沒有其他的娛樂活。

日子過得枯燥又規律。

這跟謝如鶴的職業有一個的共通點。

兩人都是以棚為家，這輩子大半的時間，都會在錄音棚里度過。

找到這個點，方文承激起來，覺得可以以這個作為一個切點，制造他們偶遇的機會，這樣就顯得自然而不尷尬。

計劃了幾天，方文承突然發現一點用都沒有。

自從那天試音完，從城區北那的錄音棚回來之后，謝如鶴就不再出門。方文承也想不到任何理由讓他出門，因為他家就有個私人錄音棚。

復健是在家里做，工作也在家里進行。就連偶爾會去醫院做的檢查，都不愿意再去。是很明顯地表現出來的意思。

他不愿意出門。

方文承決定放棄，主給季興懷打了個電話，說了謝如鶴近期的狀態，并十分愧地承認了自己的無能。

季興懷思索片刻，問道：“之前阿鶴是怎麼見到書念的？”

方文承說：“華景那邊要選二的配音演員，弄了一場試音會。爺要求他寫的主題曲由二的配音演員來演唱，所以也去了。”

季興懷直截了當：“那讓書念來唱這歌不就得了。”

方文承驚了，聲音磕磕絆絆：“這不太合適，書小姐唱歌…唱的不太行。”

“這不更好嗎？”季興懷說，“讓阿鶴給手把手教。”

方文承極力勸說：“爺應該是這麼認為的，覺得書小姐不適合也不太喜歡唱歌，所以并沒有打算選。”

“這孩子……”季興懷嘆了口氣，“我以為他早把書念那孩子忘了，現在才知道他一直記著。年齡也不大，怎麼做事考慮那麼多。”

“……”

“你先找好另一個歌手，如果真的不行，到時候再換。”季興懷說，“我都七十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他發脾氣的話，你就把責任推我上。”

“季、季老先生……”

“我還想看看……”季興懷打斷他的話，喃喃道，“看看我這個外孫的生活好起來的樣子。”

這場試音，書念已經不抱任何希。很明顯的，唱歌部分直接就能把刷下去。更何況，試完音之后，謝如鶴就像是完全聽不下去了，直接離開了錄音棚。

再聯想起他前面的那句“唱的好”，書念甚至主觀地想象出了一種反諷的意味。

的心因為這個也變得很差。

書念很想跟謝如鶴說，不是只有他會不開心。

重逢后的幾次見面，他的緒總是反反復復。偶爾對態度好，又在下一刻冷了臉。

如果跟相真的有那麼不自在，那還不如當作不認識。

書念想就此把這件事拋卻腦后，但總能回想起，那天在控制室，學著唱歌的那個人的模樣。一張一合，似乎還深并茂，毫不掩飾地嘲笑著。

書念覺得非常丟人。

像是在跟某個人單方面的犟上了一樣，書念開始聽歌。

原本一直保持著安靜，像是個小牢籠的房間，在夜里會響起幾種調子鮮明的兒歌。除了日常做的發聲練習，如果有多余的時間，書念還會練習一些唱歌的小技巧。

每天個半小時來練同一首歌，一字一句的練。

錄下來之后，跟原聲對比。

就這麼過了差不多一周的時間。

昨天書念凌晨才到家，洗漱完，等躺到床上，已經凌晨兩點了。的睡眠狀態一直不算好，經常過日夜顛倒的生活，總要在床上躺很久才能睡著。

第二天早上十點，書念接到了李慶的電話。

當時書念還沒醒，于半睡半醒的狀態，也沒看來電顯示，迷迷糊糊地接起了電話，聲音還帶了點嘶啞：“您好。”

“書念，我是李慶。”李慶跟說了個好消息，“上次試音的那個結果出來了，就定你了。你記得把時間排出來，從1月20號開始錄。”

“……”書念以為自己聽錯，“啊？”

“試音結果，你過了。”李慶笑起來，“另外，那首主題曲你不用唱了，制片方那邊會另找人。這個就不用擔心了。”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在這一瞬，書念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回過神，連忙點頭：“好的，謝謝導演。”

掛了電話，書念還有點怔愣。

居然不用唱歌了。

這種覺就像是，一個不小心丟了張缺了角的錢，本以為肯定找不回來了，卻在某日洗完服后，在洗機里發了了它。

甚至連殘缺的邊角都回來了。

書念心好了起來，起床去洗漱。大概是因為睡眠不足，沒什麼胃口吃東西，灌了一大杯水之后，便重新回到房間里。

然后，又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如川的陌生號碼。

書念猶豫著接了起來：“您好，哪位？”

那邊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您好，是書念小姐嗎？”

“是的。”

“書小姐。我是阿鶴老師的助理，方文承。”方文承的聲音溫和，“是這樣的，因為這個月底之前得把歌曲品給華景，為了保證時間足夠，所以我們得從后天就開始錄歌。您這邊能安排出時間嗎？”

書念猝不及防道：“剛、剛剛李導演跟我說不用唱歌的呀。”

“確實是這樣。本來我們是打算歌手另找的，但沒有找到合適的。”方文承說，“最后還是選了您。”

書念提醒他：“你們應該記錯人了，我唱歌并不好聽。”

方文承很耐心：“不，就是你。”

“不應該找我。”書念認真說，“我會影響進度，而且到時候出來的果也不一定能用，月底就要的話，現在也只剩三個星期了。”

“沒關系。”方文承說，“錄一首歌，正常只需要一兩個小時的時間。”

“……”書念懷疑他本沒聽懂話里的意思。

“現在時間充裕，如果練習過后，效果仍不理想，我們會考慮換人。但現在還是優先選你來演唱，這樣才能跟電影完契合。”

書念有點莫名，但也不知道怎麼拒絕了。

“……好的。”

“另外，阿鶴老師一般錄歌都用自己的錄音棚，可能得麻煩您跑一趟。一會兒我會給您發一個地址。”

書念問：“是在哪的錄音棚？”

方文承很爽快地說：“在阿鶴老師的家里。”

書念的表僵住。

似乎是察覺到了的猶豫，方文承的聲音帶了歉意：“實在是麻煩您了，因為阿鶴老師的腳不太方便，所以他一般都把工作安排在家里。”

聽到這話，書念沒再拒絕：“好的，我會準時過去的。”

書念按照方文承給的地址和時間，準時到了萊茵河畔花園，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個高檔小區。方文承已經在小區門口等了。

一到那，書念就認出了方文承。

就是那天幫謝如鶴推椅的人，也是在控制室里學唱歌的人。

書念的眉眼了，走了過去。

方文承看向，出個笑容，又自我介紹了一番：“書小姐，我是阿鶴老師的助理，我方文承。”

書念點點頭：“您好，我是書念。”

“那我們現在上去吧。”

“好的。”

謝如鶴住的樓層在十六樓。

方文承帶著上去，兩人一前一后的進了門，站在玄關換鞋。

書念很去別人家里，此時覺得局促，心也有點慌，總擔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著袖，抿著沒吭聲。

方文承帶著書念進了客廳。

客廳沒有什麼多余的東西，大多都是最基本的家。一走進去，就能看到謝如鶴的影。他正坐在沙發旁邊，穿著寬松的服，手上抱著個吉他，低著眼在彈奏，散漫沉默。

方文承還沒跟謝如鶴提過這事。沒想過他會在客廳，此刻也格外張：“阿鶴老師，您之前指定的歌手，我給您帶來了。”

確實聽到了兩個人的腳步聲。

謝如鶴頭也沒抬，聲音帶著涼意：“那你現在可以讓他走了。”

方文承著頭皮說：“是書——”

謝如鶴今天的緒極差，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什麼時候指定了歌手？”

“……”

“沒提前跟我說一聲。”謝如鶴撥著琴弦，彎起，輕笑了一聲，“我這是垃圾場嗎？什麼人都往我這帶？”

沉默幾秒。

方文承覺得現在的場面實在尷尬，轉頭看向書念，表很抱歉：“抱歉，阿鶴老師今天的緒不太好，我先送您回去吧。”

書念覺得有些難堪，勉強道：“沒關系。”

下一刻，吉他的聲音停了下來。

謝如鶴猛地抬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