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顯的家就在前面個路口了，兩分鐘的距離。

真要是了，回家吃豈不是更快？

蘇喬突然覺得有點意思了。盯著秦顯笑，也不說話，就那麼笑著。

秦顯被笑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解釋：“我家里沒人，我不會煮飯。”

言外之意，是因為家里沒飯吃才要去蘇喬那里蹭飯的，沒別的意思。

蘇喬哼笑了聲，“是嗎？”

秦顯：“……”

蘇喬笑了笑，將車開到前面掉頭。

秦顯家離蘇喬家很遠，開車要開一個多小時。

天黑路，蘇喬一路開得很慢，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快九點了。

還是上次來過的地方，快到門口時，秦顯下意識往墻壁上看。

墻壁重新涂了白，手印已經看不到了。

蘇喬見秦顯盯著墻壁看，解釋說：“我找師傅來弄的。”

秦顯看一眼，半開玩笑說：“人家沒被嚇著？”

蘇喬笑，“嚇著了。”

蘇喬想起當時那個涂料師傅來的時候，看見滿墻壁的手印嚇得差點跑了，以為惹了什麼命案。好言相求解釋半天，告訴他只是得罪了人，人家搞的惡作劇而已。對方將信將疑，慌里忙張地給把墻壁理好，拿了錢就趕跑了。

蘇喬將門打開，先進去，換上拖鞋，隨后招呼秦顯，“進來吧。”

往前走了兩步，沒聽見靜，下意識回頭，卻見秦顯站在外面沒。

他低著頭，眼睛盯著地面。

蘇喬有些奇怪，順著他視線往地上看。

門口放著一雙男士拖鞋。

蘇喬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秦顯抬起頭，他看著，低沉地開口，“你家里有男人？”

蘇喬一怔，看著他。

“你有男朋友了？”

秦顯臉很不好看，甚至好像是有些生氣的。他站在門口，目沉沉地盯著蘇喬。

蘇喬看著他，忽然就笑了，說：“是啊，不過他今天不在，你進來吧。”

秦顯突然覺得很不好，心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心煩氣躁。

他覺得自己很不對勁兒，但是心底那煩悶的緒沒辦法忽視。他第一次覺得蘇喬臉上的笑容很刺眼。

他站在那里不，沉著臉盯著蘇喬。

蘇喬莫名很開心，走上前，拉住秦顯的手，“騙你的，沒有男朋友。”

拉他進屋，說：“我在網上看到別人說，孩子一個獨居的話，在門口放一雙男士拖鞋，再在臺上掛幾件大號的男士服，會讓不法之徒誤以為家里有男人，就算有什麼歹心也會有所忌憚，相對會安全點。”

秦顯聽得皺眉，到了客廳，他下意識往臺上了一眼。

臺上果真掛著兩件大號的男士運服。

蘇喬去廚房拿了個杯子，給秦顯倒了水，“你坐會兒吧，我先洗個澡。”

在外面搬了一天快遞，蘇喬覺得自己一都是灰，打算先洗個澡換服再去做晚飯。

“你很害怕是不是？”

剛走出兩步，秦顯的聲音突然從后傳來。

蘇喬腳步一頓，半晌，回過頭，朝秦顯笑了笑，“還好，防患于未然嘛。”

蘇喬去臥室洗澡了，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差，秦顯在客廳里很清楚地聽見里面持續不斷的水流聲。

秦顯坐在沙發上點了煙，眼睛盯著蘇喬的臥室門。

半晌，他低下頭，輕笑了聲。

蘇喬洗完澡出來，穿了一件黑的針織長。

將袖捋高，小臂白皙纖瘦。

“炒個蛋炒飯行嗎？”蘇喬一邊說一邊往廚房走。

“隨便。”秦顯將煙頭捻進煙灰缸里，站起來，往廚房跟過去。

蘇喬租的這房子很小，但是打掃得很干凈，東西也歸納得整整齊齊，很溫馨舒適。

就連廚房這種很容易堆積油煙的地方也被打掃得亮亮堂堂，墻上白的瓷磚干凈得發。

可見這房子的主人有多干凈。

蘇喬喜歡自己做飯，所以冰箱里基本的食材都有。

從里面拿了三個蛋出來，又拿了一包青豆。

蘇喬作練，將蛋敲進碗里，放了點鹽，拿雙筷子三兩下攪拌均勻。

一邊熱鍋燒油，一邊將青豆倒進碗里，放到水龍頭下清洗。

秦顯站在一旁，隨口問了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蘇喬笑了一聲，“你會炒飯嗎？”

秦顯：“……”

蘇喬將青豆洗干凈，瀝了瀝水，然后才抬頭對著秦顯笑了笑，“不會做飯一會兒就負責洗碗吧。”

炒兩碗蛋炒飯對蘇喬來說簡直不要太簡單，十分鐘就搞定了，讓秦顯端出去，又迅速涼拌了一碟小黃瓜。

出去的時候，秦顯已經在桌子邊坐好了。

蘇喬將小黃瓜放到桌上，“你要來我這兒吃，我這兒可沒什麼好的招待你。”

秦顯說：“可以。”

他拿著筷子吃了一口。

蘇喬看著他，有些期待，“好吃嗎？”

秦顯點頭，抬眸看，“很好吃。”

蘇喬得了夸獎，開心地笑了。

“那你多吃點。”夾了一塊小黃瓜放到秦顯碗里，“好久沒有人吃我做的飯菜了。”

秦顯原本埋頭吃飯，聽到這話，又不抬起頭來。

他看著蘇喬，想起下午經過洋槐路，看見蘇喬在路邊哭的樣子。

他當時離不遠，聽見哭著和母親打電話。

他聽見說，你本就不我，你們只是把我當賺錢的工。

他看著蘇喬，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你一直都是一個人嗎？”

蘇喬點點頭，“我兩年沒回家了。”

秦顯問：“過年呢？也不回去嗎？”

蘇喬搖頭，“不回去。”

秦顯：“也一個人嗎？”

蘇喬：“嗯，也一個人。”

蘇喬沒什麼傷心的，已經習慣了。

沒有人，但是自己會自己。

秦顯還想說什麼，蘇喬打斷他，“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蘇喬顯然不想談這個話題，秦顯點了點頭，低頭吃飯。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低著頭，安靜地吃著飯。

蘇喬已經很久沒有和人這樣坐著吃飯了，上班的時候經常到飯點還在外面送快遞，空下來就隨便找個小店吃碗炒飯或者吃碗面，再忙一點就隨便買個面包就解決了。

晚上回家也是一個人吃飯。

蘇喬又仔細想了想，真的很久沒有人陪吃過飯了。

抬頭看著坐在對面認真吃飯的秦顯，不自地彎起了角。

覺得這樣真好，好到有點舍不得放手了。

秦顯是真的很喜歡蘇喬做的飯，他吃得很干凈，一點也沒有浪費。

蘇喬看著空空的碗，笑著說：“你真給我面子。“

秦顯道：“很好吃。”

蘇喬想說你要是喜歡，以后我常做給你吃，但是話到邊又咽了回去。

覺得自己這樣不對，理智的做法是應該和秦顯保持距離。

不能放任自己沉淪在里面，會痛苦。

于是笑了笑，說：“吃飽就回去吧，很晚了。”

秦顯站起來收拾碗筷，“我去洗碗。”

兩個碗兩雙筷子一個碟子，他收起來就往廚房走。

蘇喬看著他背影，半晌，喊道：“你會洗碗嗎？”

秦顯沒應，回應的是嘩啦啦的水聲。

水開得很大，蘇喬莫名聽出斗氣的意思。輕輕笑了笑，從椅子上站起來，往沙發前走去。

秦顯從來沒進過廚房，沒做過飯沒洗過碗，以至于兩個碗兩雙筷子他竟然也洗了二十分鐘。

出來的時候，蘇喬坐在沙發上煙，笑話他，“秦爺，兩個碗洗了二十分鐘，你真厲害。”

秦顯：“……”

蘇喬往旁邊挪了挪，給秦顯讓出個位置來。

秦顯走過去，在旁坐下。

“煙自己拿。”蘇喬下點了下茶幾上的煙盒。

秦顯沒拿，說：“我走了。”

蘇喬微怔，著窗外，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你要是……”

“走吧，很晚了。”

秦顯想說，你要是一個人覺得孤獨，可以給他打電話。

但是他話沒有出口，蘇喬已經先開口了。

秦顯愣了幾秒，隨后點點頭，“好。”

他往茶幾上看了一眼，蘇喬的手機放在那兒。他沒有遲疑，手就將手機拿了過來。

蘇喬側頭，好奇地看他。

秦顯把他的手機號碼輸在蘇喬的手機里，說：“這是我電話，有事可以打給我。”

他把號碼輸好了，用蘇喬的手機給他自己撥了一個，通了就掛斷。

搞定了手機號，他將手機放到蘇喬手上。

他看著，眸漆黑，半晌，才說：“我走了。”

蘇喬將手機握住，嗯了一聲。低著頭，沒看秦顯，“注意安全。”

秦顯看一眼，沒再說什麼。他站起來，徑直往外走了。

蘇喬沒去送他，坐在沙發上，聽著秦顯離開的腳步聲，聽見他開門的聲音，聽見他關門的聲音。

嘆了口氣，將煙頭摁滅了，起，往臥室走去。

應該不會找秦顯了。

想。

……

蘇喬以為自己不會再和秦顯見面，卻不知道和他的緣分這時候才正式開始。

那是除夕夜，蘇喬住的地方又讓人給砸了，門鎖都被砸壞了，門口墻壁又全被潑了。

蘇喬那天在外面閑逛，突然接到房東的電話，房東在電話里什麼也沒說，只是很憤怒地吼了一句，“你趕回來！”

回到家，蘇喬被家門口的狼藉驚到了。

但是，來不及思考什麼，因為房東大嬸正憤怒地瞪著。

蘇喬真不知如何是好，干干笑笑，說：“李姐，新年好啊。”

房東狠狠瞪著。

蘇喬已經發現了，程峰那伙兒倒也不會真的對做什麼，但就是要讓不得安生。

二零零七年，除夕夜，蘇喬被房東趕出了家門。

蘇喬拖著行李箱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

寒風呼嘯，凍得不行，抬手攏了攏大領口。

大過年的，闔家團圓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在家里吃年飯看春晚打麻將，街上連人影子都瞧不見幾個。

蘇喬拖著行李在街上走，覺得自己今晚實在是有點悲慘。

越想越氣，一口氣憋在口蹭蹭地冒著火。

“等老子發達了，買他十棟八棟房子，天天換著地兒住！”蘇喬氣得一腳踢到自己的箱子上，狠狠罵了句，“媽的！”

秦顯接到蘇喬電話的時候，他正和梁逸他們在外面吃飯。

爸媽回老家還沒回來，他只好去姑媽家里過年。

蘇喬電話打來的時候，他有些詫異。

自從那天從蘇喬家里離開，他們就沒有聯系了。

突然打電話來，他有些驚訝，心底深似乎還有些說不出道不明的緒。

他拿著手機去外面，”喂？蘇喬？”

蘇喬聲音悶悶地傳來，“秦顯，你收留我兩天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