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室的大門被關上, 門上的燈亮起。

剛剛兵荒馬的嘈雜和慌，忽然平靜下來，只有門的聲音。

周煜力一般靠在醫院潔白的墻上, 雙手用力捂住臉, 慢慢朝下下去。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但肩膀在劇烈抖。

看著這個高大拔的男人, 此時像個無助的孩子蹲在地上無聲哭泣。

南風知道他有多痛苦。

他和裴云時相識, 在漫長的年歲月中，兩人結伴而行，早已為想親人一樣的朋友, 就算是這些年相隔甚遠, 但在彼此生命中的位置，不會因為時間空間而改變。

這也是為何裴云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生病的原因。

南風心里疼得厲害, 走過去雙手將周煜抱住，想要說點安的話, 卻又無從說起。

周煜的還在抖，良久, 才終于抬起頭，一雙發紅的眼睛看向南風, 哽咽著聲音道：“你提醒我那麼多次讓我關心他, 但我從來沒當一回事, 還在小心眼地吃醋，我就是個混蛋！”

眼淚終于還是沒忍住，落了下來。

南風給他了, 低聲道：“裴云不讓我告訴你，就是怕你難。”

周煜用力閉了閉眼睛，喃喃自言自語：“怎麼會這樣？他三十歲都還不到啊！”

南風道：“所以他不會有事的。”

將渾發的周煜扶起來，坐在旁邊的長椅。

半個小時后，手室的門打開。

周煜手忙腳起，疾步走到醫生面前。

“醫生，怎麼樣了？”

醫生拿下口罩，微微蹙眉：“暫時沒事，裴先生之前一直進行的是保守治療，但沒什麼效果，現在機能和免疫力嚴重下降，所以才會經常暈倒，我建議馬上進行化療治療。但他之前比較排斥，你們勸勸他。”

周煜點頭：“謝謝醫生。”

裴云被推了出來，閉著眼睛，像是安詳地睡了過去。

周煜和南風跟著來到病房，誰也沒說話，只等著床上的人醒過來。

空氣中靜得可怕。

唯一的溫暖是兩人一直握著的手

裴云醒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剛剛了下，周煜就察覺，趕湊上前：“你醒了？”

裴云一時還有些混沌：“發生什麼事了？”

周煜道：“你在機場暈倒了。”

裴云愣了下，回過神自己這是在醫院，輕笑道：“你都知道了？”

周煜道：“發生這麼大事，怎麼不讓南風告訴我？”

裴云輕描淡寫道：“本來也不是多大的事，我就怕你大驚小怪。”

周煜本來是要口而出“怎麼不是大事”，但忽然又轉口笑道：“確實不是什麼大事，反正會治好的。”

裴云笑著搖搖頭，試圖要坐起來，周煜趕扶他。

看到他發紅的眼睛，裴云失笑出聲：“我的媽呀！你不會哭過吧？”

周煜哼了一聲：“我眼睛疼不行？”

裴云靠在床頭，滿臉戲謔道：“我說咱們認識二十幾年，除了小時候被人揍哭過，我還真沒見過哭。你要不要這麼夸張？”

周煜一本正經道：“我說了眼睛疼。”

裴云擺擺手，看向一旁的南風，話鋒一轉：“我就說這小子不是去國吧？”

南風笑：“還是你最了解他。”

裴云笑：“那是你不知道他多喜歡你。當年你摔壞他手辦他可是吭都沒吭一聲，那時我就知道這家伙完了。你可能不清楚，但我們再清楚不過那些手辦就是他的命子，平日里別人一下都不愿意的。你給他賠了個模型，他竟然也接了，兩個東西本不是一回事好嗎？”頓了頓，又才繼續道，“所以啊，他好不容易和你在一起了，怎麼可能就這麼走了？”

南風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周煜，用手了他：“有這麼夸張？”

周煜勾了勾：“差不多。本來沒打算要你賠，但是怕你有心理負擔，就隨你了。”

南風搖頭失笑。

心中卻很是。

被人都是很好很好的。

裴云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我以過來人的份告訴你們，兩個人在一起難免要磨合，也肯定會出現，不過你們倆就別犯矯了，都是快三十歲一百多斤的人，好不容易在一起，明明對方得要死，又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哪天把作沒了，你們就可勁兒后悔吧！”

周煜握住南風的手：“以后不會了。”

南風抿笑著點頭，又笑著道：“我還沒一百斤呢！”

裴云嘖了一聲：“聽到沒？朋友一百斤都沒有，還不好好養養。”

周煜道：“那還真是得好好飼養了。”

科打諢之后，周煜想了想，開口道：“醫生說你現在最好治療方式是化療。”

裴云愣了下，又云淡風輕笑開：“好啊！謹遵醫囑。”

周煜看他神輕松，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裴云看了看墻上的時鐘：“這麼晚了，你們回去吧。我是VIP病房，有專門的護士照顧，你們不用擔心我。”

周煜看向南風，低聲道：“你回去休息，我留在這里。”

裴云輕笑一聲：“不是吧！你又不是，兩個大男人一起過夜像什麼話，快走快走！”

周煜笑：“我們又不是沒一起過過夜，好久沒夜談了，還滿懷念的。”

南風道：“我估計他今晚回去也睡不著，讓他留在這里擾你，我正好清靜清靜。”

裴云挑挑眉：“那好吧，勉為其難收留你。”

南風握了握周煜的手，道：“我明早給你們來送吃的。”

周煜送到電梯口。

此時夜已深，整個樓層很安寧。

南風按下電梯鍵后，轉頭看向周煜，剛剛帶著輕松笑意的人，臉上又換上了沉沉的郁。

知道他不想裴云有力，剛剛一直在他面前強歡笑。

踮起腳在上親了親：“裴云會沒事的，你也要樂觀點。”

周煜將抱在懷里，哽咽道：“這些日子你幫他瞞著我，一定力很大。我怎麼就沒早點發現？你明明提醒過我好多次要去關心他！”

南風道：“這也不能怪你，誰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呢？”

電梯門打開，從他懷里離開：“我走了，你在這里照顧裴云，自己也別不顧休息。”

周煜看著淺淺的安他的笑靨，消失在闔上的電梯門，用力舒了口氣，又胡了把臉，再次換上稀松平常的表，這才返回病房。

裴云的VIP病房，配套很齊全，有陪護的床位。

周煜隨便洗漱了一番，就躺在旁邊的床上。

裴云先前昏睡了很久，自是沒什麼睡。轉頭看他，笑道：“覺像是回到大學了，那時咱們的床就相鄰著。”

周煜嘆：“是啊！”

裴云笑了笑，默了片刻，好整以暇道：“周煜，雖然這些年我們聯系不多，但自從我父親離世后，對我來說，這世上你就是我最親的人。生老病死，人生常態，如果我離開了，你不要難過，你和南風要好好的，我沒能完的夢想，我沒有得到的生活，你都要替我完。”

周煜怔了怔，努力下嚨的哽咽，故作輕松嗤道：“自己事自己干，誰要替你？”

裴云道：“我爸當年檢查出來是早期，也不過茍延殘了不到十年，我發現時已經是中晚期，所以一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周煜默了片刻：“當年我那麼混，你都沒放棄我，我絕對不會放棄你的。”

裴云笑：“周同學，我患得是絕癥。”

他語氣輕松，顯然是對自己的病已經很淡然。

周煜道：“現在醫學發達，你好好配合治療，我和南風都會照顧，你不會有事的。好了，睡覺！”

裴云笑著搖搖頭，屋子里的燈暗下來，一室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裴云忽然低低出聲：“當年的事你不要再介懷，其實我知道你那麼喜歡南風，怎麼可能和你爭？”

“我知道。”

因為從小到大，他什麼都讓著他。

翌日早上，南風帶著熬好的早餐粥和面包來到醫院。

裴云的神好了不，正打著吊瓶，周煜坐在他旁邊。

兩人正在談笑風生。

“早餐來了！”

帶了三人份的早餐，在茶幾上分裝開來。

因為兩只手都能用，便做得十分輕松。

裴云見狀，笑道：“周煜，以前你說要學人工智能，我以為你是要從事機人或者無人車無人機的研究，沒想到你最后選擇的是做輔助設備，是南風對你的啟發吧？”

周煜將粥給他端到床上小桌，嘆道：“是啊！如果不是你和南風，別說什麼人工智能，我現在恐怕都幾進宮了！”

裴云笑道：“真好啊！你為了你想為的那種人，總算沒有像我，變自己曾經最討厭的人。人生的際遇很奇妙，我為你到高興。”

南風道：“我不這麼覺得，在我心里，你一直還是那個我曾經暗過的完學長。”

裴云睨了眼周煜：“你這麼說就不怕有人吃醋啊？”

周煜做捧心狀：“哎呀我是吃醋了怎麼辦啊？都怪當年裴學神你績好長得帥人熱心是咱們計院的男神，我甘拜下風。”

南風和裴云被他的表逗得大笑。

幾個人正說笑著，有敲門聲傳來。

房門只是輕掩著，裴云道：“進來。”

門被推開，穿著高跟鞋，化著致妝容的顧涵，出現在門口。

臉上沒什麼表，分不出喜怒哀樂，看到幾個人后，出一個淡淡的笑，云淡風輕開口：“裴云，我來看看你。”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還是這麼遲~~說不出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