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破3

是夜，已近亥時，各宮的燈火逐漸熄滅，只留下宮門口的幾盞燈籠在寒風中搖曳，遠遠看去顯得十分蕭瑟。

孟桑榆躺在牀上，懷裡摟著小小一團的阿寶，一人一狗你翻過來，我翻過去，顯然都沒辦法睡。

“阿寶，睡不著嗎？”孟桑榆點點阿寶的小鼻頭，悄聲問。

阿寶朝的口拱去，一張小臉埋懷中輕哼一聲，算作回答。這可的小模樣把孟桑榆逗笑了，撈起阿寶，赤著腳下牀，朝窗邊的榻走，“睡不著咱們就靠在窗邊看星星，冬日的星空比夏天更加麗，你不知道吧？”

阿寶在懷裡扭，皺著鼻頭哼哼唧唧，一隻爪子擡起，指向榻邊的繡鞋。

孟桑榆沒有注意，又往前走了幾步，阿寶扭的更厲害了，差點翻出臂彎。這才順著阿寶的爪子看去，撲哧笑了，“阿寶是在提醒我穿鞋嗎？”

阿寶哼唧一聲，不了。

孟桑榆著阿寶的腦袋，笑瞇瞇的走過去穿鞋。阿寶小爪子再次朝屏風上搭著的一件外袍指去。孟桑榆又撲哧撲哧笑著穿外袍，然後將阿寶嚴嚴實實的裹進懷裡，只出一顆小小的狗頭。

“我的阿寶真聰明！如果能說話就更好了！”孟桑榆嘆著，慢悠悠踱步到窗邊。知道阿寶聰明的詭異，但這又如何呢？他再怎麼聰明終究是自己的阿寶。而且，孟桑榆的寵，就應該是最特別的。

阿寶又嗚嗚咽咽的迴應了兩聲，然後窩在懷裡，仰頭朝繁星閃爍的夜空看去。夜空很厚很重，似潑了墨般沉沉的下來，更襯出星子的明亮與通。一人一狗鼻端噴著白的霧氣，表是一樣的悠遠靜謐。

“阿寶看見那幾顆星星了嗎？那是獵戶座，傳說很久很久以前……”孟桑榆指著自己能夠辨識出來的星座，緩緩講述著它們的故事。阿寶豎起耳朵靜靜聆聽，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給予自己全部溫暖的人。

孟桑榆一路指點過去，看見不遠的絳紫宮，忽然沉默了下來，表肅然。

看著兀自皺眉發呆的人，周武帝知道，定是想起了如今正躺在那假貨懷裡的賢妃。上說著不救、不管、不理，其實心裡依然會過意不去。他本以爲沈慧茹外冷熱，需要自己的包容與呵護才能在宮裡活下去，但事實證明，那人不管是外在還是在，都是冷的。不像眼前這個人，正因爲心的一塌糊塗，所以纔要用張牙舞爪的外表來掩飾自己，保護自己。真正將看以後纔會知道，有多麼可，多麼招人心疼。

孟桑榆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低頭就見阿寶正呆呆的看著自己，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裡倒映著漫天星辰，那麼明亮，那麼深邃，那麼專注，好像他的世界只有一個人。

可不是麼，對阿寶來說，自己就是他的全部啊！除了自己，他還有誰可以依靠呢？心中的孤寂苦被這個念頭驅逐的一乾二淨，孟桑榆心裡熱乎乎的，輕點阿寶的鼻頭，呢喃道，“阿寶，有你在邊真好……”

阿寶嗚咽一聲，張叼住的手指輕輕允吸。主寵兩個額頭抵著額頭相視而笑，這一刻，他們的世界只有彼此。

遠的燈火以乾清宮爲中心漸次亮起，將漆黑的夜晚染了橘，嘈雜的人聲依稀傳來，打破了主寵兩的溫馨時。

“怎麼了？”孟桑榆裹好阿寶，走到殿門口詢問。

“回娘娘，好像是乾清宮出事了，已經派了人過去探問，很快就能得到消息。”馮嬤嬤快速走來稟報。

“乾清宮？皇上？！”孟桑榆心裡一驚，周武帝也僵直了脊背。

前去探詢的太監很快回來，氣吁吁的跪下行禮，“啓稟娘娘，乾清宮裡遭賊了，負責值夜的侍衛說書房裡丟了一件很貴重的古董，這會兒全宮戒嚴，正在捉拿賊人。”

“知道了，下去吧。”孟桑榆揮退太監，看向馮嬤嬤輕笑，“丟了古董？我看是丟了皇上吧！應該是暗衛知道假皇帝的所作所爲後採取措施了。再不把皇上送出去，指不定沈慧茹會親手把皇上掐死。”

周武帝打了個冷戰，不得不承認桑榆的話極有可能一語讖，就算沈慧茹現在下不了狠心，但當逐漸品嚐到權勢的妙滋味後，不會再放任自己活著。

察覺到阿寶的抖，孟桑榆以爲他冷了，連忙抱著他往殿走。因皇帝很可能已經被救走，可見暗衛不會放任沈家父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繃的心絃略微放鬆，抱著阿寶躺進了餘溫猶在的被窩裡。

周武帝也吁了口氣，忐忑不安了三個月的心頭一次落到了實。

主寵兩面對面，很快就陷了酣甜的夢鄉。

乾清宮裡，假皇帝收到消息後急匆匆趕回來，沈慧茹也通過道來到了殿，正在殿中大發脾氣。

“廢！一羣廢！”披頭散髮，臉猙獰，拼命抑著摔打殿的衝。

“回娘娘，京畿防務一直掌控在皇上的心腹手裡，奴才們不敢用，就怕引起他們懷疑！再者，這暗道四通八達，機關衆多，奴才們進去了上百人，只活著出來二十人不到。娘娘，奴才們盡力了，請娘娘寬恕！”常喜低聲哀求，假皇帝跟著磕頭。

沈慧茹口劇烈起伏，緋紅的雙眼裡充斥著滔天的怒火與一微不可見的恐懼。皇上被救走了，若他醒來，自己該怎麼辦？指甲嵌掌心，不敢再深想下去。

就在這時，晚清進來了，手裡拿著一封書信，行禮道，“娘娘，這是太師人遞給您的。”

沈慧茹僵了一瞬，能猜到父親要跟說些什麼，無非是催快點行。也是，皇上都被救走了，他們再也沒有時間來慢慢佈局。那些暗衛神出鬼沒，來去無蹤，若真要取沈家族人命，沈家沒人能逃得過！且還要留下叛國謀逆的罪名讓沈家被人世世代代唾罵！爲今之計只有趁著皇上未死，儘快上位奪權，將林軍，龍衛都掌控在自己手裡，用絕對的權勢來保護自己。

放開握的雙拳，用沾著斑斑跡的手接過信封，面無表的打開看完，然後扔進火盆裡燒灰燼。

“常喜下去吧。”揮手，待常喜戰戰兢兢的退走，這纔看向腳邊跪著的假皇帝，“你明天翻本宮牌子，夜夜召本宮侍寢，直到本宮懷上爲止。之後就沒你什麼事了，你寵幸誰就寵幸誰。”

假皇帝猝然擡頭，臉上滿是驚駭，對上冷冰冰的雙眼又迅速低下頭去，拱手應諾。

沈慧茹看也不看他一眼，腳步虛浮的從道離開。會好好記住今天，就在今天，徹底斬斷了與古邵澤的過去。

翌日，孟桑榆是在阿寶的口水洗禮中甦醒過來的。看見自己醒了，正脣得歡的阿寶僵了一瞬，然後將臉埋進了頸窩裡。

“小東西，還知道害？！”孟桑榆支起腮，笑瞇瞇的弄阿寶乎乎的肚皮。

阿寶趕抱住的手腕，用口水給洗手，每一手指都不放過。這些事，他已經做得越來越練了，什麼帝王之尊，男人的尊嚴之類都被他拋到了腦後。

孟桑榆嘻嘻哈哈的笑起來，主寵兩按照慣例抱在一起鬧騰了一陣，直到馮嬤嬤掀開牀幔催促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乾清宮還有消息傳出嗎？”給阿寶穿上一件牛裝，孟桑榆漫不經心的問道。

“聽說乾清宮死了幾個侍從，都是皇上的近侍，若非皇上昨兒去了絳紫宮，連他本人都要遭難。天還未亮，皇上就宣了九門提督羅大人進宮，將他好一通叱責，又勒令他十天之抓住兇手，否則便捋了他的職務，讓他閉門思過。”馮嬤嬤一邊給自家主子披上外袍，一邊低聲回稟。

“上哪兒抓兇手？暗衛是那麼好抓的嗎？這是沈家在藉機奪權呢！只可惜了，有李相在，這九門提督的位置空出來，還不定被誰的人得了去。論人脈論基，沈太師都不是李相的對手，這招棋，他下得太急了，結果未必會如他所願。”孟桑榆抱起打扮一新的阿寶，款步到梳妝檯前。

馮嬤嬤將熱帕子擰乾，遞給淨面，然後拿起梳子給梳理一頭墨發。阿寶蹲坐在梳妝檯上，用羨慕的眼看著作的馮嬤嬤。這一頭青，他什麼時候才能親手一。

孟桑榆彈彈他的小鼻子，用帕子給他了臉，然後拿出一盒潤膏細細給自己抹上。

碧水和銀翠一人端著一個托盤進來，托盤上放著許多名貴藥材和綾羅綢緞，走到主子面前亮了亮，請過目。

“這是什麼？”孟桑榆挑眉。

“這是今早李貴妃娘娘賞賜給您的，您好好養病，切莫多想。病沒好之前都不用去給請安了。”銀翠放下托盤，拿出妝奩給主子挑選要佩戴的首飾。

“呵~~這是在可憐我呢，想來，我的狀況已經知道了。”孟桑榆自嘲一笑，捻起一人蔘置於鼻端嗅聞，讚了句好東西。

周武帝垂頭，掩飾眼底的痛，心中暗暗思量：待朕回魂，第一件事便是尋訪名醫，給桑榆調養。那個瞿老太醫不錯，可以俊偉去打聽打聽。

在他出神的時候，孟桑榆已經抱起了他，走到桌邊用膳。因爲不用去給李貴妃請安，主寵兩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很是磨嘰，期間又嬉鬧了幾回，雙雙換了一服纔算捯飭乾淨。

殿外已然明，鳥語花香，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孟桑榆興致上來，又憶及阿寶足足快一月未曾踏出殿門，便帶著他前往花園賞景。

主寵兩剛步花園便看見昨夜沐浴了聖恩的賢妃攜帶著五皇子在園中的鎖虹橋邊飲茶，周圍坐著一圈兒嬪妃，香鬢影，有說有笑，氣氛正濃。

孟桑榆停步，想轉改道卻已經晚了，賢妃已看見了，正派遣一名宮過來相請。孟桑榆嘆氣，帶著阿寶緩緩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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