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看見他時，是個清澈無比的年，那種俊甚至有點越別的界限，但是今天的他，頭發早被大風吹散，面容有點憔悴，昨日還清澈明的眼眸今天充滿了深沉，和一種寒冰似的涼意。是年一夜之間變了男人嗎？一夜能改變一個人這麼多嗎？

“副隊啊，那個年真有些可怕啊，昨天還不是這樣的。”士兵無奈地說道，“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要不要給他送去啊？”

副隊點了點頭，復又搖了搖頭，說道：“還是我去吧。”拿過士兵手里的竹籃，向著右邊的坡邊走去。還沒有走到那個年的跟前，年就倏地回過頭來，問道：“能下谷了嗎？”前一日還顯得清脆的聲音，今日已經變冰霜似的寒冷。

搖著頭，副隊正想把吃的東西遞過去，卻看到年看也不看地轉過了頭，繼續盯著谷底看。心里暗嘆一聲，副隊注視年，本想要勸，突然想到勸也沒有用，也就不開口了。

年的頭發被風刮起，半邊的側臉一夜之間生起來，眼神因為下定了某種決心顯得堅韌不拔，深沉難測，俊雅的臉龐失去了如水明，卻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冷酷和偏執，一夜的改變在他上出一種異邪的俊，讓人移不開目。

這里是棲坡，站在這里，可以把整個山谷映在眼里，天早已暗了，眼下黑茫茫一片，似乎是個無底的黑一般，什麼也看不清，他定定地站著，許久許久，到底有多久了？

風很大，咆哮般的刮過耳邊，其他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在哪里，在谷底出事了嗎？一想到這些，他的心就很痛，像是缺了一塊，痛得他刻骨銘心，痛得他無法思考，只能無助地失神地深深凝著谷底……

那一天，遇見時，也是這樣很暗的黑夜……

……

戲班要進皇宮唱戲，班主興無比，說什麼昆圓戲班從此就是天下第一的戲班了，戲班中的任何人，都顯得異常快樂，只有他，無法融快樂中。

他出生在一個沒落書香門第，從小生活甚是清苦，也許是到父親影響，他本無無求，人人夸獎他親切清澈的氣質，又有誰知他心也如水一般，明，無我，任何人都是水面的倒影，人走開了，也就消失無痕了。一直以來，他在追尋，自己想要什麼呢？到底什麼人能在他的心中長留印痕呢？

皇宮宴會開始了，他遠遠地躲開，找了個清靜的地方看書，沒有想到，竟然看到了宮闈中最忌的一幕，等著他們離開，他剛認為麻煩遠離了，就遇到了。黑暗中，看不見的臉，只是的聲音清脆、淡然、自如，讓他有點喜歡。

你愿意離開戲班跟我走嗎？

說出了他當時最想做的事，戲班的環境他已有所厭倦，早已決定報考科舉。也許做會非常有趣吧，當時的他是這麼想的。

前途變得一片明起來，心里卻波瀾不驚，并不高興，只是單純地接，改變環境也許能找到自己想珍惜的東西吧，他一直這麼堅信著。

那個改變他命運的子歸晚，人人都說是個大人，最初的他是沒有注意到的，他只是很喜歡聽的聲音，清清的，淡淡的，帶著讓人難以抗拒的優，聽得習慣了，竟然讓他有了想念，每天都能聽到這樣的聲音，也是件賞心悅事，什麼時候開始的，的聲音讓他有了牽掛。

想起在梅花林中看到的那幕，他才真正明白人的含義，春意燦爛，笑如春風，淡怡人；夏木蒼翠，靜如雨石，優雅可人；秋葉幽憂，悠如夜月，明凈醉人；冬雪慘淡，傲如寒梅，清暉怡人。

那一夜，他夢中也進梅林之鄉……

什麼時候起，梅花酒的香味縈繞鼻尖，難以忘懷？

什麼時候起，他下筆，念春思，難以舍棄？

什麼時候起，他如鏡水之心常泛漣漪，難以平靜？

他本是無無求的，遇到后，卻有一種自己也難以明白的眷。常問，他沒有自己的信念，如何進場，心底有個答案呼之出，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到底是什麼呢？他不明白，也不太想明白。

上天懲罰他了，當時的一松手，就傳來墜谷、生死不明的消息。聽到消息的一瞬間，他大概已經死了，心都痛得不能跳了，這時候才明白，他明如鏡水的心原來也是會痛的……

不想再嘗試那種痛徹心扉的……他靜靜地看著谷底，他等待著，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確定自己的心。十九年來，他第一次產生如此的，自己越來越貪心了吧，本來只是想聽的聲音，漸漸地想欣賞的，后來想伴在的邊，現在……他多麼想得到……

他想笑，想放聲大笑，他找到了自己的堅持，自己的珍惜，明凈的心從此不再空；他又想哭，想傾聲大哭，原來不知道，的滋味如此酸，如此苦悶難言……

“找到了，找到樓夫人了……”耳邊驟然傳來的聲音，震醒了他混得幾瘋狂的神志，腳不聽使喚地往人聲傳來的地方走去，早已麻木的腳一步步加快速度，小跑起來，嘈雜的人聲中，他聽到自己的心跳，有力的，平穩的，他的心又跳了，他再一次到自己的心跳……

他找到了，找到自己想要珍惜的……

他想要的是……

******

“找到了，找到樓夫人了……”士兵匆匆忙忙地跑到谷的上坡大聲喊道，欣喜的聲音瞬時傳遍棲坡。

聽到這句話，樓澈的臉終于松下來，先是高興，接著擔憂，轉而又有了點憤怒之……臉一連三變，緒波不定，還沒等其他士兵意識過來，他已經飛快地奔了出去，直往谷崖邊跑去。

天才有點微，谷邊一陣，找到樓夫人，全谷的士兵都到由衷的高興，兩天沒睡了，終于能休息了……看到樓相神紛地沖了過來，都自覺地讓出一條道。

谷崖邊坐著剛被救上來的歸晚，頭一次看到如此狼狽的模樣，服有些破，容蒼白，心微微一痛，針刺的覺蔓延到全。臉沉郁，本來打算狠狠罵一頓，看到現在如此狀況，滿腔的郁憤竟只能化為一聲長嘆，低摟過，抱進懷里，聲問：“傷了嗎？”

這句話，如此簡單，卻溫和得不可思議。不知為何，這一聲像水一般，只有一滴，卻滴進歸晚的心里，化了開來，臉復雜，百轉腸，還沒反應過來，看到樓澈心疼地手在臉上輕輕過，才知道自己已經流下眼淚。

一滴，兩滴……不停地落淚珠，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而哭，是生死之間的恐懼？是無力無助的悲哀？還是……

看著無聲地落淚，又是一陣心悸，手過淚水，想為去憂愁和恐懼，卻在手之際，到炙手的疼痛和燙，那淚水，好沉……

輕摟著，不在乎旁早已詫異一片的眼，樓澈到心陣陣慌。正想抱起回，突然注意到谷崖邊的士兵又背上一個人，那就是和歸晚一起墜谷的男子嗎？看著他被救上來，眼神一瞥，淡銀的芒映眼簾，他傷的手上似乎綁著歸晚的發帶，凝視半晌，看到他的臉，一怔，這不是林瑞恩嗎？

對上林瑞恩的眼神，頗為冷淡，此人和他一樣的重權在握，可惜他常年在關外，兩人并無任何集，心下一轉，有些詫異他和歸晚在一起的原因。可惜現在并非深究此事的時候，樓澈冷靜地開口道：“林將軍，傷無大礙吧？”

如霜的表沒有毫波，僅是輕點幾下頭，“沒事。”不自覺地，眼移到那纖細的影上，看到因為聽到聲音而回轉的臉，上面竟然然帶淚，一震之下，臉乍變。

“林將軍，”歸晚輕掙開樓澈的懷抱，對于剛才的哭泣有點不好意思，禮貌地對著林瑞恩微笑道，“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不明意味地又點了兩下頭，被淚水所震，他無法移開目。

“林將軍。”樓澈冷然的話語打斷他的凝視，林瑞恩對上他無波的眼眸。

樓澈猶豫片刻，終于還是開口，多有些不甘，但也有幾分激之：“林將軍，你救了子，我激萬分，以后……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可開口，我欠你一個人。”

林瑞恩并不回答，面無表地站著，似乎剛才的話跟他毫無關系一般，一群大夫早就候命著，乘著此時趕上來，紛紛圍攏林瑞恩，檢查傷口，理傷勢。

對于他的不回答，樓澈也并不著惱，林瑞恩是出了名的冷漠，自己已經許出了承諾，并不管他接不接。到谷上一陣清風吹過，忙把歸晚拉到前，掉下山谷，現在正是清晨，天氣冷，怕不適，他摟過，轉要回營帳。

剛轉過，才發現后面站著一個年，見到他，樓澈和歸晚都是驚了一下。

歸晚從被救上谷后，一直茫茫然，不知在何，尤其是剛才哭了一場，似乎哭走了很多東西，心里空的，像木偶似的被牽著，生死間徘徊一圈，真是恍如隔世一般。轉頭看到年一瞬間，被驚醒了，難道真是隔了一世嗎？

年怎麼變化如此之大。冷然地站在風中，風吹起他的發，凌如，清秀的臉龐竟然生了幾分，他表落寞，說不清的抑郁，清澈的眼神此刻深沉無比，一無底，臉上早已沒有昔日如水笑容，沒有任何表地站著，流出堅毅的氣質。

驚詫于他驟然的改變，歸晚啞然道：“修文……你怎麼啦？”

被那一聲清淡的聲音喚起，管修文一陣喜悅涌了上來，他已經站了許久，看到落淚，茫然，心不在焉，他盡收眼底，但是沒有注意到他，他等著，終于等到的輕喚。

一剎那，好像聽到了冰破裂的聲音，歸晚睜大眼，看著那年出以前那種親切的笑容

，如水清澈，先前的凌厲似乎是假象，年還是那個年，沒有改變，舒了一口氣，歸晚心安了點，剛才那個管修文真讓人有點害怕。

年開心地笑了，發自心的，走向前一步，溫和道：“你沒事嗎？沒有傷吧？”等歸晚明確地搖了兩下頭，他心安了，淡笑不語地注視著歸晚，含著一種復雜。

真正到震驚的，是樓澈。看到年的一瞬，他就覺到某種奇特的覺，這個年的心境發生了大變化，才會變得如此怪異，如此可怕。上帶著如刀刃般的凌厲，眼神中多了一份銳利和專注，注意到他看著歸晚的眼神有些癡癡的，太過于深沉，心下不悅，心里多了一煩躁，啟口道：“管修文，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說完，扔下眾人，帶著歸晚向營帳走去，同時吩咐大夫進帳為歸晚診療。

看到他們遠離，管修文剛才還清澈的笑容頓時斂去，站在風中，冷冷然，看著那個牽掛的影，心里百集，沒有比剛才更深刻地到，他需要權力，需要財富，需要地位，突然間，他涌起無限的。

想擁有可以抗衡樓澈的力量……才能接近他的……

棲坡上又是忙碌一片，士兵們理著各項瑣碎的況，營帳大夫進出不停，谷上士兵休息無數，一個年站在風中，世而又孤獨……

天開始亮起來，可惜沒有人抬頭，沒有人發現，天空早已是風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