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臨皇城一片素白，如雪籠罩。

齊公公進來給倚著睡去的蕭羽搭上一條薄被。

“殿下去忙。”齊公公低聲說，“這裡有我。”

楚昭沒有推辭，輕輕著蕭羽的頭，讓他躺在齊公公懷裡，然後起走了出去。

外邊跪坐著不員命婦，夜不用哭喪，不過這樣守夜也很累，累心裡也累。

聽到腳步聲，員命婦們都擡起頭，看到孩兒走出來。

這幾日他們對這個孩兒已經不陌生了，雖然沒有冊封，但楚氏出現在皇長孫所在的任何地方。

也很忙。

鄧弈見，齊公公見，謝燕芳見——

相比之下，皇長孫只是跪坐在皇帝棺槨前無所事事，一個六歲的孩本就無事可做，所以這麼個皇后，必然要代皇長孫行事，那將來——

那孩兒肯定覺到四周的視線，但目不斜視，緩步走出去，在後有一個宮打扮但舉止神毫不像的孩子跟隨。

的年紀跟楚昭差不多，相比於楚昭的目不斜視，這孩兒則誰看過來，就立刻看回去，一雙杏兒眼閃爍著兇。

別的宮垂手垂首，則擡著下，雙手還按在腰間，似乎隨時要拔刀——

雖然不相信這孩兒真敢行兇，但多一事不如一事，員命婦們紛紛收回視線。

楚昭走到大殿外，夏日的夜風沒有多清爽，但可以讓人輕輕的吐口濁氣。

“鍾叔呢？”楚昭低聲問小曼。

小曼擡著下看著天：“我怎麼知道，我一直跟著你呢。”

那晚有了龍威軍，鍾叔就給小曼這羣人分了其他任務，留在楚園，不過小曼不同意自己也留下。

“——將軍。”孩兒咬著牙出兩個字，“讓我看好。”

鍾叔瞪了這孩兒一眼，大概也是覺得將軍之命不可違背，最終同意了。

小曼一直跟，日夜都不離開，只是態度不怎麼好，很說話。

不過見識過這孩兒的厲害，而且可以說這孩兒纔是們和蕭羽的救命恩人，楚昭和阿樂都不以爲怪，也不會真把孩兒當護衛使喚人。

阿樂千方百計討好，哄開心。

小曼雖然看起來很難討好，但其實也很好相，話不多，只是偶爾會盯著楚昭看，打量，若有所思——

楚昭對小曼的回答笑了笑，不再問，喚來一個衛吩咐幾句，那衛疾步去了，楚昭轉頭看小曼又在悄悄打量，視線相撞，小曼轉過頭看天。

“小曼，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父親？”楚昭笑問。

問得倒是乾脆，小曼轉過頭，看著楚昭：“是。”

楚昭沒有生氣，看的眼神更和，問：“你父母還在嗎？”

小曼的眼神頓時變得很兇，從牙裡出三個字：“不在了。”

果然如此啊，楚昭輕聲說：“所以你們都是犧牲將士們的家人吧。”

如果這樣說的話，們不喜歡父親，對鍾叔態度也不好，都可以理解。

“畢竟，也算是我父親讓你們失去親人。”

爲將帥要讓將士們去廝殺，廝殺總是會死人的，將士們也都是人，有家人。

楚昭知道在落城有亡故將士家人聚集的地方，年邁的父母年的子，父親都專門分撥了軍費照看，還給他們尋找生計。

但再照看，也是失去了親人，尤其是子們，心裡會有怨恨吧。

聽楚昭這樣說，小曼的眼神有些古怪，忽的笑了笑，眼神又恢復了鬱。

“沒錯。”說，“就是你父親讓我們失去親人的。”

楚昭要說什麼，鍾長榮大步走來，一看到兩人在說話，立刻戒備地盯著小曼。

“你不要說話。”他開口就警告。

小曼哼了聲，轉過頭，看天。

楚昭忙安鍾長榮：“沒說什麼，小曼姑娘不說話，我在問在宮裡習慣不。”

鍾長榮審視瞪了小曼一眼，道：“有什麼習慣不習慣的，軍營裡能習慣，宮廷裡自然也能。”

這話也說的怪怪的，看起來在邊郡的時候，小曼這些人都不掩飾對父親的不滿，當然，不滿歸不滿，們做事依舊乾脆利索可靠，否則鍾叔也不會讓小曼跟在邊。

楚昭拉住鍾長榮，不再糾結這個話題。

“鍾叔，父親那邊你送消息了嗎？”問。

自那一夜後，所有人都很忙，鄧弈和謝燕芳忙著清查朝堂，鍾叔則握著整個京城的安危。

謝燕芳回來後，城門打開，又要清查收整京營，縱然有龍威軍，鍾長榮也忙的不可開，還好有謝燕來守著皇城，否則他真是分乏——不過爲什麼要說還好有謝燕來？

這小子也不可靠！

鍾長榮收回胡思想，深吸一口氣，當然，再忙，這麼重大的事，他第一時間就把消息給將軍送去了。

“我跟將軍說了，這辭呈肯定是辭不了了。”他低聲說。

爲了小姐，將軍也不能辭了。

雖然他不懂這些朝堂之事，但就算是民間嫁，孃家也是很重要的，眼下皇帝太子都死了，就剩下這麼個六歲的小娃娃，小姐嫁過來，那真是勢單力薄——

等等。

小姐，嫁給了一個六歲的小娃娃。

鍾長榮再次愣神，腦子裡一片空白，先前只想著皇后，小姐當皇后了，只想著皇后這個份，似乎忘記了當皇后是要嫁給皇帝，而如今，皇帝，只有六歲。

這，這，這——

這事，是好還是不好啊？

將軍會怎麼想？將軍是不是很著急？將軍會不會不同意？

雖然皇帝之命不可違，但將軍又不是沒違過——

“鍾叔？”楚昭喚了幾聲。

鍾長榮回過神，神有些焦急：“我，我再給將軍送消息。”說罷就要走。

楚昭忙拉住他：“鍾叔，別寫信了，你回去見父親吧。”

鍾長榮愣住了，回去？

“小姐。”他急道，又看了眼四周，皇宮大殿深深，其有不視線向外看——

鍾長榮忍不住拉著楚昭向一旁走了走，站在燈火照不到的影裡。

他低聲音：“我現在怎能把小姐你一人扔在京城。”

楚昭看著鍾長榮，在忽明忽暗中，鍾長榮的刀疤臉更猙獰恐怖，但能看到猙獰恐怖的臉上滿是關切。

“鍾叔，父親和你們在，不管我在哪裡，我都不是一個人。”說，“有你們在，我在京城就能安穩，但是，父親他——”

父親他不行了，命不久矣。

“鍾叔，不能把父親一人扔在邊郡。”

“相比於我，父親更需要你。”

將軍的狀況，鍾長榮比誰都清楚，的確是已經耗空了，再加上這突然的變故，收到消息的將軍不知道會不會被刺激的病加重——

如今龍威軍就是小姐的保障，雖然將軍邊都是可靠的人，但如今朝廷的形勢實在是盪。

“還有，中山王是最大的危險，中山郡在邊郡和京城之間，萬一他們作，引發邊郡盪，京城也就危險了。”

沒錯，中山王有野心，在京城經營這麼多年，在邊郡自然也能，不知道現在的邊郡是不是也盪了，念及如此，鍾長榮恨不得翅立刻飛回邊郡——

但，他又看著眼前的孩兒，裹在衰服裡的孩兒更加的小。

“小姐，你一個人——”

楚昭笑著搖頭：“不是啊，我有小曼啊。”指了指一旁。

他們走過來說話，小曼並沒有跟過來，站在原地扭著頭，但敏銳地覺到楚昭在說，於是把頭扭的更開——

鍾長榮神複雜：“——一個娃娃。”

但並沒有說小曼不可靠。

“還有。”楚昭道，越過鍾長榮看向前方，眼睛亮亮一笑，“阿九呢。”

阿九？

鍾長榮轉過頭，看到遠的宮門一小將不急不緩的走來，燈火鋪在他上，鐵甲閃著。

又是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