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住正要還口的季姑媽，頭疼地喝止：“你就說兩句吧，還嫌不夠丟人啊。”

而沈遲一個人走回了出租屋，他明天便要坐火車去燕城，這或許是他在邊城的最后一天。

年走到出租屋門前，門口堆滿了生日禮，他打開門的手停住了，原以為自己會很期盼離開邊城，沒有想到自己也有不舍的一天。

他把禮抱進門，一一拆開了十八歲的年禮，禮都有署名。

莊州送他藍牙耳機，多愁善的施梁送他同學回憶錄，燕深送他一支鋼筆，王老師送他的是《名人功故事》……甚至燕建國也送了他一個嶄新的鼠標。

年拆到最后一個禮，是一個不起眼的盒子，打開盒子是一枚祖母綠寶石針。

沒有名字。

第七十六章

“旅客們, 由邊城開往燕城西站的1489次列車就要進站了，請有序做好上車準備。”

伴隨著刺耳的汽笛聲，陳舊的綠皮列車停在進站口, 四個年人懷揣著各自的大學錄取通知書，背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檢票上車。

沈遲長到了一米七八的個頭，將行李箱輕松拎到行李架上，放好后幫著矮他一個頭的施梁放行李。

四個人放完行李坐到座位上, 沈遲坐在窗邊, 莊州翻著手機地圖：“沈遲在燕大，施梁在首師, 燕深在衡學院, 我在燕，學校都是挨著的，完全可以租房子一起住。”

“貴。”

燕深言簡意賅。

施梁深有同：“燕城的價好高，我看學校吧上說一個月生活費就得兩三千, 我想象不到一個月怎麼能花兩千。”

火車慢慢啟, 路面顛簸，他們訂票太遲買在了最后一節車廂, 座椅搖晃得更厲害了, 從沒出過遠門的施梁吐在了小袋子里，坐他旁邊的燕深也眉頭。

莊州從書包里把莊媽媽準備的東西放在火車桌上：“我媽知道你們會暈車, 提前準備了暈車藥，還有果凍、牛干、蘇打餅干。”

施梁被他一提醒，也從座位底下翻出了滿滿一筐橘子：“我舅媽也給我裝了橘子，可以剝開聞聞味兒。”

“燕建國塞的。”

燕深將一版小牛擱在桌上。

沈遲坐慣了去燕城的綠皮火車，完全沒有不適，只不過他準備閉上眼瞇一會兒前, 想起來似地問：“昨天你們誰送了我針？”

是枚貴重的祖母綠寶石針，寶石邊點綴著銀飾，看起來彩奪目，不像是攤子上買的便宜貨。

“我沒有。”莊州否認，“我自己都沒買過。”

“我也沒有。”施梁隨其后說道。

坐邊上的燕深也搖頭。

“昨天大家送的禮都寫了名字。”施梁忽然想到一個可能，小心翼翼問，“會不會是……你哥送的？”

他已經很久沒聽沈遲提過嚴老師，不知道兩個人是不是鬧矛盾，冬天過后他再也沒見過嚴老師，為心照不宣的忌，誰也不敢輕易在沈遲面前提。

他的話音剛落，便被莊州扯了扯胳膊，立馬噤若寒蟬，剛要轉移話題時聽見年開口了。

“我沒有哥哥。”

與施梁想象中的低不同，年語氣坦然，像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原本沒有緣關系，不懂事才會哥，平白拖累別人。”

莊州三個人面面相覷，莊州眼里劃過一抹訝異，原來沈遲和嚴老師沒有緣關系，可明明兩人相時無比親近。

從邊城到燕城要坐三天三夜的火車，當駛出邊城邊界時，他們趴在窗戶邊都沉默了，依依不舍地著邊城破舊的城區遠去，可臉上都充滿著對未來的希冀。

因為火車晚點，沈遲在開學典禮上遲到了，他手上還抱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隨意地坐在了禮堂最后一排。

燕大的老校長發表開學演講：“諸位，很高興能在這里看到大家，我知道你們在過去的學習生涯中大都目標明確堅韌拼搏，然而在開學的第一天我想說的是，人生不止一種選擇。”

“你們在燕大的每一天都是自由的，或許追求學，或許寄心工作，或許消磨，人生沒有絕對正確的路，我由衷地尊重你們選擇的權利，希你們度過無悔的四年。”

沈遲坐在禮堂最后一排，看不清校長的面容，但他言談中自由灑的氣息，突然開始喜歡這個學校。

*

偌大的會議室中，烏木桌兩列坐滿不茍言笑的人，最上方的主位卻空，似是虛位以待。

著坐在他上方的駱書，鄭安擺弄著玉石把件，有備而來開口：“嚴氏畢竟姓嚴，一個外姓人打理嚴氏資產沒這個道理，嚴氏又不是沒人。”

底下的汪紹一聽便聽出了鄭安的心思，駱書是嚴照的至好友，年輕時曾為嚴照擋過槍，現在都落下哮的病。

駱書接手的嚴氏一針都不進，嚴濟不良于行，鄭安擺明了想扶嚴雪宵上位，打著架空的主意。

“嚴氏姓嚴，我想在座的各位沒人反對雪宵執掌嚴氏，但不是現在。”汪紹第一個站出來唱反調，“雪宵在國外念的哲學，本沒接過生意，嚴照若還在想必也會讓他從低層做起。”

他一出聲不人應和，如今的嚴氏已是派系林立，沒人想打破來之不易的平靜，更不想浪費時間陪太子爺讀書。

正在會議室揚揚止沸時，會議室關閉的門忽然開了，一個泛著冷意的聲音傳來：“汪叔說得是，我該去華聯航運。”

空氣瞬間安靜。

汪紹聽出了是嚴雪宵的聲音，華聯航運是嚴氏一家子公司，去華聯航運確實是從低層做起。

可他在華聯航運的賬目上做過手腳，他聽出了其中的威脅之意，后背滲出冷汗，不得不改口：“剛剛是我想岔了，雪宵你早晚都要坐在那個位置上，早一天晚一天有什麼區別？”

“我資歷太輕。”

“有你駱叔叔從旁輔佐，資歷不是問題。”汪紹不聲將駱書放在次位。

“還有誰有意見嗎？”鄭安站起，環視了一眼會議室，最后的目落在駱書上。

汪紹變了口風，之前附和的人也不敢出聲，駱書輕輕扶了扶鏡片：“我當然沒有意見。”

董事會結束時，汪紹停在會議室門邊，憐憫地看了志得意滿的鄭安一眼：“你還當他是以前的嚴雪宵嗎？”

“如果不是我，他現在還回不了國。”鄭安沒將汪紹的話放在心上，“即便他坐那個位置上，不我一聲鄭叔他坐不穩。”

汪紹搖了搖頭離開了，嚴照的兒子豈會甘心當一個傀儡，他沒猜錯的話，嚴雪宵不是困于國外，而是做足準備才回國，他看這嚴氏要不太平了。

而第一次來到華國的阿裴坐上車，他目不轉睛打量窗外的燕城，好奇問：“您要去哪兒？”

男人的面容在影中，看得并不清楚，僅僅勾出分明的下頜廓：“燕大。”

*

開學典禮結束后，沈遲抱著行李走向宿舍，宿舍的床位是提前分好的，他住在四樓最末的一間，宿舍只住了三個人，另一個人還沒到。

他帶的行李并不多，但行李箱中的禮尤其多，在公站分別時施梁都要塞給他一大袋橘子。

像是怕他不好好吃飯般，莊媽媽甚至往他的箱子里放了飯盒，還用保鮮袋封了條臘，他默默把臘掛在風干。

正在他放行李時，一個人走過來打招呼：“你好，我趙然，是你的室友。”

“沈遲。”

他淡淡開口。

趙然著沈遲不值錢的行李，最貴重的還是一臺過時的筆記本電腦，忍不住問：“你應該不是燕城人吧？”

他從小在燕城長大，不能說邊的同學都是有錢人，但窮到上學自帶臘的還是頭一次見。

年頓了頓回答：“邊城人。”

著沈遲一頭張揚的紅發，趙然沒敢再搭訕，他對邊城的印象永遠是新聞中的犯罪率高發，雖然不至于戴有眼鏡看人，但他還是熄了往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