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長卿終于意識到了不對,皺眉看向他:“等一等,這里面是不是有誤會?我與表哥不過見了幾面,你議親與我何干?又何來負心薄幸?”
“你就是恨我也應當,只是別說我們不,我聽著難過……”李海云頹喪道:“當初我們一同游湖賞景,我對你一見傾心,以詩贈你,你那時還那麼歡喜……”
安長卿覺得自己跟他記得本就不是同一段往事,在所余不多的記憶里搜刮一遍,也沒想起自己收過他什麼詩:“我什麼時候收過你的詩?你別含噴人!”
“云中雙白首,慕我一閑。長日無馀事,卿家有故人。”李海云紅著臉,又有些委屈道:“當日我怕太唐突表弟,才作了一首藏頭詩送你。后來問你喜不喜歡這首詩,你還說喜歡……就、就算氣我,也不該不認賬。”
安長卿只覺得腦中一道驚雷閃過,一段往事驀然涌現。而后,便只覺得無語又尷尬。
他退后一步,正道:“這實在是個誤會。我不擅詩詞,表哥作得藏頭詩我本沒聽懂其中深意。只是出于客氣,才說喜歡的。若是表哥誤會,那我收回先前的話。”
李海云瞪大眼:“可、可你后來同我游湖賞景明明也很開心。”
“那是怕沒招待好你,母親會生氣,才虛與委蛇罷了。”安長卿見狀,也就不再跟他客套,實話實說道:“我時在家中境并不好,你又是嫡母的親侄子,家中貴客。但凡你提的要求,我都不敢拒絕。只能曲意逢迎,裝作開心的樣子。其實我并不通詩詞,學問做得也不好,只喜歡看些雜書。”
李海云呆呆地張大了,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安長卿見狀繼續道:“還有我與北戰王的婚事,也是我自愿的,我現在過得很好。與王爺和睦。你若是再在這里胡說八道,等會王爺回來了怕是要生氣。”
李海云癟了,忽然蹲在地上抱頭大哭道:“那、那先前那些……”
不等他說完,安長卿飛快截話道:“先前那些都是你一廂愿。”可跟我沒關系。
李海云眼睛鼻子都紅了,噎噎難過得不行:“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說了。都是我自作多嗚嗚……”
安長卿見他一個大男人,雖然是喝醉了酒吧,但是這麼哭哭啼啼的也實在丟人,便有點想溜。又怕走了等會蕭止戈回來了找不到他著急。心里便著惱地把蕭止戈埋怨了一通,想著這人到底干什麼去了,還不回來。
周圍的人已經開始指指點點,安長卿實在不想跟這個表哥再扯上關系,便四張著,想看看蕭止戈回來沒,結果這一看,卻見后人群里,一個眼的高大影就杵在那兒,不也不出聲,泥人似的,也不知道在那兒站了多久。
安長卿皺著眉走過去,蕭止戈反應過來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只下意識把花燈藏在了后。目沉沉地看著他。
“你去做什麼了?”安長卿握住他的手,就覺得他手涼得厲害,嘟嘟囔囔抱怨道:“害得我在這兒被人看了半天笑話。”
邊說邊拉著人走到李海云面前,對哀哀怨怨的李海云道:“以前那些誤會,表哥還是忘了好,也別出去說。我跟王爺好著呢,知道嗎?”
說到最后,聲音越發冷,約還帶著點威脅的意味。李海云今天晚上連番遭打擊,腦子就有點反應不過來,呆呆“哦”了一聲。著鼻子道:“表弟放心,我、我不會說的。”
安長卿這才滿意地拉著蕭止戈走了。
徒留李海云頹喪地待在原地。他扯著袖眼淚,起想去尋安長煜,他再陪自己去喝幾杯,誰知道尋去了,卻沒見到安長煜的人影。
李海云站在暗,被夜里的涼風一吹,再回想起方才北戰王冷戾的一瞥,猛地打了個激靈,混沌的腦子陡然間清醒了。
他想起安長煜在耳邊慫恿的那些話,再想起對方說“我給你們把風”,背后頓時出了一層冷汗。他也不傻,很快明白了安長煜做這一切的目的。若不是長卿表弟對他無意,一切都是一個誤會,那今日……今日怕是他們都落不得好下場!
一陣冷意躥上來,李海云也顧不上凄凄切切了,袖一甩,大步往仙樓走去。
***
安長卿拉著蕭止戈走到無人的巷子里,才轉過打量他。蕭止戈一路上沉默得不對勁。明明先前還不是這樣的。接著又發現他鞋子擺都是的,地上還有漉漉的水跡,他皺起眉,見蕭止戈一直背著手,就往他后看:“背后藏了什麼?”
蕭止戈抿不語,安長卿繞過去看,就見他手里拎著一盞悉的鯉戲荷花燈。
安長卿一呆:“這燈……”接著很快反應過來,氣惱道:“你把它撈起來干嘛?該不靈了!”
蕭止戈抿抿,不知從何說起,也不知道從何問起。
在他以為安長卿一心一意跟他過日子時,卻意外撞見安長卿跟李海云拉拉扯扯。在他以為安長卿還是忘不了舊時,安長卿卻又拉著他到李海云面前說了一通莫名的話,還說他和他好著呢。
蕭止戈緒驟起驟落,現在又被當場抓包,便只能僵著臉一言不發。
可惜安長卿如今已經不是那個懼怕他的小小庶子,他瞇起眼睛,兇道:“你說有事,就是為了去撈燈?”
“你是不是還看里面的紙條了?”
蕭止戈:“……”
沉默片刻,蕭止戈到底還是點了頭:“我……”
吐出一個字,卻又不知該如何繼續,只能道:“……我想看。”
安長卿:“……”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通蕭止戈干這一出是為了什麼。只能氣悶道:“想看你不能問我嗎?”
蕭止戈垂眸看他,面前的人似乎對花燈被撈起來就不靈了十分耿耿于懷,撅得老高,很生氣的樣子。他有些后悔,想起那花燈上寄托的愿,若是真的不靈了……
搖搖頭,蕭止戈止住了思緒,啞聲問:“我問了,你便說麼?”
“當然。”安長卿奇怪地看著他:“又沒做見不得人的事,有什麼不能說的。”說完又不解氣地兌他:“像王爺這種去撈花燈的,才不能說呢。”
蕭止戈臉微僵耳微燙,接著又想起方才看見的一幕,到底還是憋不住問道:“你與李海云……不可能了,是不是?”
“啊?”安長卿直接被他問懵了,緩了緩才氣道:“我與他什麼時候可能過?怎麼李海云自作多,你也跟著瞎摻和?”
蕭止戈這才意識到有哪里不對,遲疑問到:“你們不是……”
安長卿黑著臉打斷他:“我跟李海云什麼都不是。可別再把我跟他扯在一塊兒了。我之前從沒喜歡過誰。”
蕭止戈猶不敢相信,頓了頓才又確認道:“可他送你的那塊玉佩,你一直隨帶著……”
“什麼玉佩?”
“你贈我的那塊雙魚玉佩。”
安長卿臉這回徹底黑了,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齒里蹦出來:“那是娘親送我的生辰禮,跟李海云又有什麼關系?”
蕭止戈總算意識到這誤會大發了,僵著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安長卿卻是盯著他的腰上,那里空什麼也沒有:“我就說怎麼一回也沒見你戴過,原來你以為那是李海云的東西?”
“玉佩呢?你是不是丟了?你還給我!”安長卿惱道。
“沒有。”蕭止戈見他生氣,連忙解釋道:“沒有丟,我放在書房了。”
聽他說沒丟,安長卿總算氣順了一點,睜大眼瞪著他:“那你說吧,這到底怎麼回事?又從哪里聽得我跟李海云的謠言?”
蕭止戈被他瞪得心里發虛,只得把害他的罪魁禍首拉出來墊背:“是常在昌說的。”
懷化將軍常在昌,與他同是十二將軍之一,又都是柱國大將軍夏侯商麾下,且雁州與梁州守相助,因此兩人不錯。常在昌還在鄴京時,蕭止戈曾托他盯著些丞相府,若是安長卿母子實在艱難,便暗中幫一把。常在昌不知道從哪兒看出來他心系安長卿,便一直攛掇他把人弄到自己跟前來。
而關于安長卿與李海云那些事,自然也是常在昌傳給他的。
現在想想,這些消息必然是常在昌為了激他故意誆他的。只是蕭止戈不是個那麼容易激將的人。這些歪曲的故事當時沒幫上忙,卻給他埋下禍患,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蕭止戈磨牙,暗暗記下了常在昌的仇,接著又發愁該怎麼哄人。
安長卿面無表地聽完,冷颼颼地瞧著他:“所以你一直都以為我喜歡的是李海云,對你是曲意逢迎?”
“……是。”蕭止戈點頭,又覺得不對,補救道:“后來就不是了。”
安長卿瞪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是好。這人明明心里覺得他惦記著其他男人,卻一點都沒有表出來,甚至還對他一如既往的溫小意……本來心里還存著氣,想到這里,安長卿又覺得心疼起來。
上一世至死,男人都攥著那塊雙魚玉佩,他那時,心里又是怎麼想的呢?是不是到死都以為他喜歡的是李海云,所以才對他畏懼冷淡?
安長卿心里一酸,咬牙切齒地抬腳踹了他一下:“你怎麼這麼笨?”
這一下對蕭止戈不痛不,可看見他紅了的眼眶時,蕭止戈卻覺得無措起來,小心地捧著他的臉道:“是我的錯,以后不會了。”
他以為安長卿還在生氣,想了想把花燈里自己寫的那張紙條拿出來放進他手心:“我的也給你看。再帶你重新去放,不會不靈。”
安長卿瞥他一眼,將那張紙條展開,就見上面用規矩的小楷寫著:護喏喏一世。
他見過蕭止戈的字,男人字如其人,永遠是一手張狂的草書。規規矩矩的楷書,卻是他第一回見到。話語雖直白,字里行間卻著認真和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