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回道：“船長說云團不小，這場風暴不會小。”

“通知所有船只，傍晚降帆，按先前的預備方案，人立刻以鐵索將船只全部連在一起。若是風暴起，所有人到船艙躲避。”

這是出海前便商議好的應急方案。海上行船，短則十天半月，長則一年半載，途中難免會遇到風暴，小的挨一挨就過去了，大的卻可能會連船只都會整個掀翻。好在出海前他們就預計會遇到此類形，已經做足了準備。雖然消息有些沉重，但至不會太過慌。

他們盡了人事，剩下的，便只能聽天命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帶貓回老家了，黃包慫一團，晚上都在哄貓，所以只有這麼多了！

明天我再長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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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0 章

傍晚時分, 天空已經完全沉了下來。鉛灰的云層得極低，仿佛下一刻就會整片傾軋下來。下方的海水已經變了深深的黑藍，暴烈的海風卷著巨浪, 一次又一次地沖擊船。巨大的風浪聲掩蓋了人聲, 幾艘船只之間，只能靠扯著嗓子吼以及打手勢傳遞信息。

所有船只的船帆都已經降了下來，大部分人此時都已經躲到了船艙之中去，唯有蕭止戈幾人還在甲板上, 聽將士匯報幾艘船只的即時狀況。十艘船此時已經排列了方陣，主船在中間，副船護衛四周。船只與船只之間用人的鐵索連了起來, 相連的船只隨著海浪上下起伏。

最后一個檢查鐵索的將士傳回消息：“全都檢查好了, 沒有松！”

此時天上已經砸下了黃豆大的雨點，先是一顆顆砸在甲板上, 很快便連了片，傾盆之勢。蕭止戈將安長卿推進船艙，繼續沉聲說了最后一道指令：“所有人立刻撤回船艙, 栓好艙門, 盡量找個固定的地方抓住，風暴停息之前，不允許四走！”

說完又用軍旗打了幾個行軍的旗語, 確保所有人都撤回船艙后, 他方才下了甲板，回了船艙。

待他進來，安長卿便拴好艙門, 又拿了一干裳蕭止戈趕換上——就在外面那一會兒，蕭止戈已經全了。

時間急, 蕭止戈直接掉了的裳，迅速換好后，才拿出一結實的繩索，兩頭分別系在他與安長卿的腰上。安長卿用力拽了拽繩索，紋不，雖然勒得腰有些疼，但也安心了一點。

外頭雨聲更大了些，船也開始劇烈起伏起來。

“坐在這里，我抱著你。”蕭止戈怕他害怕，自己背靠床榻，腳蹬在船艙壁板上，示意安長卿坐在他雙中間來。

安長卿依言坐過去，背靠著蕭止戈溫熱的膛。蕭止戈在他耳后的紅紋上輕吻了一下，沉聲道：“別怕。”

說罷將連著兩人腰部的繩索穿過床頭鏤空之，再在手掌上纏繞了幾圈牢牢握住，用一種十分繾綣的姿勢擁他，才道：“好了，只要船不翻，我們不會有事。”

安長卿靠著他的膛，著他沉穩的心跳，輕輕“嗯”了一聲。誰也沒有說若是船翻了該怎麼辦。這汪洋大海之中，風暴肆，若是船真翻了，他們腰間的繩索綁得這樣，就是死了，想來也能死在一起。

蕭止戈顯然與他也是一樣的想法，兩人靜默地靠在一起。繩索將他們和床固定在一起，隨著整艘船上下起伏顛簸。外面天已經徹底黑了，船艙沒有點火燭，目之所及盡是黑暗。倒是外面的風浪聲越來越大，一開始還是正常的聲音，到了后面，竟似巨咆哮。偶爾還有刺目的閃電劃破黑暗，堪堪從隙之中照進來，帶來一亮。

風聲、雨聲、浪聲和雷鳴聲織在一起，片刻不歇。黑暗中聽得久了，漸漸便會產生一種這些聲音都漸漸遠去的空茫，只有耳邊沉重的呼吸聲和悶悶的心跳聲還在響著。

安長卿閉著眼，極力著蕭止戈的溫。但風暴天太冷了。人靜坐著一不，溫便慢慢降了下來，與這滿室的寒涼差不多的冷。黑暗里時間也變得更慢。外面聲響一刻不歇，只有船只起伏越來越大，是比馬上馳騁還要大的起伏，就好像下一刻整個船艙就會翻轉過來，連后的木床都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蕭止戈一聲不吭，只是呼吸越發沉重。安長卿睜開眼睛，只是這漆黑之中，睜眼與閉眼似乎也并無太大的差別。黑暗中他索著握住蕭止戈的手，蕭止戈的右手纏著固定兩人的繩索，糙的麻繩深深勒進皮里，那手的溫度似乎比海水還要涼。

“疼不疼？”繩索在手上勒得太，脈滯塞不通，便變得冰涼無比。安長卿索著捂住他的手背，手指輕輕地按。

“不疼。”黑暗里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微涼的無意過他的耳廓：“怕不怕？”

安長卿搖了搖頭，想起他看不見，又道：“不怕，有你。”

男人就低低地笑了笑，繼續與他說些無關要的閑話。

外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始終沒有亮起來，反而是外面約傳來木頭斷裂的聲響。嘎吱嘎吱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斷了。

蕭止戈說閑話轉移他的注意力，反倒把自己說得口干舌燥，了有些干的，他低聲道：“喏喏，我了。”

這時候也沒法喝水，安長卿只能道：“那你別說話，換我給你講故事。”

蕭止戈沒應，只道：“你把頭側過來。”

安長卿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能憑覺將臉側了過去。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兩瓣冰涼的、略有有些干燥的吻在了他的上。安長卿微微一，順勢啟，接納了他的侵。

外面木頭的斷裂聲還在持續，船艙，兩人前著后背，竭盡全力地親吻著。

船只在海上顛簸，忽然猛地一，兩人亦跟著重重一顛，牙齒磕在上，齒間便彌漫出咸腥味道。蕭止戈痛“嘶”一聲，意猶未盡地在他上了一圈，方才放開他，了磕破的笑道：“這就不了，喏喏給我講故事吧。”

安長卿勻了氣，重心向后靠在他上，拿后腦勺輕輕撞了他一下：“我又不想講了。”

“可是我想聽。”

蕭止戈越發用力地攬住他的腰，黑暗之中，他的手掌已經被糙的繩索磨破了皮，皮上傳來悶悶的疼。船的震卻一陣比一陣大，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用力地撞擊船只。然而他只作無事，一邊用盡全力拽繩索蹬住船板固定住二人，一邊磨著安長卿給他講故事。

安長卿到底還是講了。

他想了想，道：“我給你講一個前世的故事吧，以前怕你聽了不高興，一直沒告訴你。現在倒是可以說了。”他是覺得，萬一這關真過不去，他不能帶著這個走。

況且，他能重活一世，或許蕭止戈也能。有了心之人作陪，有時候死亡也并不是個太難面對的事。

“我之前告訴你，我做夢預知的那些事，其實不是我夢見的。”說起上一世的事，安長卿的心緒已經很平靜，聲音也是沉穩的：“我其實重活了一世。就在你我大婚那天。”

“重生？”

“嗯。”

“那你重生前的那一世，你跟誰在一起？”蕭止戈有些酸溜溜地問。

安長卿在黑暗里翻了個白眼，就笑：“應該算是和你在一起。”

蕭止戈不滿地在他頸邊輕咬了一下：“算是在一起是什麼意思？”

安長卿就將兩人那些年間的事細細講給他聽，一直說到鄴京城破，他在棲梧宮自裁，廢太子主皇宮，安長卿化做一縷孤魂游世間。

“如此懦弱無能，怎麼可能是我？”蕭止戈擰著眉，斬釘截鐵地說。

安長卿翻舊賬：“也不知道大婚那晚是誰去了書房睡。”

這人這些年越發囂張肆意，大約早就忘了當初自己做過的混賬事。

蕭止戈就不說話了，默了默，才在他頸側蹭了蹭，低聲道：“若不是你追著我，或許我又會重蹈覆轍……其實我就是這麼膽小。”

他在上就是如此地懦弱膽怯。當初若不是安長卿一再主示好，或許他當真會用自以為對他的好的方法避開他、躲著他。只因為他知道自己名聲不好，凡是見過他的，沒有不畏懼他的。安長卿在他心里的位置太特殊了，即便長大后兩人并未再見面，但他仍然將他視為滿腥之中的一點純白，仿佛這樣就不會徹底迷失了自己，在這人世間還留有一牽絆。他太害怕在安長卿眼中看到和其他人一樣的畏懼恐懼了，所以他先做了逃兵。

“對不起，上一世沒有保護好你。”

安長卿搖了搖頭，輕聲道：“你看，這就是我之前不想告訴你的原因。”

蕭止戈若是知道上一世兩人的結局，必定會心疼和懊悔，即便上一世的他實際與這一世的他并不相干。

“我倒是覺得，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很好。這一次我才不會錯過你。”安長卿思索著緩緩對他道：“上一世或許只是時機不對，所以老天給了我們機會重來。”

“如此難得的機會，我覺得老天不會輕易收回去的。”安長卿最后這麼說。

蕭止戈“嗯”了一聲，聲音中帶了點笑意：“沒錯，喏喏是得上天庇佑之人。我們都不會有事……”

風浪肆仿佛沒有盡頭，兩人就這麼相擁著說話，即使神繃到了極致，卻誰也沒有先說累。兩人像在風浪中漂浮的一葉輕舟，彼此依靠著、支撐著，在黑暗中等著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