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要是還活著，得有多歲了啊？”一旁的淮如善眨眨眼，聲音地問。

其他人看他一眼，都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余嶠若是還活著，他的年紀……實在不想算，略一算都覺得驚人。

淮如峪拍拍他的腦袋，難得和藹道：“多歲也與我們沒關系，先去抓時間找解藥吧。”

眾人于是匆匆下樓，去天宮各個偏殿搜尋解藥。繞過中心階梯之后，后面幾間偏殿都存放著大量金銀玉石。琳瑯滿目地擺在殿，推門進去，璀璨金玉的珠幾乎閃花了人的眼。

然而這個時候誰也沒有心思管這些寶貝，畢竟命都快保不住了，要寶貝也沒有用。而且就算有命去拿，也實在難以將東西運出去。

眾人正費心尋找時，就聽另一間偏殿淮如善“嗷”地慘一聲，屁滾尿流地沖了出來，他一把抓住聞聲而來的淮如峪驚恐道：“里面有鬼！”

“把話說清楚。”淮如峪皺起眉。

淮如善哆哆嗦嗦：“我去里面找解藥，正在翻箱子時，就見一道人影從邊上飄過去了。”然后他就被嚇得屁滾尿流沖了出來，哪里來得及細看？

幾人見他也說不清楚，只能進殿查看。蕭止戈在前，后跟著安長卿，其后是淮如峪兄弟，余三殿后。五人謹慎地進去，沒發現鬼，反倒是發現了不人生活過的痕跡。

這間偏殿與其他堆滿寶藏的偏殿不同，里面放置了大量的起居用品，仿若有人在其中生活過。

蕭止戈拿起桌案上擺著的硯臺和筆，道：“硯臺筆都有用過的痕跡。”

邊上還堆著不書，他拿過一本翻開，卻見上面寫著：“我四游歷多年，終為鮫人族尋到一線生機。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天道缺一，但留一線生機。鮫人族延續千百年之宿命，當由我終止。”

他正看著，就聽其他人道：“這些箱子里都是余嶠的手札。”

蕭止戈暫時放下手中的那本，去看其他的，便見這些手札分門別類地排列放置，顯然是其主人早就料到會有人尋來看，特意歸置好了。

為防海水繼續上漲打手札，蕭止戈命人將這些箱籠全部搬到了八角樓上去，五人便在八角樓上，花了四五日時間晝夜不休地將全部手札看完，方才理清了所有事的來龍去脈。

而這手札中所說，卻是一個與淮述安的手札記載、以及鮫人族所講述的，截然不同的故事。

當年余嶠于海上結識淮述安，與他同去雍州，為至好友。后來鄴太.祖蕭厲去信邀請淮述安去鄴京共謀大事。余嶠當時已經尋到自己的族人，為了改善鮫人族境，他提出與淮述安同去鄴京，因而結識了蕭厲薛常等人。

余嶠雖然長于海島，但他生而知之，天生聰慧，更有許多大膽奇思妙想。很快便融了淮述安的朋友之中，更參與了“八柱國之”。而八位大柱國里，除了最早結識的淮述安，與他關系最為親近的便是蕭厲與薛常。

蕭厲為人果決，有勇有謀，是天生帝才。而余嶠智多近妖，在推翻前朝的數次戰役之中，兩人共謀大事，并肩而戰，很快便惺惺相惜，彼此萌生了意。余嶠經歷特殊，對于男人與男人在一起覺得理所當然，而蕭厲亦不在意旁人看法，兩人相后，便也沒有瞞著幾個的朋友。

卻不想兩人的，卻牽扯了后來的許多事。

余嶠手札中些道:他是后來方才知道，他視為摯友的淮述安，竟然早已經癡他多年。但淮述安礙于世俗禮法，又唯恐遭他厭惡，將自己的心意死死抑數年，卻不想突然得知癡之人竟然與自己好兄弟在一起了。自此大刺激，走了歧路。

只是淮述安當時并未表現出一異常，連蕭厲與余嶠都未察覺不對。在戰爭結束后，他們一并推舉蕭厲登基為帝，而蕭厲在登基前夜曾與他們共飲慶祝，說登基之后便會籌謀與余嶠并肩稱帝之事，屆時再一并舉辦二人大婚典禮。

淮述安表面贊同，暗中卻開始聯絡前朝舊臣，一邊在煽他們向蕭厲施，一面暗暗挑撥蕭厲與余嶠之間的關系。蕭厲初登基，朝堂事多，而余嶠因蕭厲之籌謀，暫未得封，還在淮述安府上住著。在蕭厲假意答應迎娶前朝公主準備借此機會將前朝舊臣一舉鏟除之際，淮述安故意在其中傳遞了錯誤消息，讓余嶠誤以為是蕭厲背棄承諾薄寡義。之后又設計不知的薛常，讓他酒后意外泄了鮫人族之事。

他們與余嶠相多年，多都知道鮫人族之事。淮述安更是知道鮫人族在余嶠心中地位。他借著薛常的口將消息泄出去之后，暗中控前朝舊臣，以此向蕭厲施，迫他不得不將假意迎娶前朝公主鏟除舊臣的計劃匆忙提前。

而被淮述安故意欺瞞、并不知的余嶠自然進宮質問蕭厲，蕭厲自然是極力解釋。余嶠原本心存疑慮，但隨后鮫人族的消息被泄出去，無數人追殺鮫人族，他沒有時間再在鄴京等蕭厲向他證明，匆匆忙忙間在淮述安的幫助下去尋找族人。

而后便是多方的追殺與躲避，自此數年間，余嶠帶領族人東躲西藏，與蕭厲等人失去了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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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5 章

按照鮫人族的說法, 當初追兵太盛，無論如何擺不掉。余嶠為了以絕后患，設計孤將追兵引去了海上, 而鮫人族則躲藏到了其他地方。余嶠其后是生是死無人知曉, 只有族人猜測，余嶠大約是在海上與追兵同歸于盡了。

而叛出大鄴的淮述安幾經周折尋到了鮫人族，以余嶠好友的份提出送鮫人族出海躲避，還他們一個安生日子。淮述安對幸存的鮫人族確實算盡心盡力, 更對余嶠表現的一往深，鮫人族被他蒙騙，對他頗有好, 反倒是對大鄴與蕭厲則是深惡痛絕。

再加上淮述安晚年間留下來的手札, 這一切都誤導了他們，他們以為是蕭厲負心薄幸, 背叛了余嶠。而淮述安則是那個求而不得、深守候之人。直到他們看到余嶠特意留下的手札，方才窺見了真相。

原來余嶠當年引追兵出海前，曾托淮述安給蕭厲送過一封信, 信中言明不論蕭厲背叛是真是假, 但他都相信他的品行。請他念在過往誼之上，為鮫人族留一條生路。信中他告知蕭厲鮫人族藏之地。言明若是他無法歸來，請他代為尋一安穩之地安置鮫人族。然而淮述安收到信后, 卻并未轉給遠在鄴京的蕭厲, 而是私自看了信。更在余嶠失蹤之后，煽被蒙騙的薛常，二人一同進宮質問蕭厲, 為余嶠討公道。

蕭厲當時對他已有懷疑，但卻始終沒有證據, 加上薛常與淮述安都是他過命的兄弟，他又困于朝堂，還要分神尋找余嶠與鮫人族的蹤跡，實在分乏力，只能眼睜睜看著二人與他決裂，叛出大鄴。

之后所發生的事，便是后人所知的所謂“真相”。薛常與淮述安自立為王，分別建立了西蜣與雨澤。而鄴太.祖蕭厲娶了前朝公主為后，之后他大肆清洗朝堂勢力，培植親信。短短數年間將大鄴朝堂變了他的一言堂，大鄴吏治清明，百姓和樂，天下人無不拜服。而皇后則在他獨攬超綱之后不久便因病去世，這數年間，蕭厲并未擴充皇宮，只與皇后育有一子，立為了太子。

但余嶠手札中卻寫道：他當初引追兵到了海上之后，確實準備與他們同歸于盡。但過程中出了意外，追兵雖然覆滅，但他自己卻并沒有死。而是重傷昏迷，沉了海中。后來他被海中鮫人救到了荒島之上，方才發現自己瀕死之時意外覺醒了鮫人脈，因脈返祖，他雙化為魚尾，無法再上岸。只是雖然行限，但他仍然保持了人形時的清醒。

他跟隨救他的鮫人生活，一直試圖去岸邊打探消息，但還沒等他打探到消息，卻先撞破了淮述安的謀——他隨著鮫人群，無意間撞進了鮫人族居的這座島嶼。

他看見淮述安乘著大船，一批批地往島上運送工匠與寶藏，為他建造所謂的“天宮”。他本就聰慧，將這些年的事串聯起來重新思索，便發現了破綻。而巧的是這些年來蕭厲從未放棄過尋找余嶠與鮫人族蹤跡，對淮述安的懷疑也沒有忘懷過，在淮述安數次出海之后，他的人也暗中跟了上來。一直困于海上的余嶠終于得以與蕭厲相見。兩人重逢之后，將所有誤會一一攤開來說，方才明白了淮述安的險惡用心。

得知真相之后，蕭厲有心帶兵踏平雨澤。但卻被余嶠勸阻了。一是大鄴百姓休養生息數年才有了如今太平盛世，并不宜再興兵戈；二是鮫人族在島上生活安寧平靜，若是與淮述安開戰，鮫人族與“長生不老”再度被提起，即便有蕭厲庇護，也難有安生日子；三則是余嶠當時之狀況，并不宜在人前面。況且二人都是心懷大義之人，各有各的重任。蕭厲要顧著大鄴百姓，而余嶠在破除鮫人族詛咒一事上已有了些許眉目。兩人一番商議之后，最終決定引而不發。

淮述安那些年傾盡雨澤之力建造“天宮”，而薛常知是自己酒后失言才泄了鮫人族消息，更是愧疚難安，他得知淮述安的計劃之后，將自己這些年積攢的財富盡數送往南海，以作對余嶠和鮫人族的補償。而淮述安則幻想著，有朝一日余嶠歸來，看見他的真，必會為此。他要讓余嶠知道，讓后世人知道，唯有他才是一心一意著余嶠。蕭厲顧慮太多，肩上責任太多，他對余嶠的，與他本不能相提并論。

余嶠寫到這一段時說：“淮述安其人，年顯貴，一世順遂，未嘗人間疾苦。他以為他所做一切都是源于我，其實不然，不過是他偏執作祟罷了。他臨死之際，我與蕭厲去見了他最后一面，將這些年所發生之事告訴他，他瘋癲慟哭，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