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潛山：……哦呼，霍夫人，牛批。

第5章

待江隨舟一行人遠去，院中便完全靜了下去。

霍無咎坐起來，將椅拉近了些，撐著床沿略一發力，將自己挪到了椅上。

他靜靜攏起頭發，利落地在腦后綁起來，抬頭往窗外看去。

天大亮了。

他適應能力向來很強。從前在關時，他便極能容忍北地的沙塵，能在戈壁沙漠上痛快地縱馬；待到他父親起兵，他也能飛快適應連年的戰爭，并學會如何從尸山海中爬出來，帶領屬下，做一個足夠合格的將領。

現在，他也在很短的時間，學會了如何與一雙全然失了用的雙共，以及孤一人于敵營中時，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窗外的日頭漸漸升起，亮過窗子落在地面上，隨著升起的日頭，一點一點地往霍無咎的方向推進。

在那亮即將籠罩到椅的邊緣時，敲門聲響起了。

霍無咎看向門的方向，目不著痕跡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他如果想要得到什麼答案，現在，就是個不錯的機會。

——

江隨舟自是不知，孟潛山背著他起了什麼齷齪心思。他閉上了眼，沒什麼睡意，就一心琢磨起了一會兒的大朝會。

大朝會上，不百朝覲，還要當朝議事。不過……但看史書所記載的南景后主的業務水平，大概就能猜到，他的朝堂上怕是議不了什麼正事。

而江隨舟所擔心的，是自己的份。

畢竟，他如今所為的靖王，文獻記載得可憐，甚至總共都沒幾句話。

后主唯一活下來的弟弟，英年早逝的病秧子。如今，還能再加一條，是個斷袖。

幾乎是一片空白。所以，他連自己如今居何位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原主認識什麼人，又都是怎樣的，該如何應對。

更值得擔憂的是，他昨天才把那個名震天下的霍將軍娶回家，想必今天，定會為眾矢之的。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準確極了。

不知道位尚有法可解，畢竟他一換上袍，江隨舟就知道居幾品；再等孟潛山替他拿來牙笏，他就知道自己一會兒上朝，應該站在什麼地方了。

他所學的專業過于對口，讓他在穿越這件事上，多占點便宜。

但是，他所學的專業沒法告訴他，如何面對文武百那各式各樣的異樣目。

從他下了轎，了開門，周遭的員多起來開始，各的打量就沒斷過。一兩人瞧他也便罷了，但幾乎人人都要看他幾眼，江隨舟便難免有些如芒在背。

那些目，有幸災樂禍的，有憎惡嫌棄的，還有痛心疾首、言又止的。

甚至有個膽大的員，還走到了江隨舟的邊來，拿肩膀了他，笑著道：“靖王殿下昨夜累壞了吧？艷福不淺，真是艷福不淺吶！”

看他服，從三品，不是什麼大。

自己雖說職也不高，只是在禮部領個閑差，但怎麼也是一品親王，敢這麼同自己怪氣，想必背后肯定有人撐腰。

那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歷史書上耳能詳的大臣龐紹，不就在本朝麼。

江隨舟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搭茬。

他那冰冷倨傲的眼神向來震懾力極強，此時又帶了兩分警告，便立時教那員嚇得一愣，臉上那幾分幸災樂禍且狎昵猥瑣的笑容，也尷尬地收了起來。

江隨舟不再看他，加快了腳步，從他邊走開了。

他這模樣，多震懾住了一些人，教他后半段朝的路，走得順暢了不。

也讓他空出力來，看到了些旁的東西。

景朝南逃之前，國都在鄴城。三年前，霍無咎率梁軍打進國都，上一任皇帝景靈帝帶著家眷百匆匆南逃，病死在了半路上。如今的后主江舜恒匆匆逃到余杭，改名為臨安，這兒才了新的國都。

如今，這里建都不過三年，皇宮就已經匆匆蓋起來了。

這皇宮建得糙，規劃得也混，一看便是匆忙趕工的果。史書記載，后主逃到臨安后，說沒有皇宮不做皇上，才得南景在半年之，急匆匆地蓋起了皇城。

雖則糙，花費卻是不小。一路看來，整片皇城金碧輝煌，極盡奢靡，一看就是花了大筆金銀。

江隨舟不由得在心下嘆。

史書上對南景后主荒唐作為的記載，倒是一點都不偏頗。

待他一路行上廣元殿前長長的漢白玉石階，便見里頭已經站了不朝臣。因著他們在學校中研究史料，都是事無巨細的，所以江隨舟也沒太費勁地尋到自己的位置，在那兒站定了。

站在他斜前方的，是個瞧上去五六十歲的老臣，看那朝服，正二品，比江隨舟高了整整一品。

見著江隨舟來，那老臣回過頭，沖他點了點頭，權當打招呼。

“靖王殿下今日來得早。”他淡笑道。

隨著他轉的作，江隨舟看到了他牙笏上的字跡。

禮部尚書，季攸，是江隨舟的頂頭上司。

他的神疏離而友好，看起來應是與靖王關系不親厚。江隨舟聞言，也沖他點了點頭，道了聲早。

季攸看了看旁側，周遭清靜，沒什麼人，便低聲開口道：“殿下些委屈，忍忍也便過去了。”

說完，他沖江隨舟善意地點了點頭，便要轉回去。

江隨舟不大懂他話里的意思，聞言便跟著應聲，結束了同他的談話。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季攸的意思。

時辰到，大好的朝躍上燦金的琉璃屋頂，正殿外響起了鼓聲，跟著，便是太監的唱喝聲。

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昏君，南景后主、景幽帝江舜恒來了。

上數幾千年的歷史，能被后人封號為“幽”的可不多。畢竟為帝者，大多有功有過，能昏到讓后人指著鼻子拿謚號來罵的，終歸是數。

江舜恒和他那個謚號為“靈”的爹，就占了兩個。

江隨舟跟著文武百一同行了禮，便抬頭往龍椅上看去。

只見坐在龍椅當中的，是個瞧上去三十來歲的、浮腫的胖子。他上裹著十二章紋的玄龍袍，坐得很歪，頭頂的垂毓晃來晃去，叮當作響。

不等江隨舟細看，他便和后主對上了目。

那胖子一雙小眼睛，在朝臣里逡巡了一圈，接著便確地找到了江隨舟，頓時，出了不懷好意、卻極為喜悅的芒。

江隨舟心里一咯噔。

果然，下一刻，景后主開口了。

“五弟，朕賜給你那妾，昨夜可有好好用啊？”

他問得抑揚頓挫，怪氣，半個朝堂的大臣都跟著笑起來。原本一派莊嚴肅穆的朝堂，氣氛頓時變得荒唐起來。

江隨舟咬了咬牙。

五日一次的大朝會不拿來議事，被禍害這般模樣，不怪史書罵你昏君，不怪你們景朝亡國。

不過，從這句話里，江隨舟多品出了些不一樣的意味。

景后主不懷好意而來，朝臣們要麼跟著起哄，要麼臉難看一言不發，一看便知，原主在朝中并不討喜，景后主賜妾這事兒，也是一箭雙雕，一下辱了倆。

那麼，他自然也不能表現出高興了。

這般想著，江隨舟咬牙，出了兩分屈辱神，像是不愿提及昨日之事一般：“臣弟當多謝皇兄賞賜。”

景后主哈哈大笑。

“不謝，不謝！哎，朕聽說，你昨兒個，一夜沒從他房里出來？”他道。

江隨舟：……。

這昏君還沒完了。

不出他所料，他府上確實有后主的眼線。并且，后主還毫不加掩飾，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

……想必，不是他正大明，而是這昏君實在沒腦子。

江隨舟腹誹著，面上配合著他的話，出幾分尷尬的神。

后主看他這番模樣，果真更來勁了。

“一早兒起來，還傳府醫了？五弟啊，還是要注意。你這娘胎里帶出的病，哪兒經得起這折騰啊？”

說著，他還沖著員中最前排的某個招呼：“舅父，你可瞧見了？我五弟那臉，可是煞白，朕隔著老遠都看見他的黑眼圈了！昨天晚上，肯定沒折騰，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