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慎行今天要去劇組定妝，出門前他淡淡地提醒了一句：“燕門檻不低。”

“我知道。”

季維抿了抿。

近年在燕城館開畫展的都是當代知名畫家，很多人本不知道葉朗是誰, 知道葉朗的都只知道葉朗是個瘋子。

他還是想去試試。

“我打電話應關霄陪你去。”

陸慎行了他垂下的頭。

“太麻煩他了吧。”

季維忍不住說道。

“你昨天剛幫過他，他肯定不覺得麻煩。”

陸慎行輕笑了一聲。

季維有點納悶, 他昨天什麼時候幫過應關霄了。

陸慎行開的免提，電話里傳來應關霄熱洋溢的聲音：“我還以為什麼大事，我陪維維去，你放心進組吧。”

掛了電話，陸慎行就出了門。

季維在家里等著應關霄，沒等多一會兒應關霄的車就停在了樓下。

本來應關霄公司是在北京的，因為陸慎行長居燕城，他索把公司搬來了燕城，他們的關系是真的很好，不過最近看他的態, 又想把公司搬到上海去了。

季維下樓上了車，系好安全帶, 不問：“應哥你怎麼又想搬公司了？”

他想起之前陸慎行和應關霄的聊天，補充道：“是因為余霜到上海了嗎？”

“維維你不要聽老陸說，我不喜歡余學姐。”

應關霄的臉可疑地紅了。

季維：……我什麼時候說你喜歡了

不過他大概明白了，應關霄應該暗那位余學姐多年。

“不會還是初吧？”

季維斟酌地又問了一句。

應關霄的臉更紅了。

季維：……好的確定了

*

他們到館之前，應關霄給館的負責人打了電話預約。

因此他們一到館，就有工作人員帶他們到辦公室。

應關霄聽到約約的古箏聲，和工作人員搭訕道：“你們這兒還開音樂會啊。”

工作人員是個年輕的妹子，爽朗地介紹道：“我們館每周末都會舉辦活，這周的活是弘揚國風，不僅有古箏，還有彈琵琶的呢。”

“那待會兒得去好好看看。”

應關霄捧場地說道。

工作人員笑了一下，進辦公室前低聲說道：“鄭主任脾氣不太好。”

“多謝。”

應關霄朝笑笑。

季維也說了一聲“謝謝”。

進了辦公室，一個清瘦的中年人坐在辦公桌前，頭也沒抬。

“我在網上查了葉朗這個人，并沒有一個葉朗的畫家，市館是服務市民的公共資源，不是好者自娛自樂的地方。”

“請離開吧。”

鄭主任整理好文件，從椅子上站起來：“我還有事。”

“我帶了我外公畫作的掃描圖，希您可以看一看。”

季維從背包里拿出電腦。

葉朗的畫作不是單單的好，是驚人的好。

他覺得如果鄭主任看過畫，一定會改變想法。

一聽到“外公”這個詞，鄭主任的臉更難看了，直接走出了辦公室。

季維和應關霄想追上去，被帶他們來的工作人員攔住了，抱歉地說：“今天主任也比較忙，你們可以等他回來后再談。”

不知道鄭主任什麼時候回來，季維他們只能站在辦公室外等。

*

作為特邀嘉賓出席了燕城館這周末的活，顧淮和助理在鄭主任的陪同下向出口走去：“鄭主任你不用送了，你忙你的去吧。”

“我正好路過。”

鄭主任擺擺手，他瞄到站在辦公室外的季維兩人，嘀咕了一句：“怎麼還沒走。”

顧淮順著他的目過去，瞳孔一：“他怎麼在這兒。”

“你認識？”鄭主任問道。

“不認識。”助理趕撇清關系，“不過他上過綜藝的，心理出了問題在看心理醫生，不知道怎麼來館了。”

“是嗎？”鄭主任眼里多了幾分和，忍不住嘆，“現在城市生活節奏加快，心理出問題的越來越多了，我一個侄子就患了抑郁癥。”

“不只是心理問題。”助理繼續說，“ 聽說他外公還是個瘋子。”

顧淮咳了一聲：“別說了。”

鄭主任神一凜：“不不不，你讓他說，那個年輕人想展出他外公的畫，我拒絕了一次他還在外面等，要不是你們說我還不知道。”

助理了顧淮一眼，吞吞吐吐地開口：“我也只是聽說啊，他外公好像是央的學生，也沒什麼名氣，平庸的，不知道怎麼有一天就發瘋了。”

“那我更要拒絕他了。”鄭主任嚴肅地說道。

他們在電梯口分別，顧淮準備下電梯，助理拿起了手機攝像，央求道：“等會兒吧。”

顧淮沒有說話。

鄭主任走到季維面前，正想說他外公的事，應關霄突然問向季維：“我記得你們家有一層收藏室吧，里面的名畫應該不吧？”

季維不明所以地點點頭：“油畫的話，有塞尚、雷諾阿、莫奈……”

他還沒有說國畫，鄭主任已經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們館的畫加起來都沒有其中一幅畫值錢。

不是沒展出過世界名畫。

但館不是博館，以舉辦畫展為主，藏品都是流的。

他的面相是有些嚴肅的，盡力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展出家里的展品呢？安保問題您不用擔心，我們也舉辦過不名畫展。”

“可以是可以……”季維猶豫了一會兒。

“您有條件盡管說。”鄭主任連忙說道。

“我想展出我外公的畫。”

聽到他的要求，鄭主任心放了下來：“沒問題，您方便的話明天我們就能為你安排展覽，名畫展我們得留時間好好策劃一下。”

他并沒有把葉朗的畫放在心上。

應關霄明白那些畫的價值，開口補充：“明天畫展的安保等級要提到最高，我們這邊也會安排人員進行保護，盡可能將風險降到最低。”

鄭主任不能理解他們的小心，一個默默無聞的院學生能畫出多好的畫？

卻還是答應了：“你們放心。”

“不介意的話，鄭主任一起去家里看看畫？”應關霄邀請道。

“不介意不介意。”鄭主任喜滋滋地答應了。

季維終于松了口氣。

他過欄桿俯視燕城館一層。

占地廣闊，三三兩兩的參觀者結伴而行，谷過整面玻璃墻肆意地潑灑，在紅磚鋪的地面上落下無聲的留白。

燕城館是南方最出名的館之一，在這里開設畫展應該不算辱沒葉朗的畫作吧。

那真的是很好的畫。

——盡是驚心魄的。

助理看著三人笑著說話，中止了拍視頻，狐疑地問：“這像是拒絕嗎？”怎麼覺像談妥了。

“不然呢？”

顧淮走上扶梯。

要在燕城館開展可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

“也是。”

助理也跟著下了扶梯。

不過中午的時候，燕城館的公眾號推送了一則消息。

【燕城館】從周日開始我們將會舉辦為期一周的當代畫家展，此次展覽的畫家是畢業于央的高材生葉朗，他的畫作用大膽風格強烈……希大家踴躍開展

顧淮皺了皺眉。

燕也變了。

本來看畫展的人，沒什麼人關注燕城館周日的展覽。

可互聯網是有記憶的，八卦論壇里多出一個帖子。

不止他一個人這麼想。

【阿房宮賦】葉朗……是季維的外公嗎？我怎麼記得他是個瘋子啊，這年頭瘋子也可以開畫展嗎？

因為提到了季維的名字，多了不跟帖。

【是風】還是燕城館，這真的不是拿錢砸的嗎？

【落子無悔】有錢真好啊，不過應該沒什麼人去吧

【故人長絕】不是說葉朗劃傷了他老師的手嗎，他老師是林家那個林逸秋吧，居然都不出來阻止的嗎

回復都是質疑，他看了一會兒就沒看了。

晚上練琴結束后，他突然想看帖子有沒有被刪，可意外的是帖子里的風向全變了，被頂到最高贊的是一條視頻鏈接。

他點進去——

視頻里只有三個人，上傳者還細心地標注了名字。

都是林家人……

他只知道林逸秋，是很有名的鑒賞家和收藏家。

他查了查林以深被嚇了一跳，上過富豪榜的人。

帖子里已經議論開了。

【黃包】豪門……真臟啊，我是葉朗也得被瘋，雖然主犯是林以山，林逸秋只是旁觀者，但我覺得被劃傷手不冤

【栗子蛋糕】+1，維維外公也太慘了吧，如果不是林以山主承認罪行現在還背負著罵名，他本不是天生的瘋子啊

【板栗仁】理解為什麼季維要給他外公開畫展了，那時候的院高材生啊，就這樣毀了，唏噓

【巧克力茶】抱抱維維外公和維維，想去看畫展

顧淮關了手機。

雖然帖子里不本地人說要去看畫展，他并不覺得真的會去，只是出于同的發言。

他本來還不明白為什麼季維要為自己默默無聞的外公舉辦畫展，看著跟帖他算看出來了，現在已經沒有人拿葉朗發瘋說事了，自然也不會有人懼怕季維發瘋，反倒更多人同季維。

他忽然擔憂季維會重新上節目了。

那《大國》的收視率還保得住嗎……

他一言不發地看著漆黑的屏幕。

*

明天舉辦畫展需要葉朗的照片進行介紹，可找到的都是像素異常低的照片，用現有修復技也很難進行修復。

因此季維打算畫一張葉朗。

他把畫布一分為二。

左面是下的葉朗，右面是黑暗中的葉朗。

無論怎樣的葉朗。

但都是葉朗。

他一直畫到了凌晨五點，才放下畫筆。

他走到衛生間里洗了把臉，熬了一個通宵卻并不覺得疲憊。

這幅畫是他有史以來最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