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允南已經記不清這事第幾次撥出駱令聲的電話了,明知道他在飛機上無法接通,明知道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問清真相,可就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回撥。
終于,沒了電量的手機自關機。
施允南看著手機黑屏上自己麻木的臉,凡事向來已經習慣忍耐眼淚的他終于還是失敗地掉了眼淚。
是誰都好。
為什麼非得是溫亦北?
施允南在腦海里拼命地發問。
要是藏在駱令聲心里的‘白月’是其他任何一個人,施允南都有信心可以取代對方的位置,可唯獨溫亦北不行。
謝可越再瘋再沒理智,施允南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對了一句話——即便是雙胞胎,溫亦北和他是天差地別,他比不上自己的親兄長。
施允南從不怨恨溫亦北,更依賴信任這位同胞兄長,但這并不影響他一點一點深骨子里的認知——
自從七歲那年的選擇后,他的人生就徹底和溫亦北拉開了鴻。
從小到大,施允南可以假裝不聽不信外人的嘲諷,也可以學著自我勉勵、激勵甚至偽裝,但骨子里的他自卑、敏、孤獨。
所以,他理解當初的原銳,理解對方自認為活在‘師哥’影子下的痛苦。
眼下的施允南信得過駱令聲,信得過溫亦北,但他信不過他自己。
如果駱令聲的白月是溫亦北,那他才是一輩子都無法超越的人。
…
管家來敲門時,施允南沒回;小金魚來敲門時,施允南也沒理。
醉后的施允南蜷在沙發上,任由烈酒在他的灼熱,多年以來制的痛苦在他里肆,直到理智被一點點侵蝕、吞沒。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踹門聲傳來。
施允南昏沉的理智被再度敲醒,他慢悠悠地抬頭,一道再悉不過的影闖了他的視線。
“……回來啦?我、我等你好久了。”
沒了以往的撥,反問帶著一慘淡的自卑。
駱令聲對上施允南從未有過的通紅的雙眸,心臟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驟然了,疼得快要呼吸不上來。
他一下飛機,就看見手機上瘋狂彈出了上百條的來電顯示。
從那一刻起,駱令聲幾乎是瘋了般地要求袁猛往家里趕,他中途給管家打過電話,可只得到了模棱兩可的消息——
施先生不知道遇到什麼事了,從昨晚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
駱令聲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到家中,結果就看見了如今眼前的一幕:向來疼到心尖上的人在沙發上,地上盡是空的酒瓶子。
駱令聲第一時間走近挨了上去,“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施允南習慣地偏頭,默默蹭了蹭駱令聲的手心,“駱令聲,你現在他還是我啊?”
“誰?”
駱令聲眉頭蹙。
施允南瞧見他的反應,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低下頭藏著眼淚,悶聲發問,“你還瞞我呢?我、我早就知道了……”
施允南注意到駱令聲旁沒了椅,含著淚眼笑了一聲,隨后就開始了固執表述,“你以前有個很喜歡的人,因為腳不便所以沒去追。”
“現在腳差不多也好了,你還要不要去追他?”
“我想過了,其他人我不愿意讓,但如果是他,我可以退出去。”
“我施允南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大不了、大不了繼續躲在國外去不回來了。”
由而外散發出的酸將施允南團團包圍。
聽見人有離開意圖的駱令聲頓時變了臉,直接將人錮在自己的懷抱,“你哪里都不許去!”
興許是語氣太過嚴肅,施允南不自覺地一。
駱令聲霎時心疼收斂,但又無奈到極致地發問,“你聽誰說我喜歡過別人?”
施允南見自己困在懷抱中掙不得,酒勁上頭后吼了一聲,“你不用否認,我就是知道你心里藏了個白月!”
“你要是到現在都他得要死要活,就別來招惹我!”
“……”
駱令聲用指腹蹭著他的臉頰安,似乎有些答不上來,“白月?你是在吃‘這人’的醋?”
“默認了?我吃什麼醋?你當我稀罕?”施允南死死憋著眼淚逞強,只是講話的聲線有些發,“但為什麼你們都喜歡他?”
“駱令聲,為什麼你們都喜歡我哥?”
駱令聲聽見這后半句話,突然意識到了施允南痛苦的原因。
還沒等他開口解釋,施允南就徹底陷了崩潰的緒,用濃濃的哭腔發問,“為什麼沒有人喜歡我?”
“爺爺不喜歡我,爸也不喜歡我,他們都只想亦北留在施家,他們表面上讓我們自己選,但所有人都想要我哥、他們都不要我。”
年的施允南只記得溫閔在生前說過,溫家才是學音樂的好地方。
“明明我小時候也很乖,是我、是我搶在我哥之前,放棄了自己最喜歡的小提琴。”
“駱令聲,你知不知道?我小時候拿過獎的,我其實可以像我哥一樣做好的,我也想開自己的演奏會!”
“如果當年我選了溫家……說不定、說不定……”
駱令聲圈著施允南的手越發了,“說不定什麼?”
“當年你要是參加了以我為名義的生日宴,看了以我為名義的演奏會,說不定就會喜歡上我了。”
“……”
駱令聲聽見這斷斷續續的言論,驟然間明白過來,“你去過書房了是不是?”
施允南沉浸在自己的絕中,不理會駱令聲的提問。
他太累了。
靠自己熬過來的這些年,實在太累了。
“我不想去國外學校,不想被那群外國同學欺負,不想被關在黑到什麼都看不見的倉庫,我也不想在夏天穿著玩偶服發傳單自己賺工資……”
“憑什麼我就得是那個沒人要的人!憑什麼施厚德和施盛不要我!”
“我到底哪里沒做好?我到底哪里沒做好!”
“從來都沒有人告訴我哪里沒做好,甚至連改的機會都不給我,然后就都不要我了。”
駱令聲聽得一陣心酸,他沒有勸阻歇斯底里的施允南,反倒任由對方在自己的懷里發泄。
駱令聲比任何人都清楚。
無論是十八歲醉酒后的施允南,還是現在倒在他懷里的施允南,這唯二的兩次痛哭足以證明了他藏在心深的委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直到施允南在他的懷里安靜下來。
駱令聲趁機吻了吻人的額頭,他的腦袋、臉頰、脖頸,再順到后背一遍又一遍地輕拍安。
“允南,他們不要你,我要你,我一直都要你。”
“你撒謊……”施允南抬頭,歇斯底里后只剩下委屈,“你藏著生日宴的邀請函,藏著演奏會的門票,我都看見了。”
駱令聲湊近問,“就看了這兩樣東西?”
施允南抿了抿,“這兩樣東西還不夠?”
駱令聲懲罰似地咬了咬他的耳朵,一字一句地回答,“施允南,你聽清楚了。”
“十八歲生日宴上,讓我在意你的人是你。”
“我當初猜到你會去溫亦北的個人演奏會,所以才鬼使神差地跑去聽了那場演奏會。”
“那張演奏會的門票,不是我對溫亦北有意思留作紀念,而是你在演奏會結束后落在座位上、被我撿回來的。”
“書房里不止屜,其他地方藏的東西也都和你有關系,你要是想看,我帶你一件一件慢慢看。”
施允南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但又留駱令聲懷里的溫度,不舍得彈,“你、你不喜歡我哥?”
“我不屑去找替來滿足自己的,也一直把你們兄弟倆人區分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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