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記起來了,學校的樓都是你家捐的,校友會肯定要邀請你。”
忽然覺后背有些涼意,我用余瞟了一眼,是幾步之外的褚澤正死死盯住我,眼神銳烈。
他收起手機走過來,還沒開口說什麼,老板娘就從隔壁桌晃過來,擋在了我們中間。
我一看就知道要完,這家店的老板很好說話,可他老婆偏偏是個母夜叉,現在我砸了碗,老板不在,肯定要作妖訛我錢。
渾濁的眼珠在滿地的瓷片上轉了轉,然后慢吞吞地打了個哈欠,輕飄飄道:“一個碗五十,正好一百,誰給?”
蘇簡安道:“我給。”說著就要掏手機。
雖然我不想在蘇簡安面前表現出自己還是像高中時候那麼小氣,但還是沒忍住,按住了蘇簡安想要掃碼賠錢的手:“阿姨,這碗真五十一個?”
老板娘眼一瞪:“我家的碗,我自己知道價格。”
我道:“我五塊錢都能上批發市場買倆。”
蘇簡安側過臉笑了一聲,我了他的手,不滿道:“笑什麼?本來就是五塊錢倆,我又不是沒買過。你忘記啦,之前你來我家看過的,我養多就是用這樣的碗。”
店里的食客都在看這里的鬧劇,褚澤不耐煩地直接把錢轉了過去:“行了,不就一百塊錢,吵什麼?”他的視線在我按著蘇簡安的手上凝了一下,皺起眉:“趕走,在在為點破錢丟人現眼。”
“什麼為了點破錢丟人現眼?”我心很敏的地方忽然被他了一下,那點莫須有的自尊心悄悄浮出水面,在心頭像一刺似的梗著。
褚澤冷冷看著我:“一百塊而已,你至于嗎?我之前是給你錢了嗎?你搞這麼窮酸?”
老板娘收了錢,得償所愿,見我們還要在店里吵,趕道:“要吵出去吵,別影響我做生意。”
褚澤直接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走了。
我鼻腔忽然有些酸,蘇簡安看了我一會兒,然后握住我的手腕把我帶出去。
“別哭,希希。”蘇簡安低聲道:“沒事的,你知道褚澤一向不會說話,不是真的看不起你。”
我控制不住自己豎起渾的刺:“別裝了,你不是也看不起我。”
沒等他否認,我就說:“我知道你心里怎麼想的,你跟他們沒什麼區別,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是你就是看不起我是個賣屁的婊子。不然你也不會這麼糾結,一會兒要跟我分手,一會兒又要跟我做朋友。做個屁的朋友,知道我喜歡你還做朋友,你不就是想折磨我。吊著我很好玩嗎?你怎麼就這麼狠?”
他沉默了很久沒說話,慢慢松開了握著我手腕的手,那一瞬間,唯一支持我站著的力量都走了。站在店外拐角的巷子口,我覺自己像是被冷風吹了,連骨頭里都溺著風,地冒著冷氣。
我幾乎是立刻就后悔起來,反手握住了他,用他的手住自己木木的臉:“對不起,我錯了。”
蘇簡安面蒼白:“是我該說對不起,我以為……你沒那麼喜歡我的。是我當初辜負了你,所以說要做朋友,本意是想日后有個由頭幫幫你。雖然不能在一起,但是我舍不得,舍不得徹底跟你斷了聯系……是我太自私,讓你難了是嗎?”
“你說我沒那麼喜歡你?”
可笑的,我喜歡他十年,他一句話就給我否定了。
還有比這更狗的劇嗎?原來這十年我都是在一個人自我,他一點不相信。
我說:“我很喜歡你,高中見你第一面就喜歡你,后來就越來越喜歡。我最討厭讀書,但為了跟你上一所學校,我還是拼命復習;但太笨了,沒辦法,只能選了對文化課要求較低的藝專業,苦練畫畫,每天手都畫得筋,但我其實本不懂那些狗屁藝,我就是個毫無品味的人。后來跟你考上一個大學之后,經常找你就不說了,就連在校園里的偶遇,都是我辛辛苦苦向你同學打聽的你的行程表。我對你百依百順,很多事都刻意迎合你的喜好……太多了,我都記不清,你為什麼會說出,我沒那麼喜歡你的話?”
蘇簡安一時說不出話來,眼睛微微睜大,震驚地盯住我。
半晌才道:“我以為,你是喜歡畫畫,而我們大學的藝專業是最好的……我,我真不知道。”
他闔了闔眼睛,遮蓋住眼底的緒,似乎很疲憊的樣子。
然后又喃喃重復了一遍:“我真不知道。”
我忽然覺得很無趣,說這些干什麼呢?不該說的,他本來是看不起我,現在這樣就變可憐我了,還不如看不起我。
剛想給自己挽回點面子,告訴他,沒關系,我知道我們倆沒戲,所以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你了。
但不遠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喇叭聲,是褚澤在催我上車。
所以我最后的那句話就沒說出來。
第43章
我低頭給褚澤發了個信息:“你自己走吧,我不跟你回去。”
褚澤看了信息,直接打開車門下來找我,我往蘇簡安后躲了躲,剛想給單挽打電話讓他來找我,就聽見蘇簡安平靜地說:“希希,我們談一談吧。”
褚澤已經到了我們面前,我詫異地盯著蘇簡安,手指停在單挽的撥號界面上,想了想,果斷把尚未撥出的電話掐了。
“好。”我看著褚澤,答應了蘇簡安的請求。
蘇簡安還要出席校友會,他把我也帶進了學校。
坐在學校禮堂的最后一排,我靜靜地看著臺上發言的蘇簡安。
他姿秀,如芝蘭玉樹,就連剪裁合的西裝都著風霽月的氣度。這讓我想起了十年前的蘇簡安,他當時還滿溢著年的青,笑起來的時候連鮮花都會更添幾分。
當時他在臺上作為年級第一分自己的學習經驗,我躲在一群青春年的學生里,裝作漫不經心地低頭翻漫畫書,不敢放肆地盯著他,只是小心地藏匿著對他的慕。盛夏的風很悶熱,從大開的門吹進來,同年的汗意、的馨香混在一起,湊一種很奇怪的味道,在記憶里存放太久,猶如過期的果醬,又酸又。同我當時的心境一樣。
我當時既怕別人看我和蘇簡安走得近,會謠諑他一些壞話;可又不舍得真的和蘇簡安保持距離。更的,還有一些年時的虛榮心思,臺上發言的年級第一、天之驕子,我認識他,我還和他關系很好,每個周末都會一起做作業。
飄飄然了很久,好像在臺上承眾人艷羨目的是我一般。等到掌聲雷,我才發現這次的學典禮已經結束了,蘇簡安已經下了臺。
我正猶豫著蘇簡安過來時要不要和他打個招呼,和他打個招呼他又會不會理我,還未拿定主意,蘇簡安就已在眾人驚疑的打量里,言笑晏晏地走到我邊的空位坐下,約我中午一起吃飯,又溫地低聲問我,他在臺上的時候有沒有出什麼錯。
即使隔了十年,我還能回憶起當時心如擂鼓的張,和被偏后的不知所措。
蘇簡安真的很好。
正出神回憶往事,臺上的蘇簡安卻已經發言完畢,目掠了一下,沒在第一排找到我,就不顧負責人的再三讓座,徑自往后走。
在場的幾位領導和學生代表以同樣驚疑的視線向我們看過來。
我看著蘇簡安在我邊坐下,分明是同樣的場景,我卻已經沒了十年前的那份心都要跳出膛的悸。
為什麼呢?
我自己也有些迷茫,思索良久才想通了。
大概我還是最自己,對蘇簡安的那麼多,也已經在他一次一次的拒絕和避而不答中磋磨得剩不下多。
現在對他的種種在意,只是念他曾經的恩重如山,還有許多的不甘心。
剖析自己的是件很難的事,承認自己十年初的失敗也是件很難的事,所以我竟到現在才堪堪想明白。
蘇簡安很好,但從今之后,我對他的評價,也只會止步于“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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