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很安靜，東屋的門敞開著，里面也沒靜。元準備過去看看時，注意到八仙桌上的紅蠟燭，蠟燭底下著一張紙。他走過去才看到紙上有字兒，是他爸留下的字條。寫著鍋里有粥和煮好的蛋，叮囑他趁熱吃。

遲疑片刻后，他決定先吃早飯。

這棟老屋，只有廚房還是過去的樣子。元在門口足足站了有兩分鐘，腦海里浮現出有關這間廚房的回憶。

他從大鍋里盛出冒著熱氣的白粥，隨后端著粥碗，坐在灶臺旁的小馬扎上，安靜地吃了起來。

**

元走進東屋，母親正準備做析，干瘦的兩只手在連接管。那麼一大袋子藥水，據說一天就得做好幾次，一次起碼四小時。他依舊喊不出那聲‘媽’，只能環顧四周，屋里環境并不太好，角落的紙箱子里裝著幾袋腹。

王金一抬頭，見兒子過來了。出笑容，“小啊，鍋里有你爸煮的粥和蛋。”

“我吃完了來的。”元往里走了些，他指著角落的紙箱子，問道:“就剩這麼幾袋了嗎？”

王金怕兒子又像昨晚那樣要給錢，趕忙說:“還有，沒在家里放著，回頭你爸空就運回來。”

元點點頭，沉默了。

王金笑著說，“你爸一早就給小梅小秋打電話了，倆高興壞了。”

“小梅小秋們都在鎮上？”元只能想起九歲的元梅和七歲的元秋，都說大十八變，他完全想象不出兩個妹妹現在的模樣。

“前年鎮上來了個大老板，蓋了廠。”王金語速緩慢道:“小秋在那廠子里上班，管吃管住。”

十八歲就上班了，元估著兩個妹妹可能只念到初中。他沒再細問，農村的姑娘一長大，家里著急的會給安排相親，催著結婚。

然而他沒想到，自己的妹妹已經嫁人了。

當二十歲的元梅著肚子出現在眼前時，元真真切切地到，不是父母，連妹妹都變得如此陌生。

一旁的元秋主打破沉默的氣氛，走到元跟前，嘆道:“哥，你長得真帥啊…比我廠子里那些男的好看幾萬倍！”

元愣住了，小秋長得跟小時候不太一樣了，子倒是一點兒也沒變。

元梅見到大哥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有了妹妹開的頭，也走上前，了一聲哥。

元說不上心里什麼滋味兒，他笑著點頭，試著出曾經喊過無數次的小名。

“小梅，小秋，好久不見。”

一句‘好久不見’，讓姐妹倆逐漸了眼眶。

元看向二妹的肚子，岔開話題:“小梅，寶寶啥時候出生啊？”

“”哥，你還有兩個多月就當舅舅了！”元秋說道，“是姐夫送我們過來的，他還想過來跟你打招呼，姐沒同意他來。”

“今天是咱們一家人團聚的日子，他來湊啥熱鬧。”元梅說著，上了隆起的孕肚。

自己居然要當舅舅了…

元本以為二妹可能是被家里著相親，早早地嫁了出去。但從的神中可以覺到，這應該是段好姻緣。

兄妹三個沒敘多久，元志強帶著小兒子到家了。父子二人進屋時，元發現弟弟比兩個妹妹還要來得陌生，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了。

自己走的時候，他才三歲，肯定不記得哥哥了吧…

元俊徑直走到陌生無比的哥哥跟前，主笑著打起招呼:“哥，你回來了。”

元一看這架勢就猜到元俊肯定在回來的路上被他爸‘洗過腦’了，但聽到這聲哥，心里還是高興的。

他沖弟弟笑了笑，“小俊，上初幾啊？”

“哥，我今年上初三了！”元俊回道。

“都上西屋待著吧，爸去給你們做飯。”元志強拎上菜，樂呵呵地去了廚房。

西屋里，元跟妹妹弟弟一塊兒聊著天。他們心照不宣地沒有提起過去，氣氛也從最初的生疏變為融洽。

中午的飯菜很盛，還有鹵好的醬牛。元俊夾了好幾片放進大哥的碗里，“哥，你多吃點。”

元志強給老大老二各夾了一個，他沖老三老四說:“你倆一人一個爪子。”

元秋笑瞇瞇地說:“爸你真懂我，我就吃爪子。”

元俊點點頭，“我跟三姐一樣，也吃。”

“小。”王金在一旁說道，“吃完了睡會兒，下午讓你爸送你去火車站。”

元低頭看著碗里的牛和，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隔了十一年，一家人終于重新相聚在一起。

**

出發之前，元把二妹單獨去廚房了解了母親的況。比起昂貴的手費用，腎源才是最關鍵的。有些病人等了幾年都沒等上，所以有錢還不夠。

他把兜里的銀行卡掏出來遞給元梅，“小梅，這卡里有23萬，等我走了你再給他們。”

元梅搖搖頭，“哥，不用了。我這兒的兩萬塊彩禮錢，媽也沒要。”

“你拿著。”元強行塞到妹妹手里，“東屋那環境不行，還是得上醫院。”

“哥，你這些年過得特別辛苦吧？”元梅把銀行卡放在灶臺上，“媽不會要的，其實每天這麼析也痛苦的。媽早就…放棄了…”

元見妹妹說到哽咽，趕安：“你現在有寶寶了，不能哭。痛苦是因為在家沒人照顧，要是在醫院里就有醫生跟護士，所以必須得去。腎源的事兒，我回去問問那兒的大醫院，沒準能上。”

“謝謝你啊，哥。”元梅了眼淚，“媽一直跟我念叨你，你還肯回來看…我真的特別高興…”

“好了，不能再哭了。”元拿起灶臺上的卡，重新塞回妹妹手里，“回頭你跟我電話聯系，這23萬先用著，不夠我還有。”

“哥，你自己留著吧。將來還要娶媳婦兒，花錢的地方很多的。”元梅很痛苦，舍不得母親，可也不想接大哥的幫助。

“錢花了還能掙。”元拿出大哥的姿態，叮囑道:“有希就不能放棄！你哥現在是經理，手底下還管著好些員工。”

“這都是你的汗錢…”

“小梅，你看你現在有自己的家了是不？你有對象，馬上還要有個小寶寶。”元說起自己這些年的悟，“人這一輩子啊，就圖一個家。家是啥？就是誰也不能。完整的家，才有個家樣兒。”

元梅聽到這話，眼淚又下來了。哭著道歉，“哥，對不起…我們都對不起你…”

“你快別哭了。”元笑著跟妹妹說:“其實沒你們想的那麼苦，也有意思的。”

“哥，你別騙我了…”

“騙你干啥？真的。”

哥哥的態度很堅決，元梅拒絕不了，不得已收下了銀行卡。

見妹妹把卡收了起來，元才放心。他看著妹妹肚子，好奇道:“是男孩孩？”

元梅搖頭，“我也不知道，隔壁張嬸說看肚子像是男孩。”

“肚子還能看出別來？”元詫異。

“們說可以。”元梅了肚子，“不過確實調皮，他老踢我。”

元覺得很神奇，他問:“能嗎？等你生孩子，我估計趕不回來。”

“當然能啊。”元梅笑了。

元出手，輕輕上了妹妹的肚皮，有些怪怪的。他試著了，笑道:“大外甥咋不了？睡著了？”

“哥，好像是的。”

“真會挑時候。”元剛要松手，奇怪的來了。盡管隔著服，他還是能覺到肚皮背面在蠕，有什麼東西過去了。

“哥，他剛才了！”

元彎腰湊近妹妹的肚子，沖里面喊了一句:“臭小子，我是你舅舅，知道不？”